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說起了宴會。阿超覺得與司馬有關,阿娜說無關,基因漢就鼓動阿超給司馬打電話。司馬接了阿超電話,矢口否認,又說如果他的猜測沒有錯,查理斯冒冒失失辦了這場私人大宴,可能是想先搭上基因人研究這條船,以便今後獲得利潤。又說查理斯是聯合國國際大富豪俱樂部主任查布斯的親弟弟,是月球村的第一批公民,他出面開這個宴會,也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阿超還是不明底裡,不能再說什麼,只好作罷。基因漢要把約克遜耍賴皮的事報告管理部,阿娜堅決阻止了。
七點半,他們照常看晚間新聞,月球村電視臺第一條新聞就是查理斯私人宴請科研宮各界著名科學家,特別把阿超阿娜赴宴說了個詳細。
“這算啥新聞?”阿超不悅地說。
“嗯,有意思。”阿娜盯着屏幕。“我的判斷很可能不錯。”
基因漢問過阿娜,舉手在空中一劈,說:“錯不了。你們看,後面會有連鎖反應!”
連鎖反應果然接踵而至。月球村的居民們看了新聞,爭先恐後給管理部打電話,打探情況,問基因人取得了什麼突破,是不是取得了成功。有些人還單刀直入地問司馬常新,祝願華先生大功告成是啥意思。更有甚者,把查里斯的私人宴請和假新聞事件連在了一起,責問查里斯是否別有用心,抱怨管理部縱容不道德的行爲。管理部統一口徑,一律以純屬尊重科學、鼓勵科學家來搪塞,好說歹說,算是把月球村這一塊糊弄住了。
但是,月球村的公民們不失時機地給地球村的親朋好友們發回這個最新的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地球村。於是,地球村各國各地的電話、電報和網上信息緊隨而至,絡繹不絕,強烈要求管理部說明查里斯宴請阿超阿娜的含意和動機。最可笑的是單立淳厚,代表同性戀協會給司馬打電話,非要他承認查里斯的宴會就是爲阿超阿娜慶功。最可氣的是梅行幹,一口咬定查理斯就是假新聞製造者,強烈要求管理部對他嚴懲。安黛茹斯應接不暇,顧此失彼,正在手忙腳亂之時,網路堵塞了,慌慌地跑去向司馬報告。司馬一聽網路堵塞,哈哈大笑,說:“安黛茹斯,你真是好人,連運氣也總幫着你。不用解釋啦,休息去。”安黛茹斯嘆息一聲,說:“部長,休息什麼呀?基因漢的事情多着呢,比如說戶口,公民身份證,按規定,只要是在月球村出生的人,三天之內就得辦戶口,發居民身份證啦!”司馬聽了,不由一怔,皺起眉頭說:“噯喲,你不說我倒忘了。是啊,基因漢得有合法身份啦。他出生已經一年多了,還沒戶籍,違規啦!可是,三道禁令……這樣吧,遲就遲了,先應付輿論風潮,等有空了我們好好研究一下。”
聯合國也被驚動了。穆瑪德琳主席打專線電話要司馬說清楚。司馬以純屬私人宴請對付過去了。拉波爾卻氣勢洶洶,先責怪司馬不講政治,對假新聞事件麻木不仁,沒有吸取教訓,難道要重蹈覆輒不成。接着,指責司馬企圖瞞天過海,掀起輿論風波,支持阿超阿娜與國際科委唱反調,無視“三道禁令”。司馬或否認,或沉默,時不時陰陽怪氣地說幾句風涼話,氣得拉波爾發起火來,聲色俱厲地說:“司馬常新,‘三會’調查組沒來之前,要出了漏子,拿你試問!”
司馬毫不示弱:“調查組爲什麼還不來?你們不會是故意拖延吧。”
“你說什麼胡話,才兩天啦。事情何等重大,調查組那麼容易組織起來?你把飛船票價定得那麼高,我們‘三會’一下子申請不到那麼大一筆款子。”
司馬得意地笑了,譏諷地說:“恕我直言,你們‘三會’的‘三禁’有點先入爲主,長官意志啦。如果不是這樣,可以節省許多喲。”
拉波爾氣得火冒三丈,吼道:“司馬,你別仗着……”他想說司馬仗着穆瑪德琳而小視他,忽然覺得不妥,改口道:“仗着是月球村管理部長就忘乎所以!”
