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的另一頭傳來的聲響越來越明顯了。
那聲巨響過後,緊接着的便是隱隱約約的兵器交接聲。
這可不是什麼意外事件。有人在金家動刀兵,雙方打起來了?!
海棠立刻衝向外間的收納架,伸手去取擺放在架上的長劍和鞭子。香草迅速爬起來,抓着她的對襟大棉襖向她奔了過來:“姑娘,外頭冷……”
海棠本來就還未睡下,身上穿的是厚實的中衣中褲,再加上貼身的夾襖,繫着墨綠色的家常絨裙,在燒炕的房間裡足夠暖和。她又有內力底子在,並不懼怕冷風,就算不穿大棉襖出門,也沒什麼打緊的。但如今時間緊迫,她不好跟香草解釋太多,迅速接過棉襖,套在身上,便一手拎着劍,一手拽着長鞭,跑出去了。
前頭正院的燈光本來已經熄滅,但這會子也重新點亮起來了。四周的鄰居似乎都聽到了動靜。除了陳家後宅由於無人居住,只有少許家人看房子,如今還是一片漆黑以外,這一片街區的住戶相繼點亮了家中的燈火,又有青壯男子草草穿上厚衣裳,提了兵器出來高聲問是出了什麼事。
金家前後兩個院子,兵器交接的聲響更加清晰急促了,間或傳來一兩聲女子的尖叫,似乎有春雨的,也有盧寡婦的,前者喊的是“嬤嬤小心”,後者叫的是“尕娃”,想來是賊人正與盧尕娃交手,引起了他母親的驚呼,又有賊人在後院行兇,春雨擔心麻尚儀會受到傷害。
賊人同時進攻金家前後院,前院本來住着林侍衛與盧尕娃,而周小見自打成婚後,爲了與妻子葡萄見面方便,在金家待的時間比從前更長,時不時就會在此留宿。而今晚他剛陪同金嘉樹從燈會上回來,想必不會再離開了,這會子必定也在前院呢。
那在金家後院抵擋來人的會是誰?是林侍衛從前院趕過去了麼?總不能指望金嘉樹剛學的那點本事能自保吧?!
海棠直接拎着劍,飛上牆頭,遠遠便瞧見金家後院昏暗的燈光中,有許多人影晃動,兵器反射月光,隱約能瞧見一個極矯健靈動的身影,在密集的銀光中跳躍騰挪。
那必定就是林侍衛了!金家只有他有這個身手。
海棠沒想到今晚到金家來行兇的人這麼多,就算多出一個周小見,三個護衛也未必能將金嘉樹與麻尚儀保護周全,更別說還有其他人在。
海棠沒有再猶豫,直接從牆頭上跳了下來,足尖輕點草地,便整個人如同利箭一般射向後園門口,轉瞬間已經抵達後院人影密集處,長劍前刺,挑開了一把刺向金嘉樹的刀,劍尖微晃,下一秒已抵達那持刀的黑衣男子頸間,帶起一絲血痕。對方連慘叫聲都沒來得及發出,便已撲倒在地。
金嘉樹仍舊穿着今晚的那一身白衣,這使得他在月色下格外顯眼。襲擊者剛倒下一個,便有另兩個同伴迅速補上,一人長刀擋住海棠的劍,另一人趁機繼續攻向金嘉樹。
幸好,金嘉樹經過海棠與林侍衛前後幾個月的訓練,體力大增,身手也靈活了許多。他手上沒有兵器,也沒能力去與來人交戰,但躲避一二還是能辦到的。他迅速低頭避開了向自己劈來的利刃,略嫌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爬起來時,那兩名襲擊者已經先後倒在了地上。海棠站在他身邊,手上的長劍,又多了一抹血痕。
雖然燈光昏暗,卻不妨礙金嘉樹立刻就認出了海棠的身形。他急忙道:“海妹妹當心!來人兇惡,個個都身手不凡,還會用暗器傷人!”
他話音未落,海棠手中的長劍已經晃過兩道銀光,地上的襲擊者身邊便落下了三個黑乎乎的東西,看不清是什麼,外形似乎有尖刺部位,竟然無聲無息便到了他們跟前五尺內的地方。
金嘉樹連忙道:“就是這東西!方纔我差一點兒就被這東西打中了,嬤嬤也捱了一發,受了傷!”他擡起頭來眺望院子的另一頭,“嬤嬤!”
“我沒事!”東廂房內傳來麻尚儀略有些沙啞的聲音,“哥兒別過來,趕緊躲屋裡去,別叫人傷着你!”
海棠低聲對金嘉樹說:“進屋去吧,我去幫林侍衛。”說着便再次解決了兩個攻過來的黑衣人,然後踢開書房的門,迅速往裡張望一眼,確定屋裡沒人,暫時是安全的。
她將金嘉樹推進書房中去,轉身便迎上了衝過來的一名黑衣人。這人比先前那幾個的身手要厲害些,海棠費的功夫也更多。不過她無論兵法、內力都遠比對方高明,此時火力全開,任對方的本領再是不凡,也沒能在她手下走滿二十招。她這回半點沒留手,直接一劍捅穿了對方的要害,等人倒下後,又再補了一劍,省得他回頭恢復了力氣,又傷着了什麼人。
海棠一直守在書房門前,不許任何黑衣人靠近。她雖不曾加入林侍衛的戰場,但有她接連解決了七八名黑衣人,林侍衛的壓力大減,很快就佔據了上風。隨着周邊被驚動的鄰居越來越多,又有另一戶人家的男主人跳上牆頭,前來助陣,還有同一個巷子裡的王家人從前院跑了過來,黑衣人們慌亂之下,被牽扯了心神,不一會兒就露出破綻,被林侍衛繳了械。
其中一人見勢不妙,趁着林侍衛擒下了首領,另一人則被鄰家男主人擋住去路,暫時無暇他顧,便迅速轉身跑了。而前院來襲的黑衣人則被周小見與盧尕娃留下了一半,剩下一半也跟着他逃走了。王家人追了上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將人抓回來。
林侍衛用刀抵住那看起來是首領的高手,一把將他蒙在面上的黑布扯下,藉着月色看清了他的長相,露出了有些微妙的笑容:“我認得你。這麼多年了,沒想到你們還敢回來?!”
那黑衣人首領沉默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鄰家男主人也拿下了另一個黑衣人,將人壓倒在地,死死摁住。他擡頭看向林侍衛:“這些人咋辦?死的人還挺多的?報官麼?”
林侍衛陰沉着臉道:“當然要報!立刻報給辛知府知道。他可以直接給皇上送密摺,比尋常奏摺傳遞要快得多!”
屋裡傳來麻尚儀略有些虛弱的聲音:“還要給鎮國公府報信,請鎮國公派人來將這些人帶走!”
林侍衛沒有意見,而鄰家男主人也是西北邊軍的將領,同樣熟悉鎮國公府所在,他見金家人口不多,前院的周小見與盧尕娃都筋疲力盡了,還受了些傷,便索性命自家僕從代爲去送信。
等到所有存活的黑衣人都被捆綁妥當後,林侍衛才鬆了口氣,轉頭看向安然無恙從書房裡走出來的金嘉樹,又看向站在他身邊的海棠,微微一笑:“海姑娘,好身手。”
今晚死在她手上的黑衣人,比他解決的還要多一個。他早知道海家孫女自幼習武,卻萬萬想不到,她原是這樣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