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風擡頭看了一眼即將落下去的太陽,忍不住嘆了口氣。天空的顏色已經從紅轉綠,夜晚就要來臨了。再過兩三個小時,唐市城區的所有靈子光球收售店就會關門,如果不在這個時間之內將自己花費了十幾個小時製作的4個靈子光球賣出去,那麼今天他一分錢的收入都沒有。
少一天的收入,還不至於吃不上飯,可是偏偏今天是交房租的最後期限。這個月中,因爲自己的失誤,租住的房子被小偷光顧,偷走了他購入的製造靈子光球的所有材料,讓他損失慘重。而想到房東那肥碩的身材、兇狠的老臉,他就一陣反胃。
無論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將手裡的4個靈子光球賣出去。加上這4個靈子光球的錢,剛剛好夠房租。至於接下來的製造材料,只能再想辦法。
何風猶豫着進入了一家名靈子巢穴的小店,走到櫃檯前。老闆正懶洋洋的靠在藤椅上打盹,聽見有聲音,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稍微打量了一下衣着普通、略顯瘦弱的何風,用有氣無力的聲音問,“想買點兒什麼?”
何風深吸了一口氣,儘量平靜着自己的情緒,回答說,“我想賣4個靈子光球。1級,火種光球。”
聽到賣靈子光球,老闆似乎來了一些精神,從椅子上站起來,眼睛也睜開了,“賣靈子光球?你是記憶傳承師,還是哪個靈子學院的學生?”不過他很快就又否定了自己的問題,因爲眼前這個人,與衣着光鮮的記憶傳承師,或者是一般身出富貴門弟的靈子學院的學生,看起來都相差甚遠。“不像啊。你有傳承術職稱證書嗎?有靈子學院的學生證或者文憑嗎?”
何風“呃”了一聲,這幾樣他什麼都沒有。他本是個孤兒,兩年之前,在流浪街頭時,一個記憶傳承師看他可憐,收養了他一段時間,教給了他一些基本的記憶傳承理論,讓他學會了製造一些簡單的低等1級靈子光球。這些光球,可以給他帶來一定的收入,讓他不再流浪街頭。
兩年的時間裡,何風的生活便是靠着靈子光球來支撐,雖然過得艱難,但也總算有了着落。靈子光球,是目前世界上最普遍,也最火熱的東西。它是將散落在自然界之中的共同性質的記憶靈子,使用人的靈力場加以凝聚,形成的凝膠狀的特殊球體,也是遺失的秘密技法的載體。
從五百年前記憶靈子理論被創建以來,世界上就開始形成兩種職業,製造靈子光球的記憶傳承師和吸收靈子光球,獲得技能的靈戰師。而在兩百年前,當太陽的一次大型爆發產生的超強電磁波,瞬間摧毀了地球上所有電子設備之後,高度依賴於現代文明的人類基本失去了所有生活的必要依託,工業癱瘓、用於存儲關鍵信息的磁盤陣列失效,幾近退化到原始社會。而此時,原本被認爲與古代魔法或迷信相關聯的靈子理論,得到了絕佳的發展機會。
“不好意思,我什麼都沒有。我是有人教會的,要不你先看看貨吧……”何風的聲音低得似乎自己都聽不見了,他這時很清楚說完這些,自己在這個老闆眼中是什麼地位。沒有文憑和證書的人,向來被人看不起。
“沒有證書,沒有文憑,有人教你做靈子光球?你當記憶傳承師都是傻子啊白白教你?快給我滾出去,賣什麼賣,一看這衣服,這臉,就像個小混混,你這幾個靈子光球肯定是偷來的吧?滾滾滾,別等過會兒在我這裡被抓還給我惹麻煩。”老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又一屁股坐下去,半眯起了眼。
何風已經被這樣對待了十多次了。他始終不明白,所謂的文憑和證書就這麼重要?而且這些店主,也未必太看不起人了吧?不過他也開始感慨自己的命運,本來,有一家店的老闆是肯收自己做的靈子光球的,兩年來一直在那裡賣貨,偏偏今天,他那家店打出牌子,停業一天。聯繫不到人,他只能重找買主,可是得到的卻是這種待遇。
咬了咬牙,何風本來還帶着些許不自信的臉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老闆。我奉勸你一句話。不要狗眼看人低。如果我穿得華麗光鮮,怕是我沒有證,你也會收的吧。你這種人,根本成不了大事,最多守着你的小店到死罷了!”