司馬哈哈大笑:“主席大人,司馬是月球村管理部長。查理斯私人宴請科學家,注意,是科學家,按月球村管理條例是可以的,請你別生氣,別猜疑。對了,查理斯是查布斯的親弟弟,能有什麼不良企圖?你懷疑他不是等於對查布斯不信任嗎?你知道的,我們這兒對聯合國從來都是言聽計從。請你放心,月球村辦的事只會有好結果。”
“但願如此吧,不跟你磨牙了。”拉波爾氣呼呼地壓了電話。
隨拉波爾之後,庫爾班和大留士又給司馬打了專線電話。司馬懶得跟他們多嚕囌,推說不知情,叫他們找查理斯。他們也無可奈何,只得作罷。
回到宿舍,躺在牀上,回想這次宴會,司馬暗自發笑,睡不着了,打電話給阿超,將聯合國四位官員的詢問告訴了他。阿超擔心類似的詢問沒完沒了,會影響聯合國調查組成行的時間。司馬卻叫他儘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樣做,只會迫使拉波爾他們快些回心轉意,因爲他非常擔心輿論界先知先覺,給他們造成被動。再說,網站堵塞了,無論誰也打不進來了。末了,司馬用安撫的口氣說:“你留心家鄉有什麼反應,跟華老先生他們主動聯繫聯繫。”
阿超問阿娜如何與地球村聯繫。阿娜說,有三道禁令這個緊箍咒套在頭上,不可造次,就學查理斯,開個網上宴會,與雙方至愛親朋們聚一聚,告訴他們基因人研究已取得突破性進展,讓他們樂一樂,猜一猜。猜什麼都不置可否,只是請他們上月球村來看。基因漢認爲這個法子很妙,說三道禁令限制他們出去,可沒限制別人進來,就要這麼給拉波爾他們敲鑼。計策既定,夜已很深,三人便各自就寢了。
一覺醒來,已是月球村時間八點正。隨着火鳳凰的歡叫,三人爬起牀來,匆匆洗漱過,簡單吃了些早點,就進了計算機室。像往常一樣,基因漢迅捷地打開因特網,準備給華繼業發電子郵件,沒料想,一封奇形怪狀的電子郵件展現在眼前,他不無驚訝地連忙叫阿超阿娜來看。
尊敬的華宇美智超先生:
欣聞你的研究已獲突破性進展,十分驚喜,出於敬佩,特設網上宴會,恭賀閣下獲此大功。
請閣下及滬莫瑪柏莎小姐、基因漢先生舉杯!
後面沒有落款,地址和姓名無從知曉。三個人都異常驚愕:網路輸入端不是按“三會”要求封鎖了嗎?這信是人還是“鬼”發來的?是泄密了,還是超級黑客硬“殺”進來了?
阿超着慌地叫道:“基因漢,還不趕快關機,跟不敢現形的鬼幹什麼杯?”基因漢此時也失去了鎮靜,就去關機,卻怎麼也關不掉。
屏幕上又現出幾行字,是A文——
我們控制了你們的關閉系統。別緊張,交個朋友嘛。就請舉杯吧!別把我們當作壞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屏幕上隨即顯現出一個桌子,和阿超飯廳裡的八仙桌一樣,桌上放着像查理斯宴請一樣的花和食品。須臾,三個臉面特別粗糙的男人,一個腰肢特別細條的女人出現在屏幕上,似笑非笑地舉起杯子。
屏幕兩旁又顯現出一行字——
華先生,別害怕。勇敢些,接受我們的恭賀吧。
阿超被激怒了,就叫阿娜拿來三隻高腳有機玻璃杯,裝滿月球紅,三個人都端起來,由基因漢操作,給那邊發出信息——
接受你們的挑戰,乾杯!
