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太陽纔出了幾日,便又被那雲層掩了去,徒在雲邊留下淡淡的光暈,雪從天而降,片片宛若花朵,潔白如玉。雪花像美麗的白色蝴蝶,似舞如醉;像吹落的蒲公英;似飄如飛;像夏日裡的小白花兒;忽散忽聚,飄飄悠悠,輕輕盈盈。
承乾宮的大殿之中,坐滿了人,擱在殿中央的薰爐上,緩緩往外冒着煙氣兒,一縷縷,一團團,漸漸向四處散去,竄入殿中人等的鼻間中。
在那鏤空雕花的刻畫前,坐着一名女子,她神色倦怠懷抱着一隻白色小狐,穿着迷離繁花絲錦製成的芙蓉色廣袖寬身上衣,繡五翟凌雲花紋,衣裳上面的花紋乃是暗金線織就,點綴在每羽翟鳳毛上的是細小而渾圓的薔薇晶石與虎睛石,碎珠流蘇如星光閃爍,光豔如流霞,透着繁迷的皇家貴氣。
一襲金黃色的曳地望仙裙,用薔金香草染成,純淨明麗,質地輕軟,色澤如花鮮豔,並且散發出芬芳的花木清香。裙上用細如胎髮的金銀絲線繡成攢枝千葉海棠和棲枝飛鶯,刺繡處綴上千萬顆真珠,與金銀絲線相映生輝,貴不可言。
站在她身側的侍女,將抱在懷中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爲她緊了緊衣衫,遂而垂首立在一旁,坐上的女子玉手上戴着空雕花鑲嵌琺琅絳紫護甲,只見她輕端起一盞茶,飲了一口,接而,漠聲說道:“這天氣是越來越冷了,諸位妹妹們宮裡若是缺什麼,便趕緊和內務府說,這馬上要到年下了,宮裡都忙的很,妹妹們也要管好自個兒宮裡的宮人,別讓她們亂跑,亂嚼舌根子。”
我放下手中的茶杯,身子朝後一仰,脣角輕勾,一臉笑意的看着座下衆人,最終將視線定格在楚嬪的臉上,直勾勾的瞧着她。
“這人紅事非多,皇貴妃娘娘您不用太在意那些小人,您現在懷有身孕,可不能太過操勞啊,那些躲在暗底裡的人,不會躲太久的,就好比這外面天氣一樣,就算在陰霾,那太陽還是掛在天上,只不過不露面罷了,終有一日還是會雲開霧散,驅散所有暗氣的。”顧妃擺弄着手中帕子,有意無意的瞄了幾眼楚嬪,輕笑着說道。
周貴人聽此也隨聲附和道:“顧姐姐說的是,那些卑鄙小人啊,就該全都拖去慎刑司服役,好好吃些苦頭,也讓她們學學如何管好自己的嘴。”
“你們這是說誰啊,青素我怎麼聽的一頭霧水?”楊嬪十分無辜的眨巴着眼睛,詢問着顧妃和周貴人。
德妃溫婉一笑道:“顧妃她們是在說,前些日子在宮中造謠之人,那謠言雖被平息了,可如今仔細想來,卻頗多漏洞呢,本宮真的搞不懂那傳謠者是怎樣一個心態,這白的都能被她說成黑的,這嘴上功夫確實了得啊。”
楊嬪聽聞此言,長“哦”一聲道:“呀,原來你們說的是這件事啊,我當是什麼呢,不是有句話是這麼說的麼,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青素此話並不是懷疑皇貴妃娘娘,而是覺得娘娘必定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好,這纔會讓人陷害,傳出這等污衊之語。”
“呵,楊嬪你這話莫不是在指責娘娘的不是?區區嬪位也敢指責皇貴妃娘娘
,你這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啊,你方纔那話究竟指的是什麼,在座的諸位姐妹都聽得明白的很,你若是嫉妒娘娘有孕,就直截了當的說,不必繞這麼大的彎子,有本事你也懷啊,既然懷不上就不要像那市井潑婦一般的說長道短!”淑妃歐倩倩,面色微怒,嬌聲斥責着楊嬪的不是。
楊嬪氣紅了臉,被說到了痛處,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擊,只得揪緊了手中的絲帕,朝那帕子撒氣,變了臉色的不止楊嬪一人,還有很多人。
她們都是顧洛桀寵幸過的妃嬪,卻都無身孕,包括承寵已久的楊嬪,相比之下,德妃等人的臉色卻一如往常,即沒有顯出怒色,也沒有表現出落寞,反而輕鬆自在的很,似是對有無身孕並不是多麼在意一般。
“既然都說到了這裡,嬪妾有一問題還望皇貴妃娘娘予以解答,解開嬪妾這多日難明的心結。”錢貴人抿了口茶,神色淡漠的說到,眸中閃過一絲精光。
我嫣然一笑道:“錢貴人爲何事煩心啊,你且說來與本宮聽聽,本宮定當知無不言。”
錢貴人輕哼了一聲,道:“這宮裡的姐妹均已承寵多時,那肚子卻都沒有動靜,嬪妾記得當日那李嬪就是因爲懷不上孩子,纔會與人苟且的,皇貴妃娘娘您在楊嬪她們進宮之後,並無過多侍奉聖上,您到底是如何懷上帝裔的呢,嬪妾真的很好奇,想必諸位姐妹也同嬪妾一樣心存疑慮。”錢貴人環顧了一番四周,揚起脣角,露出了一個奸計得逞的笑容。
沒想到這麼快,就開始有人疑心我腹中孩子到底是不是顧洛桀的血脈,不久之前的流言,雖然表面上看上去只是些嫉妒恩寵之語,但是暗指的卻是我腹中的孩子。
今日舊事重提,想問的無非還是我腹中的孩子從何而來,到底是誰的血脈,這幫沒事可做的女人,整日光盯着我的肚子了,以此處處挑釁指責,還真有夠閒的。
座上衆人都認爲錢貴人這話說的太過直白,我會生氣斥責於她,可是我卻沒有,我不怒反笑道:“這說來說去,錢貴人及諸位妹妹所惦記的,還是本宮肚子裡的這個孩子啊,若是指這個孩子,直說就是了,何必藏頭露尾的轉那麼大的彎子呢?”