“成成成成你個屁大事!你個小東西還在這裡給我上課?滾!”老闆突然從櫃檯後面端起一杯水潑到何風身上,把何風澆得一個激靈。
何風牙咬得更緊,攥了攥拳頭,在原地站了三四秒鐘,突然轉身,挺直了後背走了出去。他心裡很是複雜。一方面,對今天一天受到的待遇表示氣憤,不停詛咒着這些勢利的傢伙們,另一方面,這些人的言語和表情,再次激起了自己不能這樣渾渾噩噩下去的決心。
可是,再決心又如何?手上的靈子光球賣不出去,回到租住地,那個肥女人尖刻的罵聲會更難聽。從隨身攜帶的布袋之中掏出那4個靈子光球,何風不由得又嘆了口氣。
1級的火種靈子光球直徑約兩釐米,主體透明,中心部位則是聚集在一起的記憶靈子,有規律地在光球內部飄動。火種靈子光球是火系光球最低級的一種,具有爆發型特質靈力場的人吸收之後,掌握憑空取火術,產生一個小火苗,當做火種。
與其他火系光球的特質一樣,光球表面,微微泛着紅光。看着其中一個光球,何風的心情越來越鬱悶。爲什麼這些人連一點憐憫心都沒有,不肯聽自己多說一點,讓這個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有那麼一點點的收入呢?
“哇哇……”正前面樹上有一隻烏鴉叫了幾聲,像是在嘲笑何風的無奈。“奶奶的你也嘲我?”鬱悶爆發之下,何風捏着一個靈子光球,用力地向那烏鴉擲去。
突然,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般,一條灰影竄上半空,一個穿着灰色風衣的人直接將躍上半空,將那顆靈子光球抓在手中,又落回地面仔細觀察了一陣。“小傢伙,這靈子光球級別雖然低,但是看得出做工極爲細緻。製作靈子光球不易,你還真捨得。”
何風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個人的一系列動作,此時竟然已經走神了。高級靈戰師,這一定是高級靈戰師吧?只有高級靈戰師纔有這麼快的速度,才能跳那麼高!他開始有些激動起來,因爲成爲高級靈戰師,也是他曾經的一個夢想!
可是,他的夢想在他學習記憶傳承術時就已經破滅了。記憶傳承師與靈戰師的最大區別,在於靈力場。作爲人類的最基本能力,大概有千分之五的人具有可以修煉發展的靈力場,而靈力場又向着兩個極端分化,一種是精細控制型,是記憶傳承師的條件,一種是力量爆發型,是靈戰師的條件。二者並不兼容。換句話說,既會記憶傳承術,可以製造靈子光球,又能吸引靈子光球學會技能的人,幾乎不可能存在。尤其是中級以上的,理論上沒有可能。
他的靈力場,便是精細控制型的。這也註定,即使他走上一條修煉道路,也是記憶傳承師。當然,由於精細控制型的靈力場比例非常小,記憶傳承師的身份也很金貴,可是想成爲一名中級以上的記憶傳承師,學習和實驗材料的花費,他承受不起。
“人都有困難的時候,撐過去就好了。”那名靈戰師見何風走神,扔下這一句話,同時甩過一個小布袋,又一閃身無影無蹤。回過神來的何風呆看了靈戰師消失的方向,揀起了身下的布袋。
布袋沉甸甸的,打開時,一團金黃的閃光直灼何風的眼睛。金幣!10個金燦燦的金幣,每個面值1000元,這對何風來說無疑是一筆不小的財富。何風製作靈子光球,每個光球可以賺10元,一個月的收入,不過1000塊錢出頭而已。每個月,除去個人生活消耗,除去房租,除去自己爲了提升靈力場能力而耗費的材料,所剩無幾。
他並不想接受別人的恩惠,雖然靈戰師走之前說的話,讓他很是感動。提着金幣想了很久,他突然轉過身,向着剛剛那間店走去。
老闆見何風又轉了回來,身上被潑的水還沒有幹,沒好氣地說道,“你個小崽子有完沒完,說了,不收!”
何風臉上出奇地平靜,手伸進自己有些老舊的衣服,摸出5枚金幣,一枚一枚地排在桌子上,“我買東西。”
一見金幣,老闆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眼珠盯着金幣轉了半天,一臉媚笑地問,“小哥買什麼?剛剛我言語冒犯,還希望您……”
何風瞟了他一眼,打斷了他的話。他知道,這樣的小店,一天的收入也不過幾百元錢,一下見到5000元,老闆自然會認爲天上掉下個大財神。“嗯,沒想好。這樣吧,這些材料,每樣一份,你給我打個包。”
何風說着,從懷中又摸出一張皺巴巴的草紙,攤開在櫃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