屏幕上的四個人真的幹了一杯,又斟滿了一杯。
基因漢又發一條信息——
請你們勇敢些,報上尊姓大名,露出真面目。
那邊四個人“嘻嘻”笑了幾聲,喝乾了酒,回過一句話——
華先生,請你再勇敢些,讓我們看看基因漢的真面目。
阿超不假思索,吩咐道:“基因漢,打開攝像系統。”
基因漢沒有聽從,朝阿娜看着。阿娜急忙說:“不行,小心他們心懷鬼胎。”
阿超恍然大悟,“啊”了一聲,吩咐基因漢:“發信息,問他們爲什麼不敢露臉,不敢報上姓名。”
阿娜緊接着說:“再加一條,說我們已對他們進行人體基因的超強電子波測定。”
基因漢照辦了,那邊又傳過來一句話——
吹什麼牛?我們的信息網絡技術你們望塵莫及,休想看清我們的面孔!
基因漢“嘿嘿”一笑,說:“讓我來戲弄他們一下。”他猛敲一陣鍵盤,發出一條信息——
我們看見你們啦,面貌真醜陋。那個女的像妖精。你們的基因因子總量都很少,只有八萬多啊。
這下連阿超都被逗笑了,說:“做的好啊!就是要嚇唬嚇唬他們,看他們如何反應。”
幾個人都盯着屏幕,那邊的畫面卻歸於一無所有。
“啊哈,夾着尾巴逃跑了。”基因漢大叫起來。阿超阿娜忍俊不禁,哈哈大笑。
笑過了,三人陷入沉默。這個網上“宴會”太奇怪了。阿超心下思慮,一廂情願地以爲是惡作劇。阿娜心下明白,惡作劇者不大可能如此大膽,又具備這麼超強的“殺”網水平,尤其是僞裝面孔,又引誘阿超給他們露臉,隱約覺得懷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擔心這是一個異乎尋常的陰謀。基因漢認定那幾個傢伙是不速之客,他們搞這個網上“宴會”暗藏殺機,瞧,他們的技巧多高,能控制這邊的攝像系統!怎麼處理這事呢?三個人商量一番,決定如實報告管理部。
司馬常新和烏斯佐科夫迅速趕到了999號小樓,叫基因漢從頭到尾詳細說了整個情況,便坐下商定對策。烏斯佐科夫覺得問題嚴重,提議調查。阿娜說基因漢已經查過了,一無所獲。司馬說,月球村的網絡技術是全世界最先進的,能殺進來的人肯定更先進,既然更先進,又怎麼能查得到。阿超說要詳細檢查有沒有“殺”走他們這小樓還有其它科研樓中的科技機密資料。基因漢說他已經測過了,華氏基因人配方和其它研究資料都安然無恙,他在配方資料上悄悄復加了五道鎖。他“嘿嘿”一笑,說:“我提議,給普利先生打個電話,會不會是外星人搗蛋。”大家都笑,說他想得太離譜了。司馬常新一邊聽大家說話一邊思索,忽然靈機一動,果斷地說:“這麼辦!借題發揮,向拉波爾他們正兒八經報告,就說我們這兒的機密資料已遭襲擊,後面可能還有危險發生,看他們如何應答。”
於是,由烏斯佐科夫執筆,大家湊句子,很快寫好了一篇案情報告,當即在專線網頁上發給了拉波爾。不一會,安黛茹斯的電話來了,叫司馬立即回管理部,拉波爾主席有急事找他。
司馬帶着烏斯佐科夫三步並做兩步,趕回管理部,老遠就聽見辦公室電話“叮鈴鈴”響個不停,不由緊張起來,跑步登上樓來,衝進辦公室,抓起電話,連氣也顧不上喘,叫道:“我是司馬常新,請說話!”
“哦,你是司馬常新啊!”拉波爾的聲音低沉,帶着慍怒。“我還以爲你故意不接電話呢。”
“哪敢啦!”司馬的語氣也不那麼恭敬。“主席大人有何新禁令,我洗耳恭聽啦!”
