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霜法劍,即將貫透章筠的頭顱時,一道強勁的聲音傳來,如同亙古洪鐘,道:“師妹,留手!”
雖不過四個字,卻字字重如泰山,沉過峰嶽,爆在晉升堂中,所有人都心神抖動,難以自已。
包括慕容清雪,都是身子一震,血氣翻涌,青霜法劍頓時停滯下來,懸留在半空中。
好精妙的玄音妙術,掌控不多不少,火候極其深厚,幾乎到達了收放自如的地步。
一些長老見多識廣,頓了頓後,方纔喃喃開口道:“是……是虎豹雷鳴音殺術,是本宗的虎豹雷鳴音殺術啊!”
“啊?虎豹雷鳴音殺術,怎麼可能才這點威力,長老你是不是弄錯了?”好幾個入室弟子難以置信道。
雖然音攻類神通,單體攻擊強度偏弱,但若論覆蓋面積,絕對是佼佼者,少有神通能及。
“不,絕對沒有看錯,這種感覺,就是虎豹雷鳴音殺術,不會錯的。”
“不是此術威力不強,而是來者控制自如,並不欲給裡面造成傷害。否則突如其來,絕對會讓大部分人心神失守,一些境界不夠的弟子,甚至直接暴斃,都有可能。”
一位長老低聲說道,他靈覺放到最大,想要看看,來人究竟是誰。
能把虎豹雷鳴音殺術,掌握到這種地步,肯定是宗門巨頭之一,是掌門,還是流雲大長老?難道是……
果然是他,御靈宗的最強弟子,龍雨軒。
伏君一見來人,頓時有些發愣,此人竟是那日在潺沄荒漠碰到的高階修士,御靈宗公認的大師兄,龍雨軒。
難怪自己總是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那日的恐怖綸音,讓他記憶猶新,歷歷在目。
潺沄荒漠一別,今時今日,方纔再次相遇。
他還是那麼儒雅俊逸,面若春水,一套宣白法衣套在挺拔的身軀上,神采飛揚,無形之中,給人一種清風拂面的感覺,就像是一道柔光,舒適溫暖。
長髮盤桓,寶簪穿過,眸如星辰,眉如墨畫,氣質灑脫,如仙如聖。
慕容清雪看向龍雨軒,眸子中有異光閃動,作爲同樣資質絕倫的青年弟子,龍雨軒的大名,她早已經如雷貫耳,只不過從前修爲低末,難以得見。
龍雨軒,才華橫溢,緯地驚天,修煉不過三十餘載,就已經達到常人一輩子不可碰觸的高峰,身兼四種小神通,御靈宗公認的最強弟子,未來掌門板上釘釘的絕對人選。
而且,這還是數年前的消息,最近幾年,此人極少露面,誰也不知道他究竟成長到了什麼地步。
慕容清雪靈覺一掃,對方就像是汪洋大海一般浩瀚,深不見底,根本看不出真正的實力。
便是她現在已經晉升實丹,站在這名男子面前,依然無力,根本沒有半點抗衡的可能。
就算加上青霜法劍,同樣沒有任何勝算。
深不見底,神秘莫測,名不虛傳,就是慕容清雪對於龍雨軒的內心評價。
“大師兄好,見過大師兄!”
除了長老之外,所有人都朝此人致敬,表示對於他的尊崇。
就算是各大長老,見到龍雨軒,也是和顏悅色,親切地說道:“原來是龍師侄,好些日子不見,你似乎又突破了不少,我們這些老傢伙遠遠不如囉。”
“哪裡的話,各位長老實力高強,德高望重,豈是弟子可以相提並論?”龍雨軒和煦地笑了笑,說道:“我在洞府修煉,看到求援字樣後立刻趕來,爲何要在晉升堂刀槍相向?”
章筠見到龍雨軒,如蒙大赦,急忙出聲叫道:“龍師侄,你來得正是時候,此女要本座行滅絕之事,快些救救我。”
龍雨軒看了看全場,打鬥的痕跡,碎裂的法器,包括腦袋搬家的鶴山,盡收眼底,不由皺了皺眉頭道:“清雪師妹,何事動怒?要下如此重手?”
