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冬日裡在屋裡憋了久了,沒事可做的時候,打發時間的最好去處就是芬芳苑了,那裡這宮裡唯一一處景色秀麗出塵的地方。
這芬芳苑也只有冬日裡來,纔會覺得它特別,應爲這苑裡盛開着只有冬季纔開放的梅花,我雖不是很喜愛梅花,但卻也不是很無感,反正終歸要消磨時間,去芬芳苑看看花,也是好的。
我披着厚厚的狐裘,手握香爐,在翠煙與凌染得陪同下朝那芬芳苑走去,白狐在我腳邊,歡喜的奔跑着,很是雀躍。
這一連下了好幾日的大雪,白狐也就窩在屋裡了許久,根本就不曾跑出過殿門,憋了這麼長的一段日子,它終於能出來溜達溜達了,會如此興奮也在常理之中。
邁入苑裡,在凜凜寒風中,鼻腔便襲入了一陣幽香,擡眸望去,只見一大片梅花傲然怒放。枝頭上,那白色的小花在鬥寒爭豔,爲這個嚴冬增添了幾分生機。梅花枝條細長,形態不一,婀娜多姿。梅枝上還殘留着積雪,但卻絲毫掩不住梅花的芬芳香氣。
白狐在梅林中四處亂竄着,翠煙見狀連忙追了上去,這梅林很大,她生怕那白狐一個不小心跑丟了,我望着翠煙急慌慌的身影,垂眸笑了笑,繼而攜着凌染沒入了梅林之中。
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
寒冬臘月時,百花凋零,唯有梅花還孤傲地怒放於冰雪之中,我步至一棵梅樹旁,用那溫熱的手輕輕地撫摸着梅花,細細觀賞着這不懼風寒的梅。
梅花傲然怒放。一朵朵五彩繽紛的小花白的像雪,紅的似火,黃的賽金,粉的如霞。在寒風中翩翩起舞,冰心玉骨。梅花並不似其他花兒那麼出衆,構成它的只是五片樸素的粉紅花瓣,而就是這樸素的花朵,讓我有一種不同尋常的感覺。
論香氣,梅花有一股淡淡的氣息,細細一聞,一股香氣不禁迎面撲來,馨香陣陣,淡雅清新,頓時使人感到心曠神怡……
身側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我回眸望去,只見一抹纖細的身影從一棵梅樹後走出,朝我款款而來。
她走到我眼前停下,盈盈一拜道:“嬪妾見過貴妃娘娘,貴妃娘娘金安。”
我輕笑道:“平身吧,楊貴人今日好興致啊,怎得也跑到這梅林來了?不用陪皇上麼?”
楊貴人走近我身邊,淺笑道:“嬪妾是無意中瞧見了貴妃娘娘的身影,尾隨着娘娘而來的,因爲嬪妾有話想對貴妃娘娘您說,所以才摒退了宮人,獨自前來。”
我微微擡眼朝她身後望去,確實沒帶一位宮人,遂而眉梢一挑,饒有興趣的問道:“楊貴人你不在永寧宮陪皇上,爲何要追隨本宮而來?本宮與你並無過多交際,好像也無話可說吧。”
楊貴人聞此,頷首一笑道:“貴妃娘娘此話詫異,皇上的人是在嬪妾宮裡沒錯,可那心卻不在,嬪妾來找娘娘,不是來炫耀什麼的,而是有些
心裡話,想對娘娘說,還請娘娘給嬪妾一個機會,讓嬪妾一訴衷腸。”
我看着她那脣邊含着的笑容,不由得皺緊了眉頭,這丫頭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不帶一名宮人,支身前來,她到底在密謀些什麼?這梅林中全都是我的人,若是她故意使計,讓自己受傷,那我就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了。
她步履輕移,玉手拈起一支開得正好的梅花,嘆道:“冰雪林中着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這花沒有玫瑰般豔麗,卻能在風雪中傲立,沒有茉莉般芬芳,卻能在嚴寒中開放,還真是超凡脫俗呢。”
我皺緊了眉頭,神色不悅的問道:“你到底想對本宮想說什麼,直接了當的說了,本宮沒時間在這冰天雪地裡陪你耗!”