“二級主席算啥?”拉波爾譏諷地說。“不過,三道禁令可不是個人的決定,最好別軟磨硬抗。”
“你這話是啥意思?我提醒你,可別主觀……”
拉波爾惱怒地打斷他的話:“司馬常新,我正要說你呢,你辦事別老是隨心所欲!我正要提醒你,月球村是地球人的掌上明珠,但這顆璀璨的明珠是由聯合國直接掌管的。”
“聽話聽音,你是指責我沒有聽你的管束?”
“我並不想那樣說。但我要嚴肅地指出,查理斯的宴會,尤其是‘網上宴會’,決非理智之舉。月球村是清淨之地,你可別弄巧成拙,自己把自己搞亂了。”
司馬不無放肆地哈哈大笑,說:“主席大人,你主觀臆斷的毛病又犯了。我再給你報告一次,查理斯的宴會和我毫無瓜葛,‘網上宴會’更是八竿子打不着我。我建議你認真仔細地看看我們的案情報告。”
“那好,我也再強調一次,三道禁令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若有差次,唯你是問!”
“主席大人儘管放心。月球村一向是高度法制的社會,當然,也是高度民主的社會,辦什麼事都會符合民主法制的程序和規矩。”
“嗯,說的好。我相信你堂堂管理部長,決不會靠玩花樣度日。穆瑪德琳主席領導下的聯合國和國際社會,基本上沒有政令不通的問題嘛!”
“還是主席大人說的好。如今的聯合國和國際社會關卡壓推諉扯皮拖拉等等官僚作風也不多見了。”
“哼!哼!”拉波爾冷笑道。“司馬常新,我欣賞你敢做敢爲的風格。但是,非常遺憾,你還得等待。999號也得等待。”
話筒裡傳出“嘟嘟”聲,司馬“喂喂”兩聲,“啪”地一下壓了電話,自言自語道:“等,等什麼?爲什麼只能是我們等?等你拉波爾的金雞消息還是第四道五道禁令?不,不能坐以待斃。”抓起電話,撥通了穆瑪德琳辦公室,不說別的,就說基因人真的貨真價實,他拿腦袋擔保,請她說說拉波爾這個一層不變的傢伙。穆瑪德琳假模假式地安慰他一番,又裝腔作勢地給拉波爾打電話,要他換位思考,爲華宇美智超仔細想想,再替月球村管理部多想想。拉波爾喏喏連聲,答應儘快組成調查組。
司馬常新雖說聰明能幹,但畢竟處於下層,哪能看出聯合國的首腦們在唱雙簧,對穆瑪德琳的政治意圖更是毫無所知。因此,接過拉波爾的電話,他的心中稍稍輕鬆了一點,以爲拉波爾真的是害怕穆瑪德琳的權威才改變態度,對他和阿超阿娜由陰轉晴,相信拉波爾一定會言而有信,儘快派出調查組。眼下,使基因漢的身份合法化成了燃眉之急,必須趕在調查組來之前辦妥,否則就有可能成爲別有用心者的一個口實,也會成爲月球村管理部的一個失誤。一不做二不休,他當即把安黛茹斯和烏斯佐科夫叫到他的辦公室,商量爲基因漢辦理身份證的事。
安黛茹斯雙手按在《月球村管理規定集》上,嚴肅地說:“按規定,月球村的新生兒要在三天之內辦齊出生證、居民身份證、保健醫療證、義務教育證和娛樂遊覽證。基因漢出生已經一年多了,還沒有任何證件,算不算違犯規定,是不是管理部工作失誤,現在辦還是不辦一應手續,得明確一下。”
烏斯佐科夫拍拍手中的《安全管理手冊》說:“還有一個安全管理證呢,基因漢也沒有哇。我覺得這件事很特殊,需要特殊處理。基因漢是基因人,應當享有地球人的合法權益。但是他同時又是科研成果,非得圓滿成功才能公諸於世,如果算阿超阿娜違犯了規定,豈不有悖科學也有悖情理,叫他們一輩子遭受冤屈之痛?如果算我們管理部的失誤,我們又不知情,就更是冤大頭了。我們就是事先知情的話,恐怕也得顧全大局,幫着阿超他們蓄勢待發,大獲全勝。再說嘍,現在形勢吃緊,我們和阿超他們都在經受嚴峻考驗,冷不丁暴露管理失誤或者違犯規定的事故,恐怕會像假新聞那樣掀起軒然大波,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窩囊事。所以,我主張補辦,悄沒聲兒,以免節外生枝。”
“我也覺得這樣處理最主動。”安黛茹斯一臉愁容。“可我又很犯難。三道禁令像三隻攔路虎,誰知道後果如何?萬一事與願違,阿超的配方被打入冷宮,基因漢勢必另當別論,如果我們補辦了手續,豈不是一錯再錯。”
“這個顧慮是多餘的。”司馬有些不悅地說。“拉波爾他們雖然難纏,卻沒說出令人恐怖的話來,只說調查嘛。基因漢是活生生的人,後果再壞,也不至於壞到把他扼殺槍斃的程度。”
“噯,部長,這可說不定。”烏斯佐科夫不以爲然地說。“地球人的歷史就是一部科學與反科學的歷史。你看哥白尼,伽利略,但丁,多啦,都是堂堂科學家,最後都被活活殘殺啦!”
