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九寒天,大雪鵝毛。
紛紛揚揚,飄飄灑灑。
霎時間,整片天地都被籠罩在一片白濛濛之中,冷颼颼的風呼嘯肆虐着,並不比死域之內的惡靈多有幾分仁慈。
冬天到了,這雲霧山下的百姓又要死很多人,但一年四季裡面,他們卻獨愛這個冬天,因爲冬天裡惡靈活動得少,他們有機會離開雲霧山的保護出去尋找食物,比起凍死餓死,成爲那些惡靈的口中食,纔是他們最大的恐懼。
山上半山腰處的一間小木屋早已經被白雪覆蓋,木屋之內的炭盆裡燒着靈炭,這是一種特殊的木炭,在這樣的寒冬裡,也能使屋內溫暖如春。
旁邊地板之上盤坐着一人,腰桿挺得筆直,束髮爲髻,身穿雲霧山的青色練功服。
這個長眉若柳,書生模樣的青年,正是陸餘。
他上這雲霧山已過一月有餘,每天只修行吐納,不愁吃穿過着安適而平靜的日子。
這是他前世從未享受過的生活,讓他倍感珍貴。
此時的他正閉着眼睛,雙手掐着一個玄異的印訣,呼吸均勻。
而隨着他的呼吸,這天地間存在着的一絲一縷的靈氣會在這個時候進入他的體內,按照他的吐納之法在經脈之中循環一個周天,煉化成爲最純淨的靈氣,再歸入他的丹田之內。
一個月的時間陸餘早已經讓他丹田之內的靈氣呈星雲狀旋轉,按照吐納心法上面的介紹,他這算是已經入了凝氣境,此境能使修士身輕氣暢,疾病不生,將此境修至九層大圓滿,突破之後,星雲燃燒,最後歸於一朵火焰,謂之命火,命火中藏本命法象,吐納之法內稱之爲玄通境,此時可飛行天地,騰雲駕霧,凡人眼中,只要入了此境者,都尊稱爲仙人。
陸餘緩緩睜開眼來,口中吐出一口濁氣,打坐許久,但他身體卻不感覺到一絲痠麻疲憊之感,起初修行之時,一度令他倍感奇妙。
“這就是這個世界的修行之法,若修煉有成,不僅能延年益壽,還有長生不死一說,雖不知是否真實,但這段時間,我的身體的確是強壯了許多。”
打坐入定是一種極考驗人心性的修煉方法,浮躁之人不出一炷香的時間就要忍受不住,一般的初入道者,都需要一種叫做‘定神香’的藥物輔助,靠着藥香消除雜念,這才能勉強堅持下來,而陸餘這一個月內卻是從未使用過定神香,冷靜是他最大的優勢,他可以很快放空他的大腦,讓自己成爲‘無’,融入周圍天地之間。
即使運行的是同一種吐納之法,但每個人吸收煉化靈氣的量卻又不盡相同,陸餘的修行速度一直讓李青逵驚歎不已,毫不吝嗇稱讚他爲天才!
而這之中最大的功勞,按照李青逵的說法,卻要歸功於他體內的靈根,擁有這種東西的修士天地靈氣會對之少去幾分排斥,因此吐納之時,往往事半功倍,是常人所不能及。
這穿越到了一個擁有靈根之人身上,也算是他的一份造化了。
外面風聲依舊如咆哮的惡獸。
不能出門,閒來無事,陸餘便伸手從衣服之內拉出了一枚硬幣,這枚硬幣讓他做成了吊墜戴在了胸前,一個月了,他從沒有去仔細研究過這一枚硬幣,或許該說他忙於修行,或許他只是暫時不想再去撥弄到那個過去,但不管怎麼樣,他今天終於有了一絲興致。
如果這一枚硬幣之內擁有着巫師世界的強大力量的話,那這股力量在這個修仙世界,又會變得怎樣?是否會對他有着一些作用?
在這樣一個大雪天裡,應該不會有人來訪,倒是可以試上一試。
他將硬幣取下放在了地上,而他的嘴裡念出巫師世界的咒語,在失去了魔力的情況下,這種咒語便是他與這枚硬幣唯一的媒介,而一連唸了好幾段,那硬幣卻是始終沒有反應。
他又取出了小刀劃破了手指,幾滴鮮血落在了那硬幣之上。
“鮮血是這個世界奏響去往深淵的步履,慾望是人類手中攥緊的鑰匙,不會有人願意捨棄這份鑰匙,因爲盡頭處有誘惑人心的寶藏……”
這一段咒語是極少人知道的超禁忌咒語,一些跟黑巫術有關的古代神器,都會響應這段咒語而出現反應,當然他現在除了咒語什麼都沒有,如果再不成功的話,那麼這枚硬幣就對他沒有任何作用。
咒語剛停,突然以那枚硬幣爲陣眼,張開了一個銀白色的星陣,一股神秘之力充盈了這星陣範圍,以陸餘前生那種等級的黑巫師,也從未遇見過如此強大的魔力,彷彿無窮無盡!彷彿星空大海!
“這是……祭獻之眼?”
