這道劍意充滿着生命的氣息。
這是許青雲醞釀已久的生死劍意,因爲只是感悟出生之氣息,他斬出的這道劍意裡面,也就只有勃勃的生機,至於生機化死門這等高深的境界,他顯然還沒有真正的明悟。
雖只是生機,可劍意裡卻擁有着滅殺的意境。
李年感受着這道當頭斬落的劍意,甚至真的以爲,這就是太學子路先生的往生劍意。
同樣是生生不息,生命不止,這道劍意就不會停息。
面對這道不會停息的劍意,李年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只是眼底深處閃過一絲竊喜,暗自想道:“因爲這就是至強劍意,不論是不是往生劍意,這道劍意的價值,已經值得我出手了。”
劍意雖然強大,可在絕對的境界面前,就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許青雲手持桃花木劍,劍鋒裹挾着丹田的全部元氣,斬落下來的時候,生命的氣息凜然充沛至最強,但他整個人卻已經徹底失去知覺,有些麻木的趴在邱子涵的背後。
他睜着雙眼,目光期望的望着這道劍意斬落,心神雖然已經疲憊至極。但還是希望這一劍,能夠將眼前男子斬殺。
可世間沒有什麼奇蹟,在大道法則面前,很難有什麼力量,可以逾越整整一個大境,就能將敵人斬殺的機會。即使許青雲能夠斬斷陳皮的雙手,但那也是因爲陳皮的狂妄自大,竟然可以白癡的想要徒手斬斷生死劍意。
李年自然不會如此大意。
他看着即將斬落的這道劍意,本想着要全力以赴,可真要面對的時候。他才發現這道劍意雖強,可境界不高,元氣也不夠渾厚。
在已然守拙境界的自己面前,實在顯得有些太過不堪一擊,他手持短刀,只不過是簡單的一記刀勢,就將許青雲這道充滿希望的劍意,直接斬落於刀下。
“境界如此,已經不是劍意可以彌補的。”李年雙眼低垂,他看着眼前的許青雲,目光有些深沉,感慨道:“你今年不過七八歲的年紀,只要你能成長起來,對於劍道的感悟,未來也許說不定真的可以衝擊五境。”
許青雲此時已然疲憊到了極致。
他眼簾有些沉重,趴在邱子涵的背後,可以感受到少女溫熱的嬌軀,甚至有些微微的顫抖。
邱子涵小聲的問道:“我們會死嗎?”
許青雲搖搖頭,很想要告訴她不要害怕,可胸口難以忍受的痠疼感覺,只覺得說話都有些撕心裂肺。可他覺得這時候應該給邱子涵點信心,就強忍着疼痛,衝着李年不屑說道:“我若是成就五境,第一個殺的就是你!”
五境,是真正的超然境界。
李年聞言臉色有些難看的可怕,他可以想象眼前少年若是將來真的成爲五境。
這等劍意,這等天賦。
想要殺死自己,簡直就是易如反掌,若真如他說的那般,成就五境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了自己。
那自己現在做的,不正是在幫助他成長嗎?
“你真是給我出了個難題啊!”李年有些惆悵的嘆氣,感慨於人生的取捨之間,也着實有些微妙難測。他有些猶豫不決,可遠處等待已久的陳皮,卻又咧嘴一笑,陰冷的說道:“李年哥,這有什麼好猶豫的,咱們只要把他交給單將軍,拿到賞賜還會在乎他一個小孩子?真當五境就這般容易達到?”
李年若有所思的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五境之地,每一個境界都難如登天,即使眼前少年天賦異稟,但也不敢保證在未來修煉的道路上可以青雲直上。可他卻沒有想到,許青雲前世就已然通幽,對於境界的追求,早已不在五境,而是在五境之上,那超凡脫俗的真正境界。
李年是不會想到的,他只是想着將眼前少年捉回洪武衛,可以向單將軍領取賞賜。
這般想着。
他看着許青雲的目光,也就越來越順眼,可瞧着眼前的邱子涵,雖然小姑娘長得粉嫩可愛,將來定會是個美人,但此時只覺得越來越礙眼。
因爲他覺得邱子涵的存在,可能會將消息泄露出去。
李年在洪武衛生活幾年,自是殺伐果斷的人,既然已經決定,絕對不會拖泥帶水。
他抽出手中短刀,刀光瀲灩,就要斬向邱子涵。
“不要!”許青雲看着這道刀勢,可以感受到男子眼底的殺意,想要出手阻攔,可此時卻又力不從心,全身根本就用不出絲毫的力氣,他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短刀斬落,心急如焚。
可就在此時,他忽然聞到空氣裡瀰漫的淡淡茶香,驀然擡起頭來,眼中滿是驚喜,衝着遠處大聲喊道:
“師姐,救我!”
李年看着他的樣子,就像是看白癡一般,不禁眉頭微皺,有些不悅的想着:“真當老子是三歲小孩,裝的是挺像,可是還不夠生動。”
他這般想着,手中刀勢斬落,就要結束眼前小姑娘的生命,然後就可以帶着這名劍道天賦驚人的少年,去找單將軍領取賞賜,這今後說不出的榮華富貴,丹藥功法,還不是應有盡有?可隨即又想到了陳皮,一個人功勞,豈是兩個人可以分的?
李年在想着等會要不要把陳皮也殺了,可手中刀勢依然不減,刀光在小姑娘清澈的瞳孔裡劃過,可以看到她驚恐的眼神,是多麼的無助跟絕望。
但這又能怪誰呢?
“命運如此,怪只怪你自己不夠強,怪只怪你生的太晚,怪也只怪你碰到了我!”李年手起刀落,刀鋒可以精準的劃過少女的咽喉,可就當他以爲勝券在握的時候,空氣裡忽然飄來淡淡的草木茶香,他有些不太舒服的皺了皺眉,可也不甚在意,但背後突然響起的悠悠聲音,卻又嚇得他冷汗直流。
“你倒是生的不晚,可不還是死了嗎?”蘇珂青衣如畫,墨色的青竹斗笠,在暮色下顯得有些出塵。她站在李年的身後,屈指微彈,一道綠光自指尖掠出。
李年不清楚爲何,驀然間只覺得全身有些麻木僵硬,他有些艱難的擡起眼簾,目光剛好可以見到眼前飄下來的落葉。
六角如鋒,不清楚上面爲何有着淡淡的血跡,李年沉默的想着,可只覺得大腦有些沉重。
恍然間就有些明悟,原來這落葉是從他的眉心處穿過。
然後他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