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得讓人心裡發慌,我呆坐在庭院中央,呆呆的瞧着那迷濛的夜色,只感胸口疼的很,心中壓抑的讓我喘不過氣來。皇上的喪期也快結束了,顧洛桀也要登基了,恐怕不日就會派人來接我進宮吧。我以後怕是在也瞧不見,青峰山畔的花海,也再也看不見這廣闊的藍天,被四堵紅牆緊緊困住的我,這一生都會被牢牢束縛着,不得自由。
想了這麼多天,我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落到如此境地,我不懂,真的很不明白。原本無憂無慮生活着的我,卻在那天被改寫了命運,如果我那日沒有去青峰山,也沒有逗留在那裡,是不是就不會遇上他,也就不會發生那麼多事。直到今時今日,每每想起那個人,我的心依然會疼,原本以爲腦中已經沒了他的身影,誰想,卻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想起他來。
如此反覆了好多遍之後,我才發現,原來我對白泯諾的情愫,早已結束了,在看到香雅屍身的那一刻,就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只有對他的恨,卻沒有愛。雖然我沒辦法爲香雅報仇,也沒辦法將白泯諾送進官府,我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詛咒與怨恨了吧。沒錯我恨他,我恨他欺騙我,利用我,我恨他殺了香雅,毀了我原本平靜的生活,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的,要是沒有他,我也不會是現在這幅模樣。
顧洛亦他是多麼溫柔的一個人啊,在我遇到的這些男人中,他是頭一個對我說,讓我相信他的人,亦是頭一個對我百般關懷,甚至還想娶我的人。他的笑容,他的話語,還都歷歷在目,我明白他的情意,但卻無法和他在一起,終究是我負了他的一片癡心。他其實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子,一個真正愛她的女子,而我卻不合適,應爲我不愛他,對他的感覺只停留在感激與愧疚之中罷了。
我很感謝他對我的好,爲我所做的一切,可是到了臨走之時,我卻連一句謝謝都不曾開口說過,這無疑是我最大的一個遺憾,若日後還能再見,我定要向他說出這兩個字,讓他明白,我不是那個真正適合他的人。對他愧疚是因爲,四年前的那句話,如果當時我沒有爲他解答疑惑,開解心事,沒有教他如何自保,如何與自家兄弟爭鬥,他現在也不會是這般樣子,都是我害了他。
面對顧洛桀的威脅,我保全了他的性命,卻賣了自己,不得不承認我心裡其實真的有些不甘心,但是我區區一個弱女子,又能做什麼?憑我這微薄的力量去和人家身份尊貴的皇子抗衡麼?我眼前就只有一條路而已,那就是保住他,就當做是向他賠罪好了,一切皆有我而起,所以自然也得由我來結束。
面善心狠的顧洛桀,不得不說我先前確實對他動過心思,所以纔會在做噩夢驚醒時,錯把身邊的洛亦當成了他。但是當我曉得他的真實身份之後,心中竟連一絲情愫都不曾有了,我討厭別人欺騙我,愚弄我。每次受騙之後,我都會在心裡提醒自己下次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了,可是老天似乎真的很喜歡捉弄我呢,我境況從未好轉過,就一直在被別人當人偶似得玩耍,糊弄,受盡他們的利用。
要是能重來一次,我寧可不要這姣好的面容,沒有那聰明的腦袋,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子,安穩的生活着,若時間能倒轉,那該有多好。但是眼下所有已成定局,
我的奢望,終究也只是奢望罷了,進了宮之後,還會被顧洛桀當成棋子,隨意使喚。不僅僅是這樣,我還要爲了保全自己,和後宮裡的女人勾心鬥角,步步爲營,光是想想就覺得頭疼的很。這老天爺還真是會耍人昂,明明給了你機會,但是卻夠不着摸不到,或許是我命該如此把。
我頹然長嘆了一口氣,緩緩起身回了屋中,我只顧着呆望着漆黑的夜幕,喃喃自語,卻不曾注意到,站在房檐上人,一直默默陪着我,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他視線之中。有些事情,錯過了,就在也挽回不了了,就算找回來了,也已面目全非。白泯諾望着那抹略顯淒涼的背影,輕嘆了口氣,隨後便消失在房檐之上。她難過悲痛,他卻安慰不了她,他現下所能做的,就是盡全力守護好她,保她周全,除此之外,他什麼都爲她做不了。
夜涼如水,我輾轉在牀榻之上,一夜無眠,直至天明。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進窗畔,是那麼的柔和晃眼,我在牀上掙扎了好久,最終還是決定起來,根本就沒睡意,在躺也還是睡不着,我下牀穿好衣裳,推開窗戶感受着陽光的照拂。日光雖很刺眼,但我仍是覺得很舒服愜意,身上暖洋洋的,就好似剛洗過一個熱水澡一般,渾身輕鬆,疲勞全消。
“小姐,您臉色怎麼這麼憔悴?該不會又是一夜沒睡吧,您也是的晚上不好好睡覺,亂想什麼呢。”翠煙端着木盆進門,神色不悅的說道。
我朝她微微一笑,輕聲道:“什麼也沒想,反正就是睡不着,不如今夜你陪着我睡?說不定我就能睡個安穩覺了”我緩緩湊近翠煙身側,手指輕挑起她的下巴,語帶戲謔的說。翠煙努了努嘴,撇過頭去不理我,徑直走到了盆架邊上,放下手中的木盆,隨後又把我拉了過去,伺候我洗漱。
“小姐,等會吃過早飯,奴婢去請個大夫來給您瞧瞧吧,您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翠煙一邊擰着手中的帕子,一邊神色擔憂的說。
“不請,我又沒病,好端端的請什麼大夫”我無情的回絕了翠煙的提議,步至桌邊坐下,爲自己倒了杯茶,茶杯還未湊到脣邊,門外便傳來的一陣熟悉的聲音:“還是請一個看看吧。”
我擡眼望了望眼前的人,遂而放下手中的茶杯,板着臉問道:“你怎麼來了?”