祭獻之眼,是巫師世界傳說中一種通過獻祭鮮血、生命、肉體、靈魂……從而獲得力量的超禁忌黑暗聖物,傳說它的陣眼直通巫界根源——世界樹,所以擁有着揮霍不完的魔力,一些無法考證的史記之上記載過古代一位黑巫師曾經用這獻祭之眼獻祭了一個國家,先不說這個國家之內的其它生物,光是人類,就是整整三百萬人!
這是一種極度危險的東西!
爲了證實自己的猜測是否是對的,陸餘從乾坤囊中取出了一個小袋子。
這乾坤囊是拜師那天李青逵送給他的,其內自成空間,能夠容納沒有生命的物品,靠意念隨意存取,十分方便。
從那小袋子中,陸餘倒出了一粒仙米在那星陣之上,繼續用刀劃破自己的手指,幾滴鮮血滴落在那星陣之上。
他嘴裡默唸了一段咒語,這段咒語,是黑巫術中頗爲簡單的一種,名爲倍化術!
巫界最至高無上的力量便是文字與語言力量,如果再擁有足夠的魔力,陸餘前生的那些所會的黑巫術,基本上都能夠在這裡施展出來!
咒語完成,只見他的幾滴血液從星陣之上消失,而那一粒仙米,竟是開始膨脹起來,很快的,便是成爲了之前的一倍大小!
“果真是祭獻之眼!”
陸餘暗自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竟然將如此邪惡的東西,帶到了這一個世界來……
“叩叩叩!”
突然,外面傳來了敲門之聲。
他迅速將那仙米收起,默唸了一段咒語,地面之上的星陣也隨之消失,將硬幣又戴回胸前,而後走去開門。
門外站着的是蘇朽兒,她身上穿着厚厚的棉襖,包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個凍得紅撲撲的臉蛋,煞是可愛。
陸餘開了門之後她便是立刻鑽進了屋裡,一邊抖着身體一邊將手放在炭盆之上烤着。
“這雪下得真大,差點沒把我凍死了!”
陸餘關上了門,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他的身上已經粘了不少的雪花,隨便拍了拍,開口問道:“這樣的大雪天,你不待在家裡,來我這裡做什麼?”
“我這不是擔心你沒吃的嗎?”蘇朽兒聽他那冷冰冰的語氣,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師父給了我一些仙米,我不會餓着的。”陸餘回道。
“仙米雖然能填飽肚子,但那東西沒什麼味道,吃久了味蕾都要消失了!”
蘇朽兒說着,便是脫掉了厚厚的棉襖,這屋裡燒着靈炭,稍微適應一會兒就會很暖和了,她又從乾坤囊中取出了一個竹籃子,籃子裡面放滿了蔬菜和肉類,還有調味的瓶子。
“要不是師父讓我多照顧着你,我纔不願意這麼受罪呢,你知道我爲了這些食物,可是專門下山用仙米跟村民們換的!”蘇朽兒嘴裡念念叨叨着,一邊看着陸餘表情有沒有什麼變化,但那傢伙一張臉依舊跟屋外的惡劣天氣一樣冷。
扁了扁嘴,她就知道會是這種情況,都一個月了,換做別人早該親近許多,但這傢伙還是跟初見之時一般,跟她保持着足夠的距離,這讓她這個師姐時常感到又氣又委屈。
“你到一旁等着,一會兒就有吃的了。”
蘇朽兒不願跟他計較,難得有一個師弟,修行的日子枯燥,就算是偶爾能說上幾句話,也是好的不是?她在炭盆上面架起了炊具,就要在這裡做菜。
“這樣很危險的,等一下把屋子燒了。”陸餘直接點出了安全隱患。
“沒事的,我經常這麼做!”
“難怪你房間裡有一片地板是黑色的。”
“……”
“地板如果燒黑了的話,你要負責幫我換。”
“……”
“另外雖然很謝謝你,但你其實可以選一個好天氣過來。”
“……”
蘇朽兒突然覺得她今天真的是做了一件不得了的蠢事,黃泥巴打黑竈,看人家還高冷嘞!
兩人便這樣在這屋裡煮了東西吃,膳畢,四周分外安靜。
走去將窗戶打開,外面大雪初霽,一片雪白顏色,天空的烏雲終於如幕布一般拉開,疲軟的陽光得以傾瀉了下來。
陸餘在窗前站了一會兒,屋外突然傳來蘇朽兒清洗碗筷的聲響,打破了這雪後的靜謐,不知爲何,竟覺得有幾分悅耳。
上一世太多陰謀詭計,陸餘也因此能分辨人心,一個月的相處,他知道蘇朽兒是真心對他好,他也不是有意與她保持距離,但他生來不會笑,是否會因此傷害到別人,他其實心中也有過擔心。
能被人這樣子關心照顧着,讓他這個內心麻木的人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再者,既然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憎恨詛咒的殺戮者,既然他在這裡能夠完成曾經想要作爲一個普通人的心願,是否應該試着放下一些戒備?
他走出房間,出了院子很快不見蹤影。
蘇朽兒望着他離開的方向,只是輕輕嘆了口氣,繼續刷她的碗,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總有一天,陸餘會接受她這個師姐的。
“應該會吧?”
她心中這般想着。
小片刻,那人提着滿滿兩桶清水回來,放在了她的身旁。
原來是打水去了。
她愣了一下,而後擡起頭來,露出了一抹甜美的弧度,還有那淺淺讓人心動的梨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