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與海棠面面相覷。兄妹倆都回過味兒來了。
海礁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這回打探消息未免太容易了。他原本還啥都沒幹呢,就在衛學裡聽說了風聲,接着都司衙門那邊也有消息放出來,他沒費什麼功夫就打聽到了。相比之下,反倒是吳珂這個本該距離歸夫人最近的侄兒,吞吞吐吐地什麼都不肯說。還是海礁用上自己上輩子學會的密探本事,才從他嘴裡套出幾句話來。
如果鎮國公府真有意封鎖消息,他不可能這麼容易打探到歸家兄弟出賣七皇子的內情。就算周奕君堂兄弟幾個不會瞞着他,也不可能讓他這麼快就打聽到,少不得要他費點功夫。
但如果鎮國公府是故意的,興許還跟都司衙門的塗榮合夥,用各種渠道往外放風聲……這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
別說他這個有心打探的人可以輕易探聽到消息,哪怕是不知情的路人,也會陸陸續續地從別人口中聽到些風聲吧?
海礁眨了眨眼,放輕了說話的聲量:“這是爲什麼呢?鎮國公府看歸夫人不順眼麼?可歸家兄弟都不在長安,就算讓城裡的人知道他們做了什麼,又有什麼用處?”
海棠想了想:“歸家兄弟不是重點,京城自然有人會對付他們。我估計鎮國公府這是衝着歸夫人去的。那放出來的消息是否完全真實,也很難斷定,說不定裡頭就摻雜了幾成謊言呢?可如今歸夫人被軟禁起來了,又傳言說是病倒了,根本不可能在人前澄清。就算她發生了什麼事,外人也沒辦法指責鎮國公府什麼。”
海礁頓了一頓:“如此說來,雖說歸夫人是吳家倖存者之一,可她心裡牽掛着孃家,把七皇子的消息私自透露給孃家兄弟,結果她孃家兄弟反倒向孫家告密,差點兒害了七皇子,因此歸夫人有過無功……或者說是過大於功,以後不能再仗着吳家媳婦的名分去向吳門故生提什麼過分的要求。哪怕是在吳家內部,她也沒資格再仗着輩份壓制吳珂吳瓊兄妹了。”
除此之外,歸夫人如今病倒,她自稱是被周家人氣的,可鎮國公府傳出來的小道消息顯示,她其實是被孃家兄弟的背刺氣病的。她的兄弟不但沒有接受她的建議去支持七皇子繼位,反而還要害了七皇子,斷她前路,顯然已經不把她這個姐妹放在心上了。這對於她這種心心念念着要爲孃家兄弟謀福利的人而言,自然是一大打擊。
同時,歸家兄弟告密之事暴露,也給皇家留下了極壞的印象。今後無論坐在龍椅上的是德光皇帝、七皇子還是八皇子,都不可能重用他們。歸夫人就只有這兩個兄弟,他們前程斷絕,就代表着歸家註定要衰落,這叫歸夫人如何不心急如焚呢?
所以,歸夫人這場病,病得再厲害,也是她孃家兄弟的錯,與周家無關,也與她的女兒、侄兒無關。她想要把這個責任推到其他人身上,只會敗壞自己的名聲,讓越來越多的人認爲她是個品行不端正的人。她休想再仗着七皇子的名義,道德綁架任何人了。她自己持身不正,憑什麼對他人指手劃腳呢?
海礁一條條分析出來,只覺得鎮國公府爲了對付一個歸夫人,還真費了不少功夫,可這也未免太麻煩了些:“我估計七皇子對這個舅母還真挺看重的,並不會因爲歸家兄弟造的孽,就疏遠了她,頂多只會認爲她心軟好騙,信錯了人。”
海棠道:“七皇子不是身體不好嗎?皇帝也沒打算讓他立儲。就算他真的立儲了,吳家也還有吳珂在呢,七皇子要重用母族的人,提拔吳珂就夠了,怎麼也不至於惠及曾經出賣過吳家盟友的歸家人。只要歸家兄弟出不了頭,歸夫人頂多就是在女眷圈子裡出點小風頭,成不了氣候。況且,我懷疑她連這點小風頭都出不了。七皇子都得以正名了,皇帝自然也弄清楚當年六皇子的死是誰造成的。他怎麼可能饒過歸夫人這個罪魁禍首?”
海礁挑了挑眉:“說實話,若是七皇子對這個舅母當真有幾分看重,而皇帝又不想饒過歸夫人,那最好的做法就是……讓歸夫人死在長安,還是正常病死,而非被人謀害,省得有人挑剔周家沒把人照顧好、保護好。”就如同上輩子的金家長房一般。金嘉樹一家在長安城外出事,而後金嘉樹極有可能下落不明,以至於許賢妃遷怒周家,認爲他們沒把長子保護好,纔會在新君繼位後,對進京的鎮國公妻子兒孫不鹹不淡的,並未因爲周太后之故對他們另眼相看。
海棠聽明白了兄長的言下之意,抿嘴笑了笑:“如今既然是歸家兄弟把歸夫人氣病了,那就算她從此病情加重,甚至一病不起,也怪不得周家人吧?七皇子只需要去記恨歸家兄弟就好了,鎮國公府一家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可誰叫歸夫人自己想不開呢?”
海礁也忍不住笑了,歪了歪頭:“這事兒還有另一個好處。周家三房原本因爲馬老夫人的事,沒少被人說閒話。可如今他家被歸夫人逼得躲出城去,倒象是無辜被牽連的可憐人。同情他家的人就多了,說閒話的人則會變少。等到孝期結束,周家三房的人想要再次起復,便比從前容易許多。”
海棠略一沉吟:“趁此機會,讓歸夫人與吳珂吳瓊兄妹做個切割也好。歸夫人自己犯下大錯,又得了病,只能靜養了。那吳珂吳瓊的教養問題,鎮國公府自然要接手的,不會再讓歸夫人胡亂安排他們的人生。”
她嘆了口氣:“我估計吳瓊搬出小院後,就輕易不會再回去與她母親同住了。吳珂更是不會再受他嬸孃的壓迫,可以專心學業。他們兄妹倆的日子都會過得輕鬆許多。”當然,吳瓊畢竟是歸夫人的親生女兒。哪怕她明白道理,心裡也肯定會不好受。海棠打算過後多給她寫幾封信,說些開導、安慰的話。
海礁則是若有所思:“吳珂以後就能好過許多了。他功課其實還不錯,好好學幾年,考個秀才功名還是不難的,舉人功名就說不準了。但只要有功名在身,他就不算是辱沒了家族門楣。過幾年讓鎮國公府安排他娶個媳婦,生了孩子,吳家便又能傳承下去了。哪怕不能象從前一般富貴,至少能有安穩日子可過。”
這樣就夠了。吳文安公的許多門生故舊們對吳珂這個吳家僅存的獨苗,最大的期盼也不過是如此而已,並不指望他真的能成什麼名家大儒,又或是重回朝廷權力中樞做高官顯宦。吳家遭逢大難,死傷慘重,還不知要多少年才能恢復元氣,能有平安日子過就足夠了。
至於那些僅僅是跟吳家沾了邊的人,想吃吳家的人血饅頭,借他家的慘事爲自家謀取福利……就別做春秋大夢了!
當初吳家出事,他們不曾跟着共患難。如今吳家有望重振門楣,他們又憑什麼跟着受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