“新世紀也許文明些,統治集團不像歷史上的王朝了。可老百姓怎麼樣呢?就難說了。”安黛茹斯憂心忡忡。“假新聞事件不就是一則假報道嘛,可是梅行幹一夥人硬是鬧的雞犬不寧,還招惹了那麼多血腥事件。也許我是女人,天生膽小的緣故吧,昨天我夢到藍色大氣球了……”
司馬哈哈大笑,說:“安黛茹斯小姐,你不會是杯弓蛇影吧?如果事與願違,基因漢有可能被暴怒的反對者們打死,但我可以斷言,這種可能性只有千分之一。請問,我們是幹什麼的?月球村難道是無法無天的地方?那麼多支持者是吃乾飯的嗎?要說藍色大氣球,就更不必過慮了。穆瑪德琳和旁波寧還有克蘿蒂都跟我說過,藍氣球上的那個隱形人雖然也像是衝着基因人來的,但不像是害他,而是想奪取利用。”烏斯佐科夫和安黛茹斯朝他看着,都想再說些什麼,他將手往上一提,“別再說了,兩利當前取其重,兩害當前取其輕。這樣,補辦,補齊了,放下,秘而不宣,叫阿超他們心中有數,不到可以公開的時候別告訴他人。你們抓緊辦理,出生時間我看如實寫吧。有什麼問題我扛着。也許我天生膽大,恐懼基因很少吧,我總覺得結局不會是漆黑一團。”
安黛茹斯和烏斯佐科夫不能再說什麼,回到辦公室,叫阿娜送來基因漢的彩色照片和基因樣本,準備填寫時,又遇到文化程度的問題,請示司馬,他說先空着,安黛茹斯和烏斯佐科夫依言,辦好了基因漢的一應證件,拿來請司馬籤批過了,交給阿娜一份,叫她妥善保管,暫時保密。另兩份存入保險櫃備案。司馬心中老惦記着配方專利的事情,一心想爲阿超阿娜掃清障礙,不讓烏斯佐科夫午休,叫他把“網上宴會”的事整理成情況通報,在全語言因特網上播發,要各個研究小樓和各家各戶嚴加防範,確保安全。“這一通報,肯定有更大的連鎖反應。”他把握十足地對烏斯佐科夫說。
司馬真是料事如神。中午一點半,安全情況通報播出,立馬引起月球村全體公民的不平和義憤。地球人的第一個殖民地建立10多年來,還從未出現過一丁點的安全問題呢!怎麼這一回竟有如此膽大包天的黑客、殺手?!人們紛紛打電話甚至上門向阿超阿娜表示慰問,並向地球村傳遞這個消息。不用說,這次通報的全部內容,很快傳遍整個地球村,一如司馬所言,頓時引起軒然大波。
阿超他們以至全體月球村居民,都從因特網上看到了,關於兩次宴會和安全情況通報,在地球村成了人們的熱門話題,有許多人奇怪,有許多人猜測。贊成的人們說可能基因人已經成功,懷疑的人們則說很可能是故弄玄虛。一句話,衆說紛紜。阿超他們也管不了那麼多,只盼國際科委早些來調查組。得知月球村網站又堵塞了,他們心中似乎有些高興起來——畢竟是新世紀,畢竟是真理,畢竟是事實,地球村的連鎖反應,不是已經搞得拉波爾不那麼冷酷了麼?後面的反應,但願能將調查組早些“逼”上月球。