顧洛桀邁步坐在我身側,笑道:“我爲什麼就不能來?我說過,我會來接你的”
聽聞此言,我不禁深吸了一口氣,眸子一沉,緩緩地道:“現在就要走麼?我東西還沒收拾呢”
“不急,趕日落前回去就行,反正我今日也沒有什麼事情要忙”顧洛桀端過我手邊的茶水飲下,漫不經心的說着。立在一旁的翠煙,見屋子裡多出了個人,連招呼都沒跟我打,就匆匆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我與顧洛桀兩人,他所帶來的侍衛僕婢都在門口候着,不敢進屋,顧洛桀輕瞥了我一眼,隨即站起身來,走到我身邊,細心的爲我捋着臉頰上那凌亂髮絲。我有些厭惡的偏過頭去,躲開他的手,誰知他卻輕笑一聲,接着便用手扳過我的頭,語含疼惜的說:“這幾日沒睡好麼,怎得臉色這般蒼白?”
“沒什麼氣血不足而已”
“那就要好好補補身子才行,你若
是在這樣消瘦下去,我可是會心疼的”顧洛桀佯裝憐惜的說着,一番話引得門外衆人紛紛側目,都直直的朝我看來。
“別貓哭耗子假慈悲了,你這招對我沒用”我冷冷的剜了他一眼,口氣不善的說。
“這樣啊,那這招可有用?”就在我擡頭詫異之際,他卻俯身在我脣畔上淺淺一吻,隨後便直起身子來,一臉戲謔的瞧着我。
我抹抹嘴,猛的起身氣沖沖的朝他吼道:“麻煩二殿下自重些,這裡是安府,不是你的上陽殿!”
祿喜見狀連忙率了門口的宮人們進去,厲聲斥責道:“放肆,你一介平民怎能對殿下這麼說話”
“本宮何時讓你開口說話了,跪下!”顧洛桀冷哼一聲,怒氣衝衝的斥責着一干宮人。
“奴才知罪,是奴才失言了”祿喜“噗通”一聲跪在顧洛桀腳邊,語氣謙卑的說,渾身不住的打着寒顫。
“祿喜你給本宮說話注意點,她可是你的主子”顧洛桀用那白皙修長的手指,指了指我,皺緊了眉頭,怒聲厲叱道。
“是,奴才明白了,不敢再有下次了,還請娘娘饒恕”祿喜抖着身軀,朝我叩了下頭,面色驚恐的說着,跟在他身後的宮人們也齊聲請求我寬恕,我垂眸看着這跪了一地的人影不禁覺得好笑,有必要這麼做麼,他這是在教我如何樹立做主子威嚴麼?呵,真是可笑。我冷笑一聲,接着便朝門口走去,卻在欲要踏出門檻之時,被顧洛桀攔住。
“你這是要去哪,我還沒說讓你走呢!”顧洛桀俊朗的臉龐上滿蘊雷電欲來的陰翳,黑着一張臉,冷聲詢問道。
“我沒興趣看你如何管教下人,麻煩你別擋着我的路”
“你是我的人,豈能說走就走?來人,給她把衣服換上”顧洛桀一把扯過我的胳膊,拽着我就朝牀榻走去,他剛把我摁坐在牀上,兩名宮女便捧着衣服來到我的身側,褪去了我身上的衣衫,給我換上新衣裳。顧洛桀見此情形,連忙領着祿喜等人退出了房中,在門外靜待着。
半個時辰以後,我在宮女的攙扶下邁步出來,頃刻間,便吸引了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連顧洛桀都怔怔的瞧着我。
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柔光若膩,櫻桃小嘴不點而赤,嬌豔若滴,腮邊兩縷髮絲隨風輕柔拂面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眸子冷淡如冰,憑添了幾分冷豔之色,一身淡綠長裙,腰不盈一握,美得如此無瑕,美得如此不食人間煙火。
看來我顧洛桀並未選錯人,顧洛桀心中暗笑一聲,在衆人的驚羨目光下,慢慢走近我身邊,一把拽過我的手腕,將我攬入懷中,鼻尖輕嗅着我身上的香氣,狡黠一笑道:“還不快參見蘇嬪娘娘,都愣着做什麼”
宮人們聞言一驚,急忙跪地叩拜道:“奴才等參見蘇嬪娘娘”
“本宮的愛妃今日身體不適,就由本宮代她叫起吧,都起來吧”顧洛桀摟了摟我的肩,神色得意的說道,我看着他那囂張的面孔,恨不得直接給他一大耳刮子,心中雖這麼想,卻無法付諸於行動,一切已成定局,就算我竭盡全力掙扎反抗,也是徒勞無功,罷了,認命吧。我望了一眼頭頂那湛藍的天空,遂而垂下眸子,掩住眼底的無盡哀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