慕容清雪雖然境界遠遜對方,但依然風骨神韻,無悲無喜,臉色無波道:“龍師兄,此人聽信讒言,武斷獨行,不聽辯解,一個不順心就要鎮壓,滅殺,實在是有損兇罰殿長老的名聲。師妹也是被逼無奈之下,爲了自保,才與之苦鬥,生死相搏。”
章筠見龍雨軒點了點頭,心中大急如焚,面前這把青鋒還未離去,他隨時都有隕落危機。
“龍師侄,不要聽此女胡言亂語,明明是此女行事狠辣,仗着青霜法劍,肆無忌憚。本座不過是秉公處理,例行盤問,就惹得她惱羞成怒,不僅揮劍將鶴山斬殺,連我也不放過,要不是龍師侄及時趕到,本座現在怕也步了後塵,成了一具屍體。”
章筠說得極爲可憐,那神情,恨不得聲淚俱下,哪裡還有半點威嚴肅穆?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
“青霜法劍?”龍雨軒聞言雙眼一亮,看向那柄蒼青長劍,目不轉睛,半晌才收回目光。
慕容清雪沒有想到章筠如此無恥,冷冷一笑,道:“明明是你們強勢霸道在先,居然反咬一口,真是惡人先告狀,無恥之極。若是我沒有青霜法劍護身,怕剛剛就被你的火雲三刀,打成重傷垂死了。”
“本座下手極有分寸,火候拿捏好處,怎麼會讓你重傷斃命?倒是你下手兇殘,冷漠寡淡,屢屢要行那滅絕之事,鶴山的死,就是最好的證據。”章筠狡辯道,他纔不會傻到承認是自己的錯,惹來龍雨軒的厭惡。
“好了,章長老,清雪師妹,你們莫要再爭執,冷靜下來,慢慢解釋,不然只能激化矛盾,百害而無一益。”龍雨軒揚手說道,強大的氣場散發出來,罩住了整個晉升堂。
“
龍師侄,你先讓她把青霜法劍挪開,否則本座有口難言,害怕惹來殺身之禍。”章筠立刻說道,這種性命垂危的感覺,他一秒也不想再有。
龍雨軒點點頭,衝着慕容清雪笑了笑,說道:“清雪師妹,畢竟雙方同屬御靈宗,無需如此,收回來吧。”
慕容清雪見龍雨軒開口,她也沒有什麼辦法,就算他得到了寒冰上人的衣鉢,也不是後者的對手,只能選擇屈服。而且已經斬掉了章筠一隻手臂,立威的效果,足以擴散出去,宗門人盡皆知。
再者龍雨軒的人品性格,在宗門中一直極好,由他出面主持公道,應該沒有什麼太多偏袒。
慕容清雪皓腕一動,青霜法劍通靈而歸,打了一個轉,就飛回主人身邊,隱沒在空氣之間。
“師妹好福氣,好機緣,居然可以得到千年前寒冰上人的衣鉢,看來日後,師妹的崛起,勢不可擋,爲兄在此提前祝賀了。”
說完,龍雨軒看向章筠,問道:“章長老,爲何你們要相互廝鬥?”
章筠見青霜法劍離去,頓時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一切的起因,都是這個小子,因爲他斬殺了一名三代弟子,回過頭來,又喪心病狂,準備朝鶴山動手,鶴山不敵,只能求援,本座方纔趕到。”
伏君聽到章筠如此斷章取義,內心大怒,大聲反駁道:“胡扯!明明是這老賊居心不良,惡意阻擋,栽贓嫁禍,要不是我有些本領,早就被這老賊給斃了。我問你,我要殺你,難道你還心甘情願,讓我下手?”
“放肆!你一個入門弟子,竟敢如此張狂?對本座大呼小叫?”章筠惡狠狠地說道,自己鬥不過慕容清雪,也就罷了,難道一個入門弟子,也敢在面前囂張?
