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顧洛桀剛坐在桌邊,飲了會兒茶,翠煙和凌染便端着膳食進來了,我挽了挽袖口剛想動筷,祿喜便攜着趙玉德進來了。祿喜呆站在顧洛桀身側,伺候他用膳,而趙玉德則向我頷首一拜道: 奴才方纔失言,笨嘴拙舌的,話也沒說清楚,還望娘娘勿怪”
我輕笑一聲道:“起來吧,趙公公也是好意,本宮又豈會怪你呢。”
趙玉德笑了笑道:“對了娘娘,內務府昨日新進了一批珠寶首飾,要不要奴才派人取來讓娘娘瞧一瞧?”
我側頭飲下一口,顧洛桀舀起的湯羹,漠道:“不必了,明日再送來吧,剛好明日新嬪進宮,就當是本宮送她們的禮物好了。”
趙玉德輕應一聲道:“是,奴才明日再來,奴才告退”我輕瞥了一眼,趙玉德離去的背影,遂而低下頭,喝起湯羹來。
“內務府趙玉德,是個可用的人才,愛妃可想好怎麼應對明日之事了麼?”顧洛桀夾起一塊鮮嫩多汁的魚肉,送到我嘴邊,悠悠的說着。
我張嘴吃下魚肉,眼角環視了一下屋內衆人,漫不經心得道:“順氣自然就好,她們想來自然會來,臣妾是不是要向錢妃娘娘請個安,在接待衆位妹妹呢?”
顧洛桀淡笑道:“不用,你呆在你的承乾宮就好,你先進宮中的,雖說她位份比你高,但也有個先來後到不是?愛妃不用來回奔波,就在宮裡休息吧”
我輕點點頭,繼續吃着面前的菜餚,神情是那般閒適,可翠煙等人聽聞顧洛桀這番話之後,表情卻很是詫異。按宮中規矩來說,應該是我去向錢妃請安纔對,畢竟人家是妃,而我只是嬪位,她們猜不透這裡面的意思,因此誤以爲是顧洛桀太過寵愛我,寵愛到連宮中禮節都不顧了。
可是實情卻不是這樣,新嬪進宮,且都是出生官宦之家,從小就嬌生慣養,必定會仗着自己的位份爲虎作倀,而我先前那樣問顧洛桀,只是想探探他的意思罷了。知道了他的心意,我也好打壓錢妃等人的士氣不是,顧洛桀詔她們進宮的目的,不是爲了尋樂,亦不是爲了傳宗接代,他現在還沒空想這些。
他所想,所要的是,培養出自己的勢力,能夠讓他坐穩皇位,不被任何事物動搖。他來唱白臉,做那個溫柔和藹的君主,而我就得唱黑臉,當那個恃寵而驕的妃妾。女人之間的事情,他不好出面,所以那個壞人,自然就得我來做了。我這邊責罰完,他那邊在去哄,這一來二去的不就能將那些女子都緊握掌中了麼。
“朕先回宮去看會兒摺子,接見下大臣,晚些再來”顧洛桀起身用帕子,擦擦嘴,對我輕聲說道。
“嗯好,臣妾恭送皇上”我俯身朝他離去的背影作揖,語畢便起身讓翠煙撤下桌上的碗碟。
“不如讓奴婢扶着娘娘您出去轉轉?”秀文突然湊上前來,脣角帶笑,低聲詢問着。
我輕哼一聲答:“不用了,你還是去皇上身邊伺候着吧,雖說皇上把你派給了我,但再怎麼說你伺候皇上那麼久了,瞭解皇上的習慣,你還是先去皇上那邊候着吧,以免那些手腳笨拙的宮女觸怒聖顏。”
秀文眸子一沉,淡道:“奴婢遵命”說完,便出了殿門,徑直朝乾成殿去了。
見秀文走了我才鬆了口氣,單手撐着額頭,不住的揉着額角。秀文那丫頭城府頗深,留她在身邊,我不放心,雖說他是顧洛桀的人,但是隻要一看見她,我這心就不安定,還不如讓她回顧洛桀身邊去,我也落得清淨。
“娘娘不舒服麼?要不要請太醫瞧瞧?”翠煙端了杯茶放在我手邊,語含關切的詢問
道
“太醫就不用了,我這病吃藥也好不了,只能慢慢緩了”我擡手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才覺心裡舒服了些。
“娘娘可是在爲明日之事煩心,蘇嬪娘娘無需太過在意的,據奴婢所知,明日進宮的那些女子都空有美貌,腦袋卻不是怎麼好使呢”凌染從一名宮婢手中接過果盤,放在桌上,語調平緩的說道。
我眉梢一挑,不解的問道:“此話怎講?本宮怎麼覺得那些女子都不是等閒之輩呢”
