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日已過,已到大宴之期,我翻了個身平躺在牀上,目光直勾勾的望着頭上的帳幔出神,身側的人兒動了動,擡起我還未痊癒的胳膊,放在我腹上,自己則將整個身子都貼在我身上,頭深深地埋在我的脖頸,貪婪地吮吸着我身上的味道。
“你真的準備這麼做麼?”我朱脣輕啓,輕聲問着身側的顧洛桀。
他撐起下巴,眯起雙眸幽幽的道:“朕也知道這麼做不好,但是卻又不得不做,紙是包不住火的,放心好了,他們不會亂說的,因爲在他們的眼裡,命比權力還要重要。”
他的指尖在我的臉頰流連着,臉上的表情是那麼閒適,好似根本不擔心大宴能否順利進行,一心只想着如何讓朝臣誠服與他。
“皇上該起身了。”祿喜得聲音在內殿響起,接着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緩緩起身透過帳幔,瞧着那些忙碌的身影,不禁深嘆了口氣。
秀文掀開牀帳伺候着顧洛桀起身,翠煙與凌染也尾隨而來,拿起衣衫爲我穿上,我捋了捋肩上的青絲,隨即走到秀文身邊,低聲道:“你去準備早膳吧,本宮來就好。”
秀文見此,朝我俯了俯身子,便攜着翠煙等人出了內殿。
我伸出手,幫顧洛桀繫好腰帶,整好衣襟,接着漠聲道:“臣妾可以提前離席吧。”
顧洛桀摟住我的腰肢,笑着道:“自然可以,你要是覺得煩就先回來吧,朕隨後就會來陪你的。”
他語畢便垂眸吻上我的脣畔,隨後便隨着祿喜去洗漱了。
待我收拾完走到前殿之時,他已吃罷了早膳,正準備趕去上早朝,聽見宮人向我問安得聲音後,他便停下了腳步,轉頭沉聲對着我道:“你別出去,在寢宮裡等着朕,朕有東西要送你。”
我點了頭,隨後朝他作揖道:“臣妾恭送皇上。”
見他走遠了我才緩緩起身,抱起一直咬着我裙襬不放的白狐,揪了揪它那可愛的耳朵,看着它那無辜澄澈的眼睛,我不由得輕笑出聲,喚來翠煙端來膳房爲它精心準備的小魚,坐在桌邊細心的喂着它。
翠煙嘟起小嘴,很是不悅的說:“這宮裡的人還真是牆頭草,前幾日還對我們冷眼相向,一聽娘娘晉了位,一個個又殷勤的跟什麼似得,連帶着這小狐都跟着受寵。”
翠煙指了指站在桌上吃魚的白狐,抱怨道。
我淺笑道:“拜高踩低,一向都是宮裡對人對事的準則,不必太過在意。”
我倒不介意那些趨炎附勢的宮人們,我最在意的是今夜的大宴,我本不想出席宴會的,但秀文說,我是這後宮裡位階最高的女子,我若不出席不合禮數不說,還會遭到衆人指責,就在我搖擺不定之時,顧洛桀出現了,並且要我一定要參見宴會,因爲我是那宴會的主人。
聽他說完那一番話之後,我才明白他舉辦這宴會的含義,他的目的不是爲了與百官拉近距離,君臣和睦,也不是真心宴請這幫臣子,而是爲了讓我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原本在聚仙樓享有盛名的我,突然出現在顧洛桀身邊,並且還身居高位,這對那些朝臣來說,擺明了就是在示威,我的出現,就好似顧洛桀賜了他們一瓶鶴頂紅一般,讓他們惶恐不安。
越是覺得危險,就越會亂了陣腳,那些貪污受賄的官員們,爲了保命,爲了保住他們所享榮華富貴,那些反叛勢力,定會瓦解,並且紛紛向顧洛桀投誠。