她溫婉一笑道:“嬪妾所指的就是貴妃娘娘您啊,您就同這梅花一樣,沒有顯赫出衆的家世,卻能被皇上迎進宮來,沒有可以依仗的強力後盾,卻身居高位,在後宮呼風喚雨,一張絕美容顏,惑盡人心,嬪妾深感敬佩。”
我冷哼一聲,語氣不屑的說道:“你想說的就是這些麼,你所說這些話,本宮從旁人嘴裡已聽了不下十次了,若你只是想說這些無關痛癢的話語,還是原路折回去吧,本宮已經沒興趣繼續往下聽了。”
我說完便徑直朝前走去,她卻仍不死心,在身後叫嚷道:“娘娘您莫不是真的相信歐貴人那些毫無憑證的話語吧,歐貴人城府頗深,不是簡單的女子。”
聽聞此言,我心中疑惑叢生,我怎麼覺得這話這麼耳熟呢?我在腦中思慮了半晌才記起來,貌似前幾日歐貴人也對我說過這番話,不過她所指的是楊貴人,今日又聽到楊貴人對我說這句話,但她所指的卻是歐貴人,這兩人一來二去的,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我轉身揮手示意凌染退下,隨後勾脣一笑道:“你現在可以說了,這裡已經沒有外人了,想說什麼就快點說,本宮很忙的。”
楊貴人見此眸中隱現訝異之色,她低聲詢問道:“娘娘怎麼知道,嬪妾是想與娘娘您單獨說話?”
我吸了口寒氣,嘆道:“你繞了那麼大的彎子,當真以爲本宮聽不出麼?本宮好歹也在這宮裡呆了不少日子,這察言觀色還是會的,楊貴人你無須那麼驚訝,你日後在這呆的日子久了,也會慢慢學會的。”
楊貴人聽完我這番話之後,肩膀不住的輕顫着,咬緊了下脣,幽幽的道:“嬪妾根本就不想呆在這宮裡,這些圍牆能關住嬪妾的人,卻鎖不住嬪妾的心!”
我見她那如此激動的表情,不禁有些疑惑,她是青城富商之女,又奉旨進宮,還備受顧洛桀恩寵,這晉位也是指日可待,日後她將會有那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這世間多少女子,眼巴巴的看着那堅實的宮門,卻無法進來,她卻同旁人不一樣,這都已經進了宮,也承了寵,卻還是一副堅貞不屈的模
樣,當真可笑。
我擡手撫了撫發上的玉簪,滿不在意的說:“你願不願意呆在這宮裡,和本宮無關,不過本宮要奉勸你一句,既然已經身處宮中,那就要注意言行,既然已經成爲了嬪妃,就要安分守己,一切事情已成定局,你還是就此認命吧,莫要逆天而行。”
她朝我嫣然一笑道:“貴妃娘娘所說的這些,嬪妾心裡都明白,嬪妾也知道這一入宮門深似海,生死興衰都由天,可是嬪妾卻還是不甘心,不甘心這一輩子就這樣被關在這圍牆之中,當那籠中鳥,嬪妾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被選進宮來,嬪妾與娘娘您不同,所以嬪妾無論如何都不會認命!”
我淡笑一聲,說:“你不想認命,想怎樣,從這宮裡逃出去麼?你覺得可能麼,不要白日做夢了,你是不是被這寒風吹得神智不清了?本宮看你還是趕快回宮休息吧,別在這胡言亂語。”
楊貴人搖了搖頭說:“嬪妾沒有胡言亂語,嬪妾所說句句出自肺腑,娘娘您寵冠後宮,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可嬪妾卻不同,嬪妾是皇上手中的一顆棋子,是皇上利用的工具,嬪妾怎能讓自己的一生毀在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手中?嬪妾做不到,嬪妾的命,嬪妾身上存有的利用價值,嬪妾只想獻給自己心愛的男人,並不想爲皇上所用。”
這丫頭說的話雖傻,但是頭腦卻很聰明麼,看來她早就知道自己是因爲什麼進宮來了,不過既然已經知道了,那認命不就好了,事情已經定局,她也已成了顧洛桀的嬪妃,什麼都已經改變不了了,也無法改變,何不就此認命,爲什麼還要垂死掙扎呢?
“你想對本宮說的話,莫不是想借着本宮的手,幫你逃出宮去吧,本宮告訴你,這個不可能,就算換做旁人,也不會有辦法助你出宮去,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折下一支白梅,放在手中仔細端詳着,波瀾不驚的說道。
她深呼了口氣,沉聲說:“嬪妾知道現下無法出宮去,就算有貴妃娘娘您相助,嬪妾也無法出去,不過如果嬪妾說,嬪妾願意說服家夫交出所有財產,並且年年給朝廷繳納鉅額稅款呢?皇上看重的無非是嬪妾家中的錢財罷了,皇上想用這些錢來充實國庫,壯大兵馬,如果嬪妾做到所說的這些,是不是就可以出宮去了?”
我看着她那堅定不移的神情,聽着她那鏗鏘有力的口氣,感到頗爲震撼,她心中所愛的男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能讓她傾盡一切,放下所有,只爲換取一個自由之身。
她說的沒錯,顧洛桀是看重她的家裡的那些財產,因爲現在朝政不穩,若想強大起來,就必須要先壯大兵馬,但若是動了國庫中的錢,恐會導致國庫空虛,資金短缺,所以只有藉助楊家的金錢來辦,纔不會有後顧之憂。
她若是真能說到做到,還她自由也未嘗不可,應爲一個已經沒了利用價值的人,在顧洛桀眼裡已是廢棋,他是絕對不會在乎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