凌染溫婉一笑答:“娘娘過慮了,出生官家的女子,心中都是很傲的,目中無人,且被家人寵溺慣了,性子都很嬌縱,真正有心計者卻很少,閨中女子,從小就養在府中,不比娘娘您見多了世面,熟知這世態人心。”
我淺笑着望了一眼凌染,心中暗道,她倒很聰明,一番話說得我確實輕鬆了許多,但卻也壓抑了許多。
“翠煙,凌染,你們兩跟本宮出去轉轉吧,屋子裡太悶了,本宮想透透氣”我長嘆一聲對着身側的兩人吩咐道,兩人點了點頭,隨後便扶着我出了殿門,在院中欣賞着花朵。
我伸手,捏起一支開的正好的茉莉,看的出神,我本無心跟任何人鬥,與任何人爭,但是命不由我,我只能順從,無法反駁。萬一我日後要是做下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還請你們勿怪,我也是身不由己,待他日下了陰曹地府,我會好好向你們賠罪的。只是現在我卻不能對你們手下留情。
明天是個重要的日子呢,你們其中到底誰順從於我,又是誰選擇於我對立,明日便可知曉。命在你們手上,要不要,想不想活,是由你們來決定的,我只能沉穩不動,靜看你們選擇的路罷了。
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是生是死,你們自個選吧。手指一用力,只感指尖一片溼涼,低頭一瞧才覺自己竟不知在什麼時候,將手中的那朵茉莉,捏成了殘花,殘缺的花枝在風中搖曳着身子,是那麼的單薄悲涼。
天色剛暗顧洛桀就來了,他來時我正沐浴,待我穿好衣裳出來,便見他坐在桌邊,吃着湯羹。見我來了,便快步上前拉着我的手,將我攬入懷中,動作寵溺的喂着吃碗中的蓮子羹。
“愛妃沒食慾麼,怎得這才吃了幾口便不吃了?”顧洛桀將碗往桌上一放,目光深邃的望着我道。
我嫣然一笑答:“臣妾方纔吃過了,所以才吃不下”
“這樣啊,那咱們便就寢吧,明日還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他說完,便抱起我朝着內殿走去。
“可,可是現在時辰還早啊,臣妾還想去御花園看看呢”
“明日朕陪你去,你現在就聽朕的,乖乖休息好不好?”他朝我展顏一笑,隨即將我放在了牀榻上,拉上了帳幔。祿喜見此,急忙揮手示意殿裡的宮人們下去,他則熄了殿裡的幾盞燭火,隨後才掩門退下。
我見屋內的人都退下去了,才伸手探上臉頰,揉着有些痠痛的嘴角,這一笑就是整天,笑得我臉都快僵了。
“是不是裝的很累?”顧洛桀脫去身上的外袍,只着明黃色的寢衣,側頭瞧着我道。
我坐起身來,褪去外衫冷聲道:“與你裝恩愛,當然很累,而且還是個苦差事”
他大笑一聲,摟着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的胸膛上,柔聲說:“咱們可是要過一輩子的人啊,你現在就覺得累,這可不行,不過沒關係,待你心裡有朕了,就不會覺得累了”我對他的話熟視無睹,閉上眼眸,沉沉睡去,他見我無意搭理他,遂而低笑了一聲,也閤眼睡去。
第二日一早,秀文等人正伺候
着顧洛桀起身,而我則坐在銅鏡前讓翠煙和凌染爲我梳妝,顧洛桀穿好衣裳連早膳也沒吃,便去上朝了。我見他走了,才慢悠悠的坐在桌邊,吃着粥點。
“娘娘,宮嬪們已經進宮了”凌染爲我夾過一個包子,低聲說道。
“嗯,我知道,翠煙啊,你和凌染等會多搬幾把椅子來,過會兒用得着”我喝着碗中的白粥,語氣淡漠的說着。翠煙輕應了一聲,伺候完我進食,便和凌染一起,忙活去了。
我則坐在榻上,無聊的翻閱着書籍。
剛進內宮的新進妃嬪們,落了轎,一個個都站在轎旁,四處環視着周圍的華麗的建築。
就在此時,一個手拿拂塵的公公急匆匆的趕來,身後還跟着幾位小太監,見到衆人,連忙俯身叩拜道:“奴才內務府趙玉德,見過錢妃娘娘,及衆位主子”
錢文華斜眼瞥了瞥,趙玉德,隨即嬌聲說道:“怎麼沒人來迎接本宮呢?那個蘇嬪呢?爲何不來向本宮請安?”