不管真心與否,他顧洛桀想要的只是一個結果罷了,一個能讓他安
寢無憂的結果。
我終於明白他爲何執着與我,因爲我是最適合成爲棋子的人,亦是最有用處的人,我知道很多不爲人知的事情,也知道許多見不得光的秘密,正因爲如此,顧洛桀纔會找到我,並把我栓在他身邊,剝奪了我的一切權利,這一生都得爲他所用。
我知道今夜對我來說會很危險,我本就身處危險之地,眼下他又將我推上那風口浪尖,這必定會在朝中引起一場軒然大波,讓我成爲衆人的不得不除的對象。
顧洛桀既然敢這麼做,那就說明他也有同樣的把握護我周全,今夜一過,日後的路必定會很難走,後宮衆人在我面前做戲謙卑,我不是不知道,只是裝的不知道罷了,爲的不過是想保宮中安寧而已。
但今夜一過,怕是就不會再有安寧的日子可過了,女子的心思最深不可測,也是最狠毒的,她們爲了能除掉我,可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顧洛桀是安心了,可我將要面對的事情卻不會那麼順心。
顧洛桀下朝之後,便攜着祿喜來了,祿喜將懷中抱着的大木盒放在桌上,輕聲道:“貴妃娘娘打開看看吧,這是皇上費了好大的功夫纔給娘娘尋來的。”
翠煙抱走我懷裡的白狐,我慢步上前,打開木盒,映入眼簾的是一件孔雀氅,顏色明亮,做工細膩,光彩熠熠,顧洛桀拿起盒中的衣裳,緩緩展開,一副炫彩奪目的孔雀屏赫然出現在我面前,讓人驚歎不已。
我雖不明着東西的來歷,不過卻知蜀錦的名貴,這等名貴的衣裳,他到底是從何地尋來的呢?
“怎麼樣?朕送你的禮物,可還滿意?”顧洛桀放下手中的衣裳,柔聲詢問着我。
我望着桌上那光彩奪目的衣裳,嘆道:“此等衣物,怕世間難尋,臣妾自然欣喜,不過這孔雀氅皇上是從何地尋來的呢?”
顧洛桀拉起我的手,眸帶柔情的道:“這孔雀氅是去年上元節時欽賜的海外貢物,朕費了好大功夫纔將它尋出,你喜歡就好,它以後就是你的東西了,今夜你就穿着它去宴會吧。”
我不禁疑惑的問向顧洛桀:“即是海外貢物,那臣妾怎麼能收呢,這衣裳這麼名貴,皇上爲何要贈與臣妾,臣妾惶恐,怕是不能接受皇上美意。”我垂下頭,面色愁苦的說着。
顧洛桀拉我入懷,用那極盡寵溺的聲音道:“你是朕最重要的人,這衣裳只配得上你,也只有你,能穿出它所含的韻味來,你既不要,那朕就叫人拿去燒了,另尋其他衣物贈與你。”
顧洛桀說着,便向祿喜吩咐着,讓祿喜把那大氅拿到外面去燒了,我聽聞此言,忙從顧洛桀懷中掙脫出來,開口制止道:“皇上不可,臣妾收了這大氅就是。”我一把奪過那件孔雀氅,神色急切的說道。
“娘娘穿上這件衣裳,必定冠壓羣芳,風采奪目。”凌染輕笑着道。
翠煙聞言,隨即附和道:“是呢,是呢,這麼名貴的衣裳也只配娘娘穿。”
我望着懷中的衣裳,耳邊聽着他們的迫切之語,心中喜憂參半。
天很快黑了下來,顧洛桀也早早的回去準備了,宮內四處張燈結綵,很是耀目華麗,各路馬車擁堵在皇宮門口,轎子紛紛在內城門口停下,人頭攢動很是熱鬧。
此次宴請的都是朝中官員,其中也有幾位富可敵國的城中富商,顧洛桀既想坐穩皇位,那首先就必須得拉攏有權有勢者,而那些富商貴胄,雖不將功名利祿放在眼裡,可終歸是元國的子民,皇上對他們的青睞,對他們來說,可謂是莫大的榮寵福氣。
