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的夜色降臨得格外的乾脆利落,只是短短的半小時,原本還掛在地平線上方的太陽,就像是個想要急匆匆回家的旅人一般,轉眼間便鑽進了地平線之下。
滿天星斗,也幾乎在同一瞬間在天空中閃爍起來......
用力伸了個懶腰,潘冠仰望着漫天璀璨星斗,很有些感慨地嘆息起來:“這景色.......也算是絕了!在國內要看到這樣的景色,那就必須去找那些個人少的風景區。可在非洲,這樣的景色幾乎擡頭就能看到,也算是非洲人民的福氣了。”
同樣仰望着漫天星斗,哈爾巴拉倒是很不以爲然地晃了晃脖子:“這景色在內蒙古大草原上也是天天都能見着,我覺着也就那樣吧!”
轉臉看了看哈爾巴拉,潘冠難得地沒有跟哈爾巴拉擡槓:“這倒也是......哪兒的風景都不如家裡的好!”
顯然是聽見了哈爾巴拉與潘冠的對話,魏嶽嘿嘿低笑着湊了過來:“等幹完了這趟活兒,咱們也就都能回家了!讓你們這一說......我還真有點想家裡的老林子和大碴子粥了。”
微笑着朝那些朝着自己打招呼的中國工人點頭致意,唐國銘隨口應道:“老魏,你是東北人?”
魏嶽點了點頭:“出來好些年了......當年學的原本也不是幹這活兒,可後來陰差陽錯的,倒是靠着這行吃上了飯——說到吃飯,菜都差不多準備好了,咱們進餐廳吧?”
跟隨着魏嶽朝餐廳裡走去,唐國銘看了看魏嶽那結實得異於常人的胳膊,再看看魏嶽走路時明顯帶着些許彈跳動作的步態,饒有興趣地開口說道:“以前走的是武行?”
晃了晃足有沙煲大的拳頭,魏嶽憨厚地笑着應道:“以前打過幾年拳,多少年沒正經練過了,差不多都快忘了這茬兒,倒是讓老唐你見笑了。”
低笑着搖了搖頭,唐國銘朝着餐廳外幾個水泥墩子上澆築的、包裹着麻布的汽油桶努了努嘴:“你是要告訴我,那幾個汽油桶你拿來接雨水的?”
略微一個愣怔,魏嶽猛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內行到底是內行,一眼就能看明白路數。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小時候脾氣暴,打拳的時候也老喜歡練黑手,後來......”
看着魏嶽欲言又止,潘冠倒是笑嘻嘻地接應上了魏嶽的話頭:“後來就打了黑拳唄?你那幾個汽油桶的擺放位置,一看就是練習混戰中出拳的器材。正經拳臺上都是一對一,哪來的這種實戰性極強的訓練模式?老魏,誰還沒年輕過啊.......”
一路打着哈哈,潘冠很是自來熟與魏嶽打趣着走進了餐廳。迎着餐廳中將近兩百名工人的目光,魏嶽很是豪氣地抓過了一罐青島啤酒高高地舉了起來:“兄弟們,最近大家都受了不少委屈,也都忍了不少的窩囊氣。現在,公司派人來保護大家了!”
歡呼的聲音,幾乎是在一瞬間響徹了巨大的餐廳不少年輕的工人,更是高舉着手中的啤酒罐大聲叫嚷起來:“總算是來人護着咱們了!”
“這回上工,總算是不用一隻眼睛盯着手裡的活兒,一隻眼睛盯着工地外面那些個王八蛋了!”
同樣抓起了一罐啤酒朝着餐廳內的工人致意,唐國銘等人全都一口氣喝光了一罐啤酒,這纔在魏嶽的引領下,在一張專門留出來的餐桌上坐了下來。
細細品味着餐桌上並不奢華、但卻明顯下了心思烹製的各色菜餚,唐國銘直等到那些輪番前來敬酒的工人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之後,方纔朝着已經喝得滿臉通紅的魏嶽說道:“老魏,在我們來之前,晚上你們是怎麼保護工地安全的?”
猛灌了一口啤酒,魏嶽打了個響亮的酒嗝:“工地上每天晚上都留了五十人左右的護衛隊。一旦發現那幫子王八蛋過來搗亂,立刻就會拉響工地上的爆破作業警報汽笛。咱們這兒離工地近,大卡車裝滿了人衝過了兩輛,怎麼也能把那些想要禍害工地的人擋住。”
轉身看了看整個食堂中正在用餐的工人,唐國銘很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麼沒看見......”
不等唐國銘把話說完,魏嶽已經猜到了唐國銘的問題:“你是說李小龍和其他那些黑人工人?這地方土地的確貧瘠,當地人又不擅長、或者說壓根都不會耕種,養活人當真不容易。像是李小龍,工作一天能賺到的工資全都換成食物,也只夠勉強讓他的家人填飽肚子。所以他們從來都不肯在工地餐廳吃飯,只是要求我們能把他們的食物交給他們帶走。”
微微點了點頭,唐國銘再次開口問道:“禍害工地的那些人.......一直都沒用槍?”
