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按預期時間結束,黨子傑卻沒有被推出來。直到下一個手術者被推進手術室,方安歌才醒悟過來,他急忙去問護士,“上一個手術者呢?怎麼還沒出來?”
“走了。”
“啥意思?”方安歌有些發懵,什麼叫走了?好好一個人,怎麼就走了?他憤怒地盯着護士,“大姐,人推進去的時候還栩栩如生。”
護士是有文化的,學習過語文,想跟他說你這個詞用的不對,又怕惹惱他,連忙解釋,“人沒事,好着哪,現在推觀察室啦。”
“觀察室在什麼地方?怎麼走?”
“你們去不了,回病房等吧。”
“手術結果怎麼樣,順利不順利?”
“一切順利,放心吧!”
“觀察時間要多久啊?”
“一兩個小時吧,麻醉效果過了就送回病房了。”
黨宜嘉拽了拽方安歌,“回去等吧。”她對護士笑一笑,“謝謝姐姐,您辛苦了。”
他們先去餐廳吃了頓免費自助餐,品種繁多,味道不錯。倆人挺高興的,就是不知道黨子傑會不會激發天賦,黨宜嘉猜測了十多種,對着手機下載的天賦表一個一個諮詢方安歌。方安歌有些無奈,拍拍她的腦袋,“多吃點,免費的。”
回到賓館房間,黨宜嘉的手機滴的一聲,她點開來看信息,她的全基因分析結果出來了,指標上佳。小姑娘高興,嗷嗷嗷地跑去敲方安歌的門。
方安歌也正在看他的基因分析報告,指標顯示正常。不高於常人水平,也不低於常人水平。看着黨宜嘉手舞足蹈,方安歌也非常開心。黨宜嘉問他的指標分析報告出來了沒有,方安歌說沒有。
倆人在賓館呆不住,又回到黨子傑的病房安靜等待。病房是單間,有單獨的淋浴和廁所。黨宜嘉打開摺疊屏幕,坐電腦前看連續劇。
方安歌沒有玩手機,他在琢磨怎麼洗錢。這是個大事。迄今爲止沒有頭緒。
直到晚上十點多,黨子傑還沒有推回來。
別特麼出事了。
方安歌對黨宜嘉說,“你先回賓館,我去問問醫生什麼情況。”
黨宜嘉沒理他,踢踏踢踏跟在他後面。猶如小時候那樣,緊緊跟着,孤兒院裡養成的習慣,只要有空閒,她就喜歡做方安歌的小尾巴。
方安歌拖着個小油瓶去了值班醫生辦公室,把情況說了一下。
值班醫生拿起電話,撥了出去,問了幾聲。
然後對方安歌說,“你們等一下,有人來給你們介紹情況。”
“是出什麼事情了嗎?”
醫生有些爲難,“這我也不清楚。你們等一下,有人來給你們解釋。“
黨宜嘉頓時眼眶就紅了,眼淚含在眶裡。
方安歌有些發愣。
聽說過基因崩潰的,幾年以後誘發癌症,沒聽過死在手術檯上的。他的心揪了起來。
好在等待的時間不長,醫生接了個電話,放下電話對方安歌說,“請你們跟我到接待室去。”
完了。方安歌內心哀嚎一聲,接待室了。接待完了應該就是去太平間瞻仰遺容。
路上他悄悄對黨宜嘉說,“我咳嗽一聲你就哭。”醫鬧怎麼鬧,他心裡沒譜,等下先把氣氛造起來再說。又回頭看看黨宜嘉,小聲說,“現在別哭啊,眼淚先留着。”黨宜嘉點點頭,擡手擦去淚花。
接待室裡坐着一男一女兩個軍人。
沒有白大褂。
方安歌與黨宜嘉對視一眼,黨宜嘉也搞不懂現在要不要哭。情況有些特殊啊。
男軍人掛的中尉軍銜,女軍人掛的少尉軍銜。
“你們好。”男軍人微笑着站起身來,向方安歌伸出手,“你是方安歌吧?”又轉頭問黨宜嘉,“你是宜嘉同學吧?”
方安歌沒吭聲,敷衍地握下手。黨宜嘉也沒吭聲。
“我叫顧明天,”男軍人自我介紹,又轉向介紹,“這是我的同事伊蓮娜。”
伊蓮娜微笑,“你們好。”胸前飽滿處抖動了兩下,顯然軍裝不太合體。黨宜嘉偷偷瞄了方安歌一眼,方安歌目不斜視地盯着顧明天。
“有個情況,需要跟你們通報一下。大家都坐吧,坐下說。”顧明天請兩個年輕人坐下,然後自己和伊蓮娜也落座。
“先通報好消息,免得你們着急。黨子傑同學的基因優化手術非常成功。”
黨宜嘉頓時開心無比,心中巨石落地。她趕緊又去看方安歌,卻見方安歌依舊臭着臉。雖然不明究竟,還是努力控制住了欣喜。
此處沒有掌聲,沒有同伴的歡呼,讓顧明天有些卡殼。他停頓了一下,“另外需要跟你們通報的是,黨子傑同學已經激發了天賦,這個速度超過常人,按常規,天賦激發需要一到七天的時間。我們要跟你們通報的也是這個事情,根據國家相關法律規定,黨子傑激發的天賦屬於國家機密,希望你們能夠嚴守這個秘密。”
方安歌重重哼了一聲,開口說話了,“請顧中尉給我們介紹一下,哪條相關法律是這樣規定的?”
