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凌關外,誰也不知楚西哲與施瑤究竟談了什麼,只是這場會盟後,北狄在手握絕對優勢的情況下選擇了退兵百里。爾後有人傳言,看見施瑤獨自一人入了福凌關。當這些傳言落到有心人耳中,自然就成了某些不知名的陰謀。 大戰過後,北地軍民身心俱疲,雖並不在戰場之上,但戰爭的陰霾卻遠比南陽深重。各家各戶餘糧殆盡,更爲可怕的是兒郎不知道是埋骨沙場還是戍邊未歸。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會戰中,因爲某些將領的不作爲,強行徵兵。導致漫長邊境線上,許多村落幾乎都只餘下了老弱病殘,可畢竟是有垂髫兒童在,還有希望。 也有不願入伍的山野莽夫,趁着大戰之際,朝廷無力管轄,落草爲寇。這些人慘無人道,即使是面對以前共同耕作的鄰居大都也會痛下殺手。直接導致了許多村落最後無一人倖存,稍微有些門路的村落選擇上繳份子錢,還忍受着草寇們時不時的侵擾,這生活過得真是暗無天日,水深火熱,只能僅僅保證血脈的延續。 施瑤便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再次踏上了筱溪的土地。這一路走來,看得太多人間慘事。偶有幾個不識像的毛賊貪戀她的美貌,她並不介意出手。只是當悲劇看得太多,她的心態也在慢慢變化。竟不期想起當初那桀驁男子說的話:我願以手中劍斬斷世間所有不平。 爲此,他曾帶她走遍北狄,用他的劍書寫了他狂傲的青春,卻根本斬不斷世間的不平。平復着自己的心情,施瑤站在了筱溪鎮鎮口。 當日焚屍的痕跡還在,不過似乎是被刻意遮掩過,焦土被翻轉,流淌着灰燼,毫無疑問這片用筱溪鎮幾乎所有鎮民屍體澆灌的徒弟,其中肥沃自是遠勝別處,不出幾年,定然又是花開燦爛,只是那時……又還有幾人記得當年的慘事。 街道兩旁的散亂擺放的攤位似乎還在述說着昔日的繁華,只是空曠之中,顯得有些寂寥。施瑤彷彿是看到當年他站在街道,落魄卻依舊充滿希望的笑容,“瑤兒,你知道嗎?我終於是找到了他,他生來註定比我適合成爲
聖徒。” 自己答應過要幫他照顧好這個唯一的徒弟,只是,現在呢? 施瑤茫然地回顧四周,陌白究竟去了哪裡?還有阡羽呢?她早就覺得阡羽有些不同尋常,這裡的慘案……或者與阡羽有關吧。阡羽身上那股戾氣彷彿是從骨子裡帶來,那麼尊聖爲什麼會同意陌白將她帶在身邊呢?或者尊聖是知道些什麼,而這些東西還在他掌控裡吧。 邊走邊想,不知不覺間,施瑤已經走到了陌白家院子前面,一陣輕風吹過,腰間的鈴鐺迎風而響,聽着這響聲,她的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似乎在片刻間便搖散了先前的陰謀。她擡着頭往草屋看去,卻看見在屋檐之下似有一個什麼東西反着光,顯得格外刺眼。 施瑤心思一動,以爲是誰人留下的暗號。瞬間便是走到屋前,擡頭看去,卻瞧見在屋檐之下,有一塊白色的衣角輕輕飄起,彷彿也帶着笑意。施瑤猛地一震,淚流滿面。這塊衣角她如何不識。 “洛亭……”她顫巍巍地伸出手,將衣角扯了過來,緊緊的貼在臉上,彷彿還能感受到昔日的柔情,她有些滿足的閉上了眼睛。 這些年來,許多人都在指責她當年的選擇,甚至以爲如果不是她,當年那一戰,陌白不會輸。可是她心中的悽切與悲慘還能與何人說?終於在這座荒蕪的小鎮,這座幾近廢棄的茅草屋前,她終於可以卸下僞裝,痛哭流涕。 許久之後,她才從依戀中走出,知道回憶無法遮掩現實,珍之又珍地將這塊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霜的殘破衣角系在了當年他送與她的鈴鐺邊上。有風扶過,衣角帶着鈴鐺,清脆的響聲迴盪天際,就宛若當初他在搖鈴。 施瑤輕輕的笑出聲來。 擡頭,目光落在了一塊小小的玉佩上面,玉佩本身並沒有什麼奇特的,是一塊很尋常的玉石,很多稍有富餘的百姓都會選擇給後輩買上一塊以保平安。只是,這塊玉正反兩面分別刻着“陌”、“白”二字。這字刻得並不怎麼出彩,像是一個初學者,生澀以至使得字體邊上有了裂痕。 施瑤皺了皺眉,她不明白這樣
一塊已經被刻廢的玉,爲什麼會被洛亭如此巧妙的藏在屋檐下,若不是連續的大雨,加上她目力驚人,只怕也發現不了。取下玉佩,施瑤放在手裡又仔細觀摩了一番,但她並不喜歡這樣無用的東西,也看不出什麼出奇之處,便將玉佩束在腰間。退了推門,似乎是被鎖住了。 她皺了皺眉,下意識就想將這已然有些破損的木門破例拆除,但想起這畢竟是陌白的家,伸出的手又放了下來。搖了搖頭,轉身往北走去。 此番她進入困月境內的主要原因便是想要一探楚西哲口中的坍塌小山,這個方位,當年她尋找洛亭,初至的時候就已發現其中的不尋常,所以在楚西哲提及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可以斷定,陌白極有可能在那裡出事了。 因此將北狄的軍務安排好後,就在楚西哲的幫助下潛入了困月帝國。當然,這只是爲了給她一個很合理的身份,雖然她並不需要,但至少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施瑤修爲深厚,很快便是到了龜山面前。龜山自內坍塌,兩旁大湖裡的湖水倒灌,早已經將它淹沒,只有極少的高聳的土堆還露在水外。站在湖邊,施瑤不由皺眉。因爲北狄乾涸,並無太多水源,所以水在北狄是極爲珍貴的。即使是她,在小時候也是被嚴厲禁止玩水,因此她現在修煉有成,但還是一個活脫脫的旱鴨子,水也是她爲數不多的惡夢。 當初洛亭想要幫她克服這個心裡障礙,爲此想了很多的辦法,也使了不少的小手段,但都因爲施瑤生性對水的敬服失敗了。如今,再次站在自己的夢魘前,水下或許便是不知生死的陌白,施瑤很快就陷入了兩難的處境。 想要去尋找陌白,心頭卻又充滿了對水的恐懼,甚至連臨空落到那幾個露出湖面的土堆都不敢。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辦法,緊皺的眉頭鬆開,嘴角浮着笑意。伸手對着湖面便是一掌,她玄力深厚,舉手投足間玄力沸騰奔涌,遠非陌白所能比擬。湖面就如同被點了炸藥一般,湖水翻滾高涌,偶爾還能看見湖中魚成羣死去,在湖水中漂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