趙玉德干笑一聲道:“蘇嬪娘娘身子不好,在宮裡休息呢,奴才還是先引娘娘您回宮吧,衆位主子一路車馬勞頓,也該歇着纔是”
趙玉德話音剛落,一位容顏清秀的女子,便開口了,她神色不屑的冷聲說道:“哼,不識禮數賤胚子,我聽聞那蘇嬪娘娘出生商家,原以爲只是出身低賤點罷了,沒想到連宮裡規矩都不懂,錢妃娘娘位份比她高,她怎能這麼不懂禮數?”
“楚嬪娘娘這話就不對了,位份高,是事實沒錯,但是蘇嬪娘娘可是在咱們之前就進宮了,所謂先來後到,理應我們去向蘇嬪娘娘請安纔對”王祈雨在綠衣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走近楚嬪身邊,微微一拜,出言反駁。
“王才人說得是呢,蘇嬪娘娘寵冠後宮,且在咱們之前進宮,咱們確實該先去向蘇嬪娘娘請安纔對,若王才人不嫌棄,雲煙我願和才人一起去看望蘇嬪娘娘。”身着素衫的雲煙朝王祈雨頷首說道。
“哼,你們不把本宮放在眼裡麼?本宮就偏不去她那裡,看她能拿本宮如何,本宮先行回宮了,你們願意跟誰,最好想清楚了再選!”錢文華冷哼一聲,隨後便攜着婢女離去,楚嬪,及李將軍之女李素娥,劉才人,王才人,皆跟在錢文華身後離去。
轎旁只剩下王祈雨,與雲煙,以及丞相之女顧香婷呆站原地,“香婷願隨着兩位姐姐一同去見蘇嬪娘娘,不如咱們先各自回宮中,收拾好了再去吧,若這樣風塵僕僕的去,娘娘會不高興的”顧香婷盈盈一笑道。
“顧貴人說得在理,王才人不如咱們就此分別把,待會雲煙會造訪兩位宮中,咱們在一起去可好”
“恩,好的,那就勞煩雲貴人來叫我兩了”王祈雨淡淡一笑道。語畢便帶着綠衣,離去。我終於可以見到你了,等着我,王祈雨腦中回憶着那張傾國容顏,欣喜的笑了。
雲煙擡頭望了望這堅實的宮牆,攥緊了手,神色凝重的帶着身邊的侍女快步離去,主子吩咐的事情,我一定要辦好才行,看這情形,蘇姑娘身邊樹敵頗多,我得想個法子保她萬全纔好。
顧香婷,眸子輕掃了眼那兩抹纖細的身影,頷首對着身邊的婢女吩咐道:“待會若有賞賜來,記得挑些好的,我要贈給蘇嬪娘娘”
“是,奴婢遵命!”
三個女人各懷心事,同向一人投誠,而另一邊則是以錢妃爲首的楚嬪等人,心中對蘇嬪未來迎接之事,耿耿於懷,眼瞧着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即將打響,蘇嬪娘娘會如何應對呢?趙玉德呆望着遠處,深嘆了一口氣,神色凝重的想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