顧明天有些措手不及,看看伊蓮娜,“給他說一下相關法律規定。”
伊蓮娜的反應很快,打開手機搜索了一下,然後對方安歌說,“國家安全法。第十一條,商國公民、一切國家機關和武裝力量、各黨派和各社會團體、企業組織和其他社會組織,都有維護國家安全的責任和義務。”
這條法律規定是個筐,需要時什麼都能往裡裝。
顧明天挺滿意伊蓮娜的反應。他對方安歌說,“不要誤會,這是好事。”
方安歌:“需要我們做什麼?”
伊蓮娜把文件夾打開,拿出兩張紙,推給方安歌和黨宜嘉。那是一份保密協議。
“筆。”方安歌對伊蓮娜說。
伊蓮娜拿出一支簽字筆遞給方安歌,方安歌沒有看保密協議內容,直接在簽名處簽字。然後把筆握在手裡,沒有遞給黨宜嘉。黨宜嘉則一個字一個字地看。
“國家機密,我能理解。”方安歌對顧明天說,“如果黨子傑的天賦屬於國家機密,那麼,我想問的是,是否對他的高考加分有影響?”
顧明天回答道,“這個問題我們考慮到了,對外可以公佈一個普通類型的天賦。”
方安歌果斷地搖頭,“那不行,普通天賦和特殊天賦,尤其是到了國家機密這個層面的天賦,加分標準能一樣嗎?黨子傑是要考清北的人,我們不可能同意普通天賦這一說。”
“清北不會錄取他。”顧明天淡淡地說,“黨子傑將被特招到特種學校。”
“什麼特種學校?”
伊蓮娜接口,“不好意思方同學,這個也在保密範圍內,無可奉告。”
“如果,”方安歌強調說,“我是說如果,我們不同意怎麼辦?”
顧明天笑了笑,“方同學,我相信你能理解這個事情。我也相信黨子傑同學能夠理解這個事情。在這個時代,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有爲國家、爲民族、爲人類命運奉獻的精神。”
方安歌站起身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聲音清脆,嚇了黨宜嘉一跳。伊蓮娜的眼皮也跳了跳。顧明天到沒有什麼反應。
“我要是不尊重保密協議,你們是不是就把我槍斃了?”
顧明天沒有接話,也沒有因爲他拍桌子而表現出對抗情緒。他先拿過方安歌簽好的保密協議,遞給伊蓮娜。
“怎麼可能因爲這個事情槍斃你呢?如果你觸犯法律,肯定是由法律來決定如何處置,而不是我們。”顧明天對方安歌解釋說,“我們是法制國家。”
伊蓮娜接過已經簽訂好的保密協議,落夾爲安。她對方安歌說,“這是個好事情啊,不是壞事情,爲什麼要往不好的方面去想呢?黨子傑的人生將會光明一片,你爲什麼不這麼想呢?”
“因爲我不想他的人生是被別人安排的。”方安歌對伊蓮娜說,“我們都是孤兒,我們的命運從小就沒有掌握在自己手裡。高考是黨子傑唯一改變命運的機會,我不希望任何人替他安排未來。我們可以有自己的人生選擇。”
顧明天接過話語權,說道,“我們會尊重黨子傑同學的選擇。無論他是否同意,最終都是由他自己做出決定。”
“如果他不決定去那個什麼特殊學校,會有什麼後果?一輩子是否被監控?是否沒有出境的自由?是否沒有選擇工作的自由?”
顧明天雙手交叉,誠懇地對方安歌說,“方同學你先坐下來,容我們慢慢給你解釋。事情沒到那一步,也不會到那一步,不要想多了。這是一件好事情,請你相信我。首先我要跟你說的是,黨子傑的人生從此將走向輝煌,如果經過系統學習,在很短的時間內,譬如十年二十年,他將會是我們國家著名的科學家,你們不要覺得十年二十年很漫長,對於培養一個科學家來說,這點時間已經很短暫。其次,你們不要擔心他上不了好學校,文憑對他來說從此刻起已經不重要,他將是帝國寶貴的人才,帝國將給予他最大的資源,關於他的生活,他也將獲得優渥的生活條件,你真的沒有必要多想。”
“你們是軍人,那意味着黨子傑也要參軍,參軍就有危險。”
“方同學你的想法有些偏激,你看我也是軍人,我有危險嗎?何況現在又不是戰爭時期,即便是戰爭時期,黨子傑的保護級別也是最高級的那種,怎麼可能讓他有危險?”
方安歌沉默了。
“我可以遵守保密協議,”過了一會兒,方安歌說到,用手指了指黨宜嘉,“但她要有先決條件。”
“請講。”
“免費給她做一次基因優化。不,兩次。第一次如果沒有激發天賦,再給她免費做一次。”
顧明天和伊蓮娜對視一眼,“這個事情我們無權做主,但可以向上級領導彙報一下。”
方安歌抓過黨宜嘉面前的保密協議,直接丟給顧明天。然後問道,“我們什麼時候能見到黨子傑?”
顧明天說,“短時間內沒有可能。我們會跟學校聯繫說明這個事情的,請你們放心。”
“爲什麼?”
“他的基因優化只是初步激發了天賦,我們需要對他的天賦進行固化,這是一個耗時較長的過程,希望你能理解。”
回到賓館,方安歌感覺心裡空蕩蕩的。他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如果早知道,他可能不會帶黨子傑來。他坐在那裡吸菸,一根接一根,黨宜嘉坐在一旁陪他。兩個人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