司馬機智果斷,臨危不懼,把令人不快的事變成了有利的事。阿超阿娜基因漢都從心裡對他大加讚賞。司馬爲他們解急救難,使得他們能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態,進一步處理事務。怪誕的“網上宴會”風平浪靜了,他們就好平心靜氣地給地球村聯繫了。他們沒有想到,這個怪誕的網上“宴會”後來竟成了他們的一條罪狀。
阿超先給華繼業打了電話,華繼業執拗地追問是什麼樣的突破,地球村許多人都猜測司馬常新那句祝酒詞,是暗示基因人已經取得成功,是不是真的。阿超先是搪塞,後面無言以對,只得沉默。華繼業得意地笑起來,說不吭聲就是默認了。又責問爲何好幾天不給老父親通消息。阿超不便說是受到“三會”的限制,推說管理部有急事找他們商量而沒有顧上。華繼業到底心疼寶貝兒子,也不多問,安慰了幾句,再問啥時結婚,阿超諱莫如深地說:“我們請你老馬上到月球村來,來了我們就結婚。”華繼業雖老,但腦子仍然機敏,聽出了阿超這句話的基調,欣喜地說:“兒子,你真的大功告成啦?老爸等了多少年,望眼欲穿,別瞞老爸了,好不好?”這句懇切的話立即在阿超心海里激起了浪濤,他再也憋不住了,眼中噙着淚,就要以實相告,卻被阿娜奪過了話筒,柔聲說道:“阿爸,我是阿娜,請原諒,我們只能說,請你老上月球村來,一切就明白了!”華繼業是明理之人,聽阿娜說過,不再追究,掛了電話。
阿超心緒難寧,傷感不已。阿娜和基因漢勸慰了一陣,他方平靜下來。阿娜連忙跑回她的臥室,撥通了電話,同鍾震和瑪麗娜嘮叨了一陣。二老不像華繼業那樣查高問低,只關心她的婚事。他們視女兒如掌上明珠,聽說請他們上月球村,高興得連聲叫好,滿口應承,說同華繼業商量一下就動身,圓了嫦娥奔月的夢想。
華繼業雖然依了阿娜,但他懸着那個“成功了”的念頭,心總放不下來,巴不得一腳跨上月球,看個究竟。可眼下不是時候,怎麼辦?他在屋子裡不停地走着,走着,忽然想起什麼,忙不迭走到電話前,一把抓起話筒,剛要撥號時,門鈴卻響了起來。
門鈴顯示屏上顯現出一個女子的俊俏面孔,是鞏南星。這真是巧極了,她已經來了,省得他打電話了。他連忙打開門,說:“請,請,請!”
