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尚儀原本並不是很緊張。
這種事說來晦氣,也有可能會有些危險,比如這苦主闞百戶撞破妻子姦情,會跟對方打起來,引發雙方混戰什麼的,但她覺得金嘉樹身邊有海礁與周小見在,塗金寶身邊還跟着兩個身手高強的親兵,出不了什麼岔子,所以並不是太擔心。
她只擔心這事兒要怎麼善後,得想辦法讓金嘉樹和海礁脫身出來,別跟這種亂七八糟的事兒攪和在一起。至於塗金寶?這傻小子多管閒事連累了無辜人,還指望她操心麼?扔給他老子管教去吧!
麻尚儀懷着這種不緊不慢的心態,打算讓家裡人套車,先往東街尋林護衛,同時再打發人去都司衙門找塗榮送信。她本來想得挺好的,可看到海棠這麼緊張的模樣,彷彿恨不得立刻就飛到茶店去,便察覺到有幾分不對勁了。
“你這丫頭是怎麼啦?”麻尚儀忍不住問,“別擔心呀,你哥哥不會有事的。”
海棠見她停下了腳步,不好硬拉着人走,只得按捺住性子,解釋道:“我們家從前在甘州的時候,跟闞百戶家做過一陣子鄰居,雖然相隔多年了,但去年回長安的路上,在甘州重遇當年的老鄰居們,沒少聽他們說起闞金寶的事。據說他是個愛妻如命的人,而且人極彪悍,是敢跟人拼命的。若叫他撞破妻子的姦情,天知道他會不會發瘋?我哥哥身手雖然還可以,但畢竟年輕。塗家的親兵也會優先保護自家少爺,顧不上旁人。我真怕茶店那邊亂起來,我哥哥和金大哥會遭了池魚之災,萬一磕着碰着哪兒了,怎麼辦?”
這話說得麻尚儀也擔心起來了:“呀,那闞百戶會是這等魯莽性子麼?”
她被派到長安,本就是爲了照看金嘉樹而來,若是金嘉樹有個萬一,她要如何去見太后與許賢妃呢?事關金嘉樹的安危,再怎麼小心都不爲過的。
這麼想着,麻尚儀也着急起來了。她隨手把自己腕間的絞絲銀鐲子抹了下來,塞給那前來報信的跑腿少年:“好孩子,煩請你再辛苦跑一趟,去東街那家大酒樓尋林侍衛,告訴他茶店的位置,讓他趕緊過去護一護我們哥兒。”
跑腿少年接過銀鐲子,被那份量一驚,頓時歡喜應了,轉身拔腿就跑,不帶一絲兒猶豫的。
麻尚儀又轉頭對崔伯道:“老崔啊,煩請你去我們家一趟,叫尕娃趕緊去尋他周大叔,還是到茶店去。周大昌今兒出門去看望他一個老兄弟去了,離得不遠。還有,今兒我得借用一下你們家的馬車。我家馬車雖然空着,可沒人趕車了。”
崔伯應聲就去了,同樣十分利索。
麻尚儀回頭對海棠道:“好孩子,你別急着。林侍衛與周大昌一會兒就到茶店了。有他們在,你哥哥不會有事的。回頭我就坐車去尋塗同知說話,得讓他好好管住自己的兒子才行!你只管在家安心等候,一有消息,我就打發人來告訴你。”
她安排得倒還妥當,海棠一聽就知道她不打算讓自己跟着出去了,心念電轉間,便乖巧地應聲:“是,那您在前院客廳裡略坐一坐,等車套好了,您再出去。我這就去車馬棚替您瞧瞧。”
麻尚儀微笑着點頭,在她的攙扶下走進了客廳,往最靠近門口的交椅上坐了。
海棠迅速轉身飛奔回內院取了自己的馬鞭與匕首,便急奔去了車馬棚,崔大壯正叫人幫忙把車搬出門去呢,擡頭看見她來,便道:“姐兒別擔心,車馬上就好了。”海棠點點頭,轉身去牽馬。
崔大壯本來沒在意,還道:“姐兒放着吧,讓我來。”一回頭,發現海棠牽的是她自己平日慣騎的那匹配,不由得一呆,“姐兒,這馬不是拉車用的。”
海棠衝他使了個眼色,牽着馬出了大門口,翻身騎了上去,吆喝着急馳而去。
崔大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搖頭失笑:“這孩子怎麼如今性子急起來了?”隨即感覺到不對,“難不成茶店那邊真有危險?”連海棠這等不愛出門的斯文姐兒,都按捺不住,親自騎馬趕往茶店了,還能是小事麼?莫非那茶店或是闞百戶真有什麼兇險之處?記得路過甘州時,好象確實有不少人說起闞金寶悍勇……
崔大壯不說話了,他下意識地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吆喝着兒子和鎖柱過來幫忙,又讓他們去陳家前院喊謝文載家的王德發來搭把手。
麻尚儀聽到動靜,連忙跑到門外來瞧,只看見了海棠騎馬消失的匆匆背影。她一向端莊持重的表情都驚得維持不住了:“這……這是怎麼了?棠姐兒怎麼出去了?!”
崔大壯對她道:“麻嬤嬤,我們姐兒擔心哥兒的安危,先走一步了。您別擔心,姐兒的騎術好着呢,不比哥兒差多少。您且安坐,馬車這就套好了。方纔我瞧見尕娃出巷子找周大叔去了,金少爺那邊肯定不會有事的。”
他轉身繼續忙活去了,麻尚儀瞪大了雙眼看着他,再看着急急趕來幫忙的王德發,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了。
莫非,她離開家鄉太久了嗎?
官宦人家的小姐,就算是家裡尚武,自己也從小跟着學習騎射,還能這般招呼都不打一聲,瞞過家裡長輩就騎馬出門?況且海礁那邊又沒確定是否真的會遇上危險,海棠跑過去,又能做什麼呢?她還能比闞金寶、塗家親兵以及她哥哥海礁更勇武能幹不成?!
麻尚儀一頭霧水,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太過漫不經心了,難道茶店那邊真的十分危險?
崔大壯套好了車,便命兒子過去扶麻尚儀。春雨也從家裡趕過來了,還帶來了麻尚儀出門穿的大斗篷,扶着她上了車。崔大壯親自趕車出發:“嬤嬤,是去都司衙門麼?”
“慢着!”麻尚儀皺着眉頭,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改了主意,“我們直接到茶店那邊去。崔伯,煩請您再打發人給塗同知送個口信,讓他也趕緊帶人到茶店去,以防萬一。”
既然海家的人都如此緊張,她也不能太過輕慢了。興許海家知道闞百戶有什麼毛病,遇到老婆偷人的事就會發瘋,連身邊幫着他的人都不肯放過呢?
事關金嘉樹的安危,她絕不能大意!是她勸金嘉樹去跟塗金寶交朋友,才使得金嘉樹被無辜捲入此事的。倘若金嘉樹有個三長兩短,她怎麼有臉去見太后娘娘與許賢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