要不是看在龍雨軒的面子上,他馬上就要動手,將伏君拍殺,打斷剩下的筋骨,震成血泥。
“如何不敢?人老昏庸,血口噴人,你這種人,根本不值得我尊重。”伏君雖然雙臂盡斷,軟在胸前,但目光依舊堅定,閃耀不屈。
“好,好,好,龍師侄,你也看見了,這小子出言不遜,完全沒有禮法,哪裡是正道弟子所爲?極有可能是魔門弟子,安插進來的眼線,想要盜取我宗秘法,裡應外合,滅絕山門。”章筠一雙眼睛盯着伏君,陰翳地說道:“他根本就沒有靈根,如何可能在短短時間內突飛猛進,成爲凝丹修士?而且這小子,還有小神通傍身,簡直是陰謀秘密,數不勝數。”
龍雨軒聽了章筠的話,纔將目光掃向伏君,之前這少年人境界太低,被他自動忽略了過去。畢竟,現在在場的修士,最差也是一代弟子,二代三代弟子,極有自知之明,根本沒有過來湊熱鬧,最多也就是在山峰外遠遠觀望,極目遠眺。
“嗯?是你?”龍雨軒彷彿突然之間想起了什麼,輕聲說道:“上次走得太匆忙,還未好好謝謝師弟,沒想到可以在此得見。”
伏君對於這個神豐如玉,氣度非凡的大師兄印象不錯,沒有他的饋贈,自己也不會這麼快躥升到凝丹境界。他回笑了一聲,道:“承蒙大師兄掛念,師弟只不過是盡了綿薄之力,舉手之勞,大師兄太客氣了。倒是師弟要好好謝謝大師兄,沒有當日的饋贈,師弟也不可能一日千里,勇猛精進至此。”
他說完想要對龍雨軒擡手拜謝,卻無奈雙臂骨骼筋脈盡斷,只能苦笑一聲,道:“師弟現在雙手不便,無法向大師兄行禮,還望大師兄不要介意。”
龍雨軒自然看見了伏君的雙臂狀況,微微一笑,說道:“無妨,師弟有傷在身,一切從簡,無需縟節。”
糟糕?看這情況,龍雨軒居然和這個廢物小子認識?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
就在章筠腦袋一團亂麻時,慕容清雪出聲道:“章長老,關於那小神通,弟子已經解釋過,是弟子所贈,來歷清楚。你三番五次糾纏此事,莫非是認爲,我在說謊誆騙?”
見識過慕容清雪的神威後,章筠再不敢多言訓斥,免得此女勃然大怒,再次祭出青霜法劍,讓自己身首分家。
他想了想,只能狡辯道:“就算如此,此事揭過,那此子毫無靈根,怎麼可能數月之內,如此精進?而且他戰力斐然,還擁有這把上品法器,這都是巨大疑點。”
上品法器,在御靈宗裡,通常只有長老和入室弟子纔會持有,他一個入門弟子,境界低微,就有這種法器,的確是讓人生疑。
不過,當章筠取出那把赤紅色的飛劍時,龍雨軒愣了愣,陡然笑道:“章長老,我看此事,或許真的只是一個誤會。”
章筠一聽,驟然急了,就像貓被踩了尾巴,大聲叫道:“龍師侄,你這話是何意思?”
龍雨軒壓了壓手掌,緩緩說道:“章長老,此劍,名曰懸庭,是弟子前些日子所贈。”
“什麼?這把劍是你送給這廢物的?”章筠沒有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霍然一蒙,半天說不出話來。
“千真萬確,此劍的確是弟子親手所贈,絕無虛言。”龍雨軒平靜地說道:“而且此子突飛猛進,一舉邁入凝丹境界,弟子認爲,也是因爲服用了太御精丹的緣故,而並非突然暴漲,隱藏修爲。”
對於伏君的修爲,他了然於胸,在潺沄荒漠碰上時,的確就只有丹氣境,除非這對方本身實力還要超過自己,否則根本不可能作假,矇混過去。
“什麼?你還給了他太御精丹?那可是五品聖藥,萬金難求!”章筠神色大變,沒有想到情勢轉換如此之快,如此一來,他這條左臂豈不是白折了?
雖然五品聖藥,他也有不少
收藏,但要向龍雨軒一般慷慨,沒有莫大的恩情,是辦不到的。
修仙者,大部分都尊崇自私自利,明哲保身,他當然無法理解龍雨軒這種正直平和的心境。那日要換做是他,根本無需如此麻煩,直接卸磨殺驢,出手斬殺了伏君,將兩朵純陽九衍花都給強奪過來,別說交換了,連性命都不會給對方留下。
“龍師侄,他究竟給了你什麼好處?要讓你如此對待?”章筠言語陰鷙地說道,表面上毫無波動,實際上內心已經怒火沖天。
他章筠,可不是什麼大度之人,常年累月積攢的聲望,一朝跌入谷底,法器被毀,左臂被削,這對於他來說,都是刻骨銘心之大恨,要不是實力不濟,早就發瘋,將慕容清雪和伏君通通斬殺,以泄心頭怨恨。
要他就這樣若無其事的放過兩人,絕對不可能。
這句話讓龍雨軒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這種時候,章筠還敢質問自己,實在是有些愚昧。
白癡!章筠估計是怒火燒壞了腦子,他以爲自己現在還是高高在上的兇罰殿長老嗎?要不是龍雨軒出手阻擋,他現在怕已經化爲無頭死屍了。
章筠的確是常年居高臨下,習以爲常,忘了現在的處境,不過龍雨軒也是好脾氣,只是淡淡一笑,解釋道:“弟子在潺沄荒漠遇到了一點小麻煩,幸得師弟相助,所以纔將器物相贈,表示謝意。”
說到這裡,龍雨軒也已經仁至義盡,卻不料那章筠依然不依不饒,追問道:“什麼麻煩?我聽說你此次一回山門,就竄入洞府,從不露面,莫非和此子有什麼不可告人之密?”