鞏南星輕盈地跨進屋來,一聲“華伯”叫過,朝有機玻璃沙發上一坐,撒嬌似地說:“伯伯,還不給阿星上茶,把你那月球村的特極桂花紅快拿出來。”
華繼業對她投過疼愛的一眼,轉身去食品櫃取來茶葉,給她沏茶。他格外看重這個才貌特別出衆的姑娘,從心裡早已把她當女兒看。說真的,鞏南星一米七O的個頭,身材修長,腰肢柔細,長着一張瓜子臉兒,留着一頭染黃了的秀髮,配着她那身段,顯得特有飄逸感,白皙的臉上總帶着甜甜的笑意,而笑臉上的一對汪汪大眼裡總閃爍着略帶羞澀卻又充滿渴望的光點,說起話來輕柔如絲,叫人聽了十分舒心。她,巨星大學碩士生,自費E、D、O國留學三年,熟悉了這三個國家的語言,回國後立志做一個報人,供職於A國科技日報,常常寫出“轟動效應”的報道。輿論界說鞏南星在A國算得上是表裡合一才貌俱佳的優秀女子。她的身上充滿青春活力,也洋溢着果敢、正直、真誠的氣度。華繼業說她在全世界也算得上是優秀女子,常同她開玩笑,說如果阿超沒有阿娜,一定娶她做媳婦。她也湊趣說,要是激動起來,準能把阿娜擠走。說到真切處,華繼業就叫她“寶貝女兒”了。她也就動情地稱呼他“華老伯伯”。
三年前,華繼業贊助巨星大學和A國科技日報一筆鉅款,鞏南星採訪他,找到了他住的這座豪華住宅樓。當她對照門牌唸叨着“乾京海灣區豪門村367棟C單元1385室”時,華繼業已打開了門,也不問她姓甚名誰,就請她進了屋,沏上特級桂花紅,同她邊喝邊聊起來,談得十分投機。回到報社,原以爲難以奏效的總編一聽她的報告,笑逐顏開,把她大大誇獎了一番。專訪見報後,立即在全球引起反響,親朋好友都給華繼業打電話,慰問的慰問,讚揚的讚揚。有機玻璃行業的人們更是把他敬爲至尊。從此以後,鞏南星與華繼業結下了友誼,逐漸發展成不是父女勝似父女的親密關係。自然,因爲她有非凡的才能,加上華繼業的幫助,報人當得越來越紅火,很快成爲國際聞名的大記者,華繼業經營有機玻璃的一些新聞報道,總是她當第一報道人。華繼業以及國際所有有機玻璃有限公司一些要員的專訪也非她莫屬。華繼業呢,從她這兒獲得莫大的精神安慰。他一生奮鬥,拋妻棄子,孤身闖蕩世界,內心深處免不了總有一些孤苦伶仃的感覺,更深夜靜之時,往往獨立窗下,暗自憂傷,自打鞏南星出現之後,他變得快活了。
往事如煙,從眼前飛過,華繼業端着兩杯茶,坐到鞏南星旁邊的沙發上,先端一杯給她,方纔坐下來,笑眯眯地問她有何要事。鞏南星雙手接過茶杯,喝一口,開門見山地說:“爲阿超哥而來呀。”
“爲他而來?”華繼業迷惑地望着他。
她甜甜一笑:“伯父,全世界都在議論月球村的兩個私人宴會,你是怎麼想的?電話裡不好問,我就登門拜訪啦。”
華繼業這才明白,笑道:“阿星,說實話,我就覺得阿超他們已經成功了。阿超電話上差點說出來,被阿娜這個鬼靈精斷回去了,也不知道爲啥。”
“他們肯定有難言之隱,你老別怪他們。”
“哪能怪呢?心疼還來不及呢。我想啊,他們躲躲閃閃,肯定有啥難處。莫非有人卡他們。爲什麼要難爲他們呢?我總覺得拉波爾穆瑪德琳他們好像有難言之隱,或者說是暗藏殺機。”
“別問爲什麼,得想想怎麼辦?我覺得兩次宴會都有些蹊蹺。司馬常新特意向聯合國報告,還搞安全通報,有借題發揮的意思。他可是比鬼靈精還鬼靈精。”
華繼業一怔,略忖一會,以試探的口氣問:“你的意思是向司馬學一學?”
“伯伯英明。請你和我一起去找一下專利司周通司長。”
這回華繼業全明白了,立馬起身說:“咱父女倆走!”
走進周通的辦公室,正好是下午三點鐘。周通一邊放下話筒,一邊招呼華、鞏二位坐,又起身給他們倒了水,回到座位上,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猜,一定與阿超有關。”
“神機妙算。”華繼業誇讚道。“不爲兒子還能爲誰?”
