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宋何查到的線索瞬間卸去了柴文東心中大量的負擔,導致他整個人都開朗了不少。
而當一行人來到田威在電鍍廠工作的朋友家之後,柴文東迅速進入了狀態,道明來意開始詢問與田威相關的事情。
“他這個人吧,我感覺還是挺老實的,爲人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就是孤僻了點。”田威朋友對於警察專程來詢問田威的事情頗感意外,不過還是很配合的回答着柴文東的問題。
“我和他認識是因爲他開那家廢品收購站之前,總在我們小區附近收廢品,慢慢就熟悉了……”
“後來他開了收購站,就問我說我們電鍍廠的廢品有沒有人收,我就溝通了廠裡,介紹他從廠裡收些紙箱子之類的……”
從田威朋友的描述來看,他與田威僅僅是普通朋友,但是宋何卻敏銳地發現,田威朋友在涉及他與田威的一些交流和關係方面的描述時,總會用一些暗示他們比較疏遠的傾向性詞彙。
看來藏着一些不想讓我們知道的東西啊……
宋何的眼睛微不可查的眯了一下,趁着田威朋友停下話頭的時候,提前柴文東一步詢問道:“陳亮先生是在電鍍廠後勤部工作吧?”
“呃……對。”田威的朋友陳亮滯了一下,點頭道:“其實就是個說不上什麼話的小職員,拿主意的都是我們領導。”
一旁的柴文東絲毫沒有因爲宋何搶話而有所表現,反而將詢問的主導權交了出去。
“前段時間我們和田威確認一些事情的時候,他說從你這裡買過一些,呃……”宋何說着皺起眉頭,做出回憶的樣子:“……叫什麼酸來着?”
陳亮疑惑的看着宋何,可是他微縮的瞳孔和輕輕舔舐嘴脣的小動作,卻沒有逃過宋何的眼睛。
“你看我這腦子,記不住東西。”宋何不好意思的笑笑:“你們電鍍廠裡一般都會用到什麼酸來着?”
“那些強酸強鹼我們都是嚴格管控的。”陳亮吞了口口水強調一句,然後雙手交叉絞了一下,才一板一眼的說道:“有硝酸、鹽酸和硫酸之類的,還有……”
“對對對!硝酸和鹽酸!”宋何觀察着陳亮說起關鍵詞時的反應,做出一副回憶起來的樣子,手指敲擊桌面發出篤篤聲音的同時說道:“他說他買過!並且他說硫酸他也買過,都是從你這裡拿的。”
“那不可能!”陳亮揉捏了一下鼻子,果斷否認道:“那些東西管得特別嚴,根本就不可能私下賣給他。”
“嗯?不對啊!”宋何面色一整,飽含探尋和懷疑的目光盯着陳亮的眼睛,一邊觀察陳亮的反應一邊調整自己的措辭:“他說最近一年之內,還和你買過。”
“具體時間他有點想不起來,但是肯定是在半年前,大概也就是七,八,九……對!九個月以前!”
聽着宋何的話,陳亮的心臟抑制不住的開始加速跳動,努力控制着臉上的表情。
然而他越是想把表情管理好,越是讓面部肌肉加速失控,將心中越來越多的想法暴露給了宋何。
“他說他買了不少呢,當然,和你們廠裡的用量比肯定是很小一部分。算下來總共有……”宋何說着扮努力回憶狀,旋即自嘲的笑道:“你看看,我又忘了。”
說罷,宋何也不看臉色有些發白的陳亮,轉向柴文東問道:“柴隊,當初咱們和田威聊的時候他說是多少來着?十幾升還是二十幾升來着?”
柴文東見識過宋何的讀心術,此時自是知道怎麼配合着挖出陳亮嘴裡的信息,便做思考狀:“我記得不是十六七升就是十二三升,具體數字我也記不大清了。”
宋何眼角的餘光始終盯着陳亮,待柴文東說完後他微微搖頭,手指敲着桌面緩緩說道:“不對,我記得是二十來升,好像是二十三吧?對!就是二十三升!”
陳亮聽到宋何口中的數字,頓時亡魂大冒,就連額頭被汗水浸潤都不自知,面帶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張口結舌不知該說些什麼。
宋何見狀頓時知道時機成熟,便逼視陳亮問道:“陳先生,有這回事兒嗎?”
陳亮口乾舌燥的想要否認,可是時間分量都精準的不可思議,立即就將他心中僥倖打得粉碎!
“有……”陳亮只覺得頭腦一陣昏沉,無力的說道:“我確實將我們廠子裡用不上的酸,賣給過他一部分。”
宋何衝柴文東打了個眼色,柴文東立即意會,面色嚴肅沉聲問道:“他從你那裡買過幾次?”
“呃……”陳亮猶豫了一下,卻見宋何那雙似乎能刺破他心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心中最後的一絲僥倖也煙消雲散,坦白道:“五六次。”
“說說時間。”宋何拿出紙筆準備記錄:“我們看看能不能和他交代的對上。”
陳亮點點頭,將田威從他這裡私買強酸的事情交代了個清清楚楚。
離開陳亮家後,柴文東開心的彈了彈手中的詢問記錄,滿意道:“差不多了,基本能開始抓人了。”
“可惜那口缸沒了,不然還能多一條掛住他的線索。”宋何有些惋惜。
“已經很好了。”柴文東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道:“有這個東西就足夠了,到時候審訊如果遇到阻礙,還得你上。”
宋何笑了笑:“放心,不會掉鏈子的。”
一天後,瑞省某地的一個廢品收購站內,老闆田威正在整理一批剛收回來的易拉罐。
“老闆。”一聲地道至極的瑞省本地方言忽然響起,沙啞渾厚,頓時吸引了田威的注意力:“廢鐵絲廢銅絲收嗎?”
田威站起身看去,卻見兩名男子各推着一個三輪車走進了自己的廢品收購站。
細細打量,當先的一人衣衫陳舊骯髒,戴着老式的鴨舌帽,嘴上掛着一個佔了灰塵的黑口罩,不過此時爲了說話方便卻被他拽到了下巴上。
後面的那人衣着與當先一人有些相似,同樣不怎麼幹淨,不過卻穿着一件不怎麼合身的夾克,顯然是從別人手中收來的。
“哪裡來的銅絲鐵絲?”田威見兩人這般打扮,皮膚又黝黑粗糙,便知道是常年走街串巷收破爛的,警告道:“來路不正不要。”
當先一人咧嘴露出滿是煙漬的牙,討好的笑笑:“保證沒問題,都是別人不要的。”
“我看看。”田威走上前去,看了看當先一人堆滿了紙箱和塑料泡沫的三輪車,卻沒見到他所說的東西,便問道:“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