龍雨軒雖然是君子,卻也不意味着他是受氣包,作爲御靈宗千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之一,他手段強悍,殺伐無數,降妖除魔,數不勝數。被章筠這般逼問,臉色也漸漸低沉下來,低聲道:“章筠長老,弟子有什麼事情,難道都要向你報告不成?”
他這句話,聲音不大,卻隱含音攻之法,字字如冰如寒,讓整個晉升堂的氣氛,跌到冰點。
不好,自己太惱怒,過頭了!
章筠身軀輕輕一震,瞬間擠出笑容說道:“龍師侄莫要誤會,本座只是關心則亂,你可是本門未來的頂樑砥柱,本座當然要多關切幾分。”
“無妨,章長老的關心,弟子心領。”龍雨軒淡然地說道,單手揹負,心神難測。
實際上,章筠這句話,也算是觸到了龍雨軒的黴頭,他莫名其妙,得到了一個魔門人物的傳承,連心臟都改換門庭,不復曾經。作爲一名正道修仙者,他當然知道,此事不便傳出,否則流言蜚語,猜忌排擠,會接踵而來。
雖然他的經脈骨骼,皮膜血氣,都在心臟的洗刷下,有了質的飛躍,極大的提升,但這一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作爲一名心性正派的修士,他居然會和魔門扯上極深的關係,這無異於巨大的諷刺。這些日子,他除了壓制凶煞之氣之外,就是查詢古冊書籍,希望得到化解的辦法。
而在此之前,他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這件事情,章筠如此一言,讓他差點失態。
“就算如此,真相大白,此子還是斬殺了三代弟子,殘殺同門,不可輕饒。”章筠掃向伏君,略帶凶光地說道。
龍雨軒和慕容清雪,本座都不是對手,可你這個廢物,卻絕不能放過,一定要讓你受盡折磨,生不如死。
無力面對龍雨軒和慕容清雪,章筠只能把怒怨都轉移到伏君身上,藉此發泄。
“明明就是那荀善主動上來尋釁,難道我連反擊自衛都有過?”伏君大聲說道,反正今日的仇怨,也是結定了,章筠那兇戾的眼神,就表明了一切。
“臭小子,你不過一個毫無靈根的廢物,靠着太御精丹晉升如此,豈能和擁有靈根的荀善相比?本門之中,任何一個三代弟子,都擁有者你無法比擬的潛力,都比你重要千百倍有餘。”章筠對於伏君,沒有半分客氣,甚至已經在腦中思考,等改日,一定要找個時間,弄死此子。
“章長老,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此子是廢物,那麼荀善連廢物都打不過,豈不是更加無用?連廢物都不如?如此,反被斬殺,只能說是荀善咎由自取,活該被滅。”慕容清雪冷淡地說道,一雙美目,就像是華月天鉤,刺得章筠渾身發炸。
要不是你有青霜法劍護身,我豈能容你質問?章筠被慕容清雪堵得老臉漲紅,剛想再說些什麼,卻被龍雨軒打斷道:“夠了,此事揭過不提,雙方罷手,無需爲了一個已經死去的三代弟子爭論不休。”
章筠有些着急,卻被龍雨軒看了一眼,將話都嚥了回去。
好恐怖的眼神,此子,此子,境界已經非同小可,連掌門似乎都沒有這麼可怕。
“將鶴山的屍體埋了,散些錢財給其後人,其他人都散了吧。”龍雨軒一揮手,淡淡地說道。
他的權威,在御靈宗無人可敵,除了掌門馗易,就算是流雲大長老,也要甘拜下風。
一句話,就能擺平風波,各大長老弟子,紛紛躬身領命,化爲道道流光豪芒,消失在了晉升堂中。
“章長老,懸庭劍是我贈與師弟之物,既然沒有問題,那就重新歸還給師弟吧。”說完,他也不等章筠說話,一招手,在龐大的靈力牽引下,懸庭劍迅速脫離章筠的掌控,重新飛到了伏君眼前。
章筠面對龍雨軒,根本沒有反駁的氣力,愣了半晌,只能悶哼了一聲,拾起地上的左臂,化爲流芒,回兇罰殿去了。
走之前,他看了伏君一眼,眼中充滿了毒怨,不屑,殘忍,和殺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