行大宴儀的準備工作由尚寶司負責,先在殿上擺好御座,鋪上黃麾,金吾衛設護衛官二十四人伺立。教坊司設九奏樂歌於殿內,設大樂於殿外,舞雜隊候在殿外。光祿寺設酒亭於御座西,設膳亭於御座東,設珍羞美味亭,於酒膳亭東西側。
御筵擺在御座的東西一方,顧洛桀膝下未有皇子,所以便只設了諸王的座位,西向,諸王以次由南而東西相向設座。羣臣四品以上在殿內,五品以下在殿外招待,另安排司壺、尚酒、尚食等一班人等伺候。
開宴之後,由儀禮司奏請顧洛桀升座。顧洛桀走出,大樂立即奏響,待顧洛桀升座之後,樂止。隨後鞭炮鳴響,親王上殿。再下來四品以上文武官由東西入,立殿中,五品以下則只能立於殿下。
百官行贊拜大禮,禮罷,光祿寺魚貫而入,大樂再度奏響,行至御前時,樂止。然後光祿寺開爵注酒,首先向顧洛桀敬酒。敬第一輪酒時,教坊司奏《炎精之曲》。
待氣氛熱絡,歌舞伎都表演完之後,顧洛桀便抿酒朗聲道:“在座諸位皆是我元國子民,各位不必拘禮,放鬆便是。”
顧洛桀剛說完,在座朝臣便齊聲道:“臣等遵旨。”
錢大學士率先開口問道:“老臣聽聞後宮裡的各位主子,要爲臣等表演,不知此事可是真的?”
顧洛桀笑道:“那自然是真的,朕聽說錢大人之女,也在其中呢。”
錢大學士聽聞此言,頷首淡笑了一下,隨後便一言不發的飲起酒來。
各位妃嬪先後到場,紛紛入座,顧洛亦皺緊了眉頭在那鶯鶯燕燕的人羣中,巡視了一番卻依舊沒有找見那抹熟悉的身影,坐在一旁的白泯諾的見此,心中也很是煩悶。
白泯諾乃是金焰壇的未來的當家,衆人雖不知,但顧洛桀還是邀了他,以富商貴胄的名義,並且還將他安排在顧洛亦的旁邊,邊上衆人見此,心知這白衣男子必是此宴中的重要人物,隨即紛紛敬酒巴結起來。
顧洛桀望着那兩個被人團團圍住的男子,脣角輕勾,冷聲說道:“此次宴會是朕的愛妃,一手策劃的,大小事宜都是她親自督促的,看到爾等這般愉悅,朕心甚爲啊。”
顧洛桀淡笑着說道,語氣裡滿是得意味道,衆人聽此紛紛讚揚,顧洛桀口中那位妃子,賢良淑德,德行兼備,卻不知那人究竟是誰,衆人心中都存着些許好奇,可有兩個深知那妃子身份的人,臉色卻愈見陰沉起來。
顧洛桀勾起脣角衝着顧洛亦及白泯諾,頗有意味的一笑,隨即便垂下頭輕抿着玉杯中的美酒。
她現在是我的人,以皇妃的身份出現在你們眼前,你們心裡會作何感想呢,應該會很難受很痛苦吧,呵,自己一直千萬百計去保護的女子,做了別人的妻妾,心裡必定會不服吧。
我說白泯諾啊,你怎麼會這麼無能呢?那時明明可以解釋清楚的吧,但是你卻什麼都沒說,寧願自己背上那莫須有的罪名,狠心放她遠走,也不願道出實情,我該謝謝你纔對,若是沒有你幫了我,我豈會那麼容易就把她弄到手呢。
你與顧洛亦境遇差不多,都是應爲無能,都是爲了情字纔會敗在我手上,你們同病相憐,所以我才破格讓你兩相鄰而坐。
要成大事,就必須得先捨去些東西才行,你們什麼都沒拋棄,卻妄想爬上高位,真是愚不可及。
她已是我的人了,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是我的棋子,今生今世她不會再屬於第二個人了,你們還是早點死心吧,不然她可是會很痛苦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