鞏南星快人快語:“司長,我們來找你幫幫阿超。”
周通點點頭:“肯定要幫。我剛纔向局長請示了,局長又向總理請示了,要想好辦法儘快幫阿超擺脫困境。噯,對了,林士卓主席還直接給我打了電話,說他已給穆瑪德琳說過,要她督促‘三會’儘快給阿超發通行證,要我們想方設法幫阿超。你們來的正好,我們商量商量。”
三個人心往一起想,三言兩語,便商定了辦法——
乾京時間十九時正,古香古色的超級大都市華燈初上,到處富麗輝煌。A國科學院的大禮堂裡,座無虛席,笙歌嘹亮。A國專利局在此舉行爲基因人科學家華宇美智超鼓勁的特別宴會,邀請各界科學家參加。宴會由周通主持。他先宣讀了林士卓主席的賀詞:衷心祝願華氏基因人配方大功告成。接着,他發表了三分鐘講話,讚揚阿超是全A國人民和全體地球人民的驕傲。基因人研究是革新人類爲人類造福的全新事業,阿超孜孜以求已經40年。功夫不負有心人。相信他已經取得突破性進展,祝願他就要取得成功。科學家代表也講了話。華繼業也講了幾句,意思同周通的講話差不多,暗合了月球村的基調。鞏南星忙裡忙外,又是錄音又是拍照,恨不得把每個到場人的表情都記錄在案。當晚,A國國家電視臺新聞節目特意實況轉播了這次宴會。鞏南星徹夜未眠,趕寫出了獨家新聞《祝賀華宇美智超穿破窗戶紙》。次日清晨,A國各個城市,不論大小,《A國科技日報》的銷售量陡增,人們競相購買,先睹爲快,鞏南星的文筆太優美了。不,是這次特別宴會太吸引人。不,是A國的老百姓窺見了他們的傑出代表華宇美智超已經大功告成。
鞏南星和華繼業哪裡知道,這次宴會並非輕而易舉。在他們找周通之前,A國專利司按照A國科委的指令,根據科研的有關法規,通過月球村管理部,不動聲色地對阿超的研究成果進行了覈查。當然,整個覈查不是那麼地嚴密,最有力的證明就是管理部三個官員的保證。但是,有了這個不那麼嚴密的核查,這次聲援性的宴會,有準備,又有把握。
華繼業爲自己參與策劃並親自參加了這次特別宴會暗自得意,爲自己的寶貝兒子,更爲自己曾致力過並一直牽腸掛肚的偉大事業助了一臂之力,他當然喜不自勝了。他打電話告訴阿超,阿超說沒顧上看A國新聞,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就一五一十地給他表述了一番,叮嚀阿超專門給周通打個致謝電話。沒料到,阿超氣呼呼地說:“老爸,你真是沒事找事,我吃了三個宴會啦,真是難以下嚥!”華繼業不明白,叫他說清楚,可他壓了電話。華繼業立馬又打了過來,又是阿娜來轉圜,解釋了半天,老人家才消了氣。
在阿娜催促下,阿超給周通打了電話,接着向司馬報告。司馬說他已看了新聞,又含沙射影地說,這事他早有所料,只是沒想到A國主席也親自動了手。“好啊,阿超,我看猴兒快要上樹啦。”
司馬沒說錯。三個特別宴會像是三把三昧真火,把地球村燒開了鍋。各國各地支持基因人研究的組織、團體和個人,紛紛聯名上書聯合國,強烈要求說明真相,形成有利的國際輿論,促進基因人研究事業。反對基因人研究的一些組織、團體和個人也紛紛聯名上書聯合國,以憤怒的言詞斥問爲什麼要把水攪混,要求必須儘快澄清事實。拉波爾、庫爾班、大留士尤如冰上過河,進退兩難,請求穆瑪德琳指示,捱了一頓訓斥。
但是,司馬他們沒想到,拉波爾他們在左右爲難的情形下,耍起了滑頭,乾脆置之不理。穆瑪德琳私下告訴司馬,拉波爾十分執拗,不肯採納一些國家和地區的建議,委託A國或月球村管理部調查、審驗,非要從聯合國湊齊人手,由他親自指揮,才能開展查驗工作。司馬一時無奈,只好勸阿超他們再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