魏嶽搖了搖頭:“有帶槍的,但都在遠處蹲着壓陣。朝着工地和宿舍區衝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拿的大棒子,有的還只拿個破麻布的口袋,撈着什麼就朝那破口袋裡塞什麼。”
“人數呢?有沒有明顯變化?”
猶豫片刻,魏嶽卻是慢慢皺起了眉頭:“我還真是一直沒留神過這個......不過起初他們就是三五成羣的來小偷小摸,慢慢的人數就越來越多。最近幾次.......我估算着,每次少算也得有百十來人,而且人還越來越多。”
“戰鬥力......我是說,攔住他們費勁麼?”
魏嶽再次搖了搖頭:“算不上費勁,可也不輕鬆。老唐你也知道,這地方的人跟咱們不一樣,只要吃幾頓飽飯,那身上的肌肉塊兒就嗖嗖的冒出來的。單論力氣,這幫傢伙明顯的比我們這些工人強一個檔次。要不是咱們的工人裡有一多半是退伍軍人,還湊巧有個身上帶着家傳功夫的,恐怕我們還得更加吃虧。”
眼睛驀地一亮,唐國銘脫口低叫道:“二百多工人裡有一多半退伍軍人?還有個身上帶着家傳功夫的好手?是誰?”
大大咧咧地站起了身子,魏嶽扯開了嗓門大叫起來:“羅八道,過來一下!”
伴隨着魏嶽的吆喝聲,一名看着有三十多歲年紀的工人飛快地站起了身子,朝着魏嶽與唐國銘等人坐着的桌子走了過來。
擡手指着那名個子不高、但身形卻明顯比常人寬厚了許多的工人,魏嶽粗門大嗓地叫道:“這是羅八道,我們都叫他羅八刀,家傳的雙刀刀法很是不錯。雖說現在咱們不敢真讓他動刀子,可給他兩根短棍,尋常七八個人根本就沾不了他的邊兒。”
朝着魏嶽斜了一眼,羅八道顯然也是個粗豪的性子,開口說話的聲音都猶如重錘擊鼓,踏實得異乎尋常:“我那就是憑着一把子蠻力氣,哪有你說的那麼花裡胡哨的?”
掃了一眼羅八道比之常人粗壯了許多的胳膊與手腕,唐國銘含笑應道:“這恐怕不光是力氣大吧?看你這雙腕子,沒有二十年的功夫每天揮刀千次以上,根本就練不出來?”
哈哈大笑着,羅八道坦然地點了點頭:“從小就愛這個,所以才.......”
話沒說完,一聲刺耳的汽笛嘶鳴,已經從工地方向傳了過來。伴隨着汽笛嘶鳴的聲音響起,原本還熱鬧非凡的餐廳頓時變得鴉雀無聲。在短暫的靜默之後,站在唐國銘身側的魏嶽猛地將手中端着啤酒罐子朝地上一摔,扯開了嗓門吼叫起來:“明天輪休的人看家,其他人抄傢伙上車!”
轟然而起的應諾聲中,顯然是早已經習慣了這類事件的工人們迅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幾名在廚房中忙碌着的大師傅也是飛快地推過了幾輛手推車,將一些早已經準備好的鎬把分發到了衝出餐廳的工人們手上。而在餐廳外,卡車發動引擎的聲音,也驟然響了起來。
同樣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哈爾巴拉等人目光爍爍地看向了唐國銘:“頭兒?”
微微皺了皺眉頭,唐國銘卻是轉眼看向了一直坐着沒動的顧維肅:“炒肝!”
顧維肅點了點頭:“交給我了!”
看着顧維肅飛快地站起身子衝出了餐廳,唐國銘這才轉臉朝着面帶驚愕神色的魏嶽說道:“老魏,我們暫時先不着急露面,跟在你們後面看看情形再說!”
微微一愣,魏嶽重重地點了點頭:“行!這種事情你們內行,都聽你們的!”
唐國銘:“等大家上車之後,把宿舍區的燈都關了!”
魏嶽:“關燈?”
微笑着點了點頭,唐國銘擡手指向了餐廳外被黑暗籠罩着的山脊:“我們能從那兒看到工地和宿舍區,其他人肯定也能看到!”
“行!聽你的!”
猶豫片刻,唐國銘再次朝魏嶽低聲說道:“老魏,這話我只能跟你說。今晚上如果不出現特殊情況的話,我們不會出手。請你跟兄弟們說說,今晚上辛苦大家多出一把子力氣,把那些敢來騷擾咱們的傢伙狠狠抽回去!”
再次的愣怔之後,魏嶽猛地伸手從褲兜裡摸出了兩個明顯帶有磕碰痕跡的鋼質指虎,熟練地戴到了自己手上:“早盼着這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