我此話一出,錢貴人的臉色霎時陰了幾分,她抿緊了脣畔,目光直射我的腹部,我將搭在椅邊的手,覆在小腹上,垂眸笑道:“難道你們不知道,本宮這承乾宮是宮裡風水最好的一個地方麼?這想要有孕講求的是天時地利人和,光急可是急不來的,再者說了,這皇城已久百年的歷史了,咱們後宮又是宮嬪的聚集地,全是女子,這陰氣太重,就算那龍氣在盛也蓋不過來啊。”
“娘娘這話莫不是說,正因爲咱們後宮陰氣重,所以才無法受孕麼?娘娘您難道不知道皇上最厭惡的就是鬼神之說,您還在這裡大肆宣揚,這豈不是與皇上的旨意,背道而馳麼?”楚嬪眉梢輕佻,口氣中滿含挑釁意味。
我輕嘆了口氣,緩緩地說:“本宮可不是這意思哦,你們別忘了本宮在皇上還未舉行登基大典之前就進宮了,當你們進宮之時,本宮已經對這裡
的所有事物都很生熟悉了,而你們都是養在深閨裡的千金小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從小嬌生慣養,初進宮時,看見這高高的圍牆,陌生的宮所,就不覺得孤獨害怕麼?”
德妃聽聞此言,淡聲說道:“皇貴妃娘娘說的在理,臣妾還記得剛進宮那時,除了貼身婢女之外,其餘的面孔都很陌生,剛進宮那幾天,應爲太思念家中親人,對這陌生的地方還不習慣,所以臣妾每晚都睡不着,睜眼到天亮。”
顧妃長舒了一口氣,嘆道:“是呢,嬪妾那時也是這樣,這能不能懷上孩子,還要看自己,自己的心情舒暢了,沒有裝那麼多的心事,這時間長了自然也就有了,不像有些人進宮那麼久了,皇上也沒冷待過她,但她卻還是懷不上孩子,不知是不是她心術不正,太過陰毒,所以才懷不上身孕呢?”顧妃的一句話,一語雙關,說的當事人,臉色煞白,氣的身子直抖。
太醫院湯藥的事情,自然不能外泄,我也不能將這原因推到別人身上,所以只得拿這心裡作用來說事兒了,我這話說的簡單明瞭,德妃她們也幫着打了圓場,她們若不是傻子,那便該明白我話裡的意思。
她們每個人的心中想的不是怎麼爬上高位,就是如何對付我,這日日想,夜夜想,那腦袋都快想破了,心中藏了不少事,就算顧洛桀每夜都歇在她們那裡,也不會有所改變。
太急於求成反倒一事無成,我雖然要考慮事情有很多,但是卻坦然的很,我身邊有我愛的男人陪着,所以我什麼都不怕,也不會去思慮太多的東西。
這個孩子也許就是這樣來的吧,只有用這點才能說的通,不然,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去解釋這個孩子的由來。
“諸位妹妹現在知道,本宮爲何會懷有身孕吧,本宮雖不是皇后,但現下卻是統攝六宮的主人,這後宮裡又是一派祥和,本宮自然不用操心費神,如今又有德妃妹妹幫襯,本宮也就越發的清閒了,諸位妹妹若想他日同本宮一樣懷有子嗣,不如靜心養性,多去寶華殿上上香,抄抄經書,別成天做白日夢了。”我將白狐放在座邊上,摸了摸它的皮毛,漫不經心的說道。
楚嬪等人的臉色陰晴不定,又不好顯在面上,只得硬生生的忍着,憋得一張臉紅彤彤的,很是可笑。
我方纔用來搪塞的藉口,看來真的很管用呢,她們都被我說到了痛處,一語擊中,事情我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我倒要看看這日後還有誰敢拿我腹中孩子說事!
這六宮之中,盡是些使陰刀子的人,說的話,做的事,一眼便被看透了,到底什麼時候她們纔會學的聰明一點呢,做到滴水不漏,天衣無縫。
既然想和我鬥,那就拿出真本事來,不要盡耍些小花招,全是嘴皮上的功夫,都是些烏合之衆,真正的幕後主使卻還未現身。
這幕後之人倒也聰明,先是派人捏造流言,後來又挑起今日之事,這計策雖好,可是這些被派來挑事的人未免也太沒用了吧。
處處針對我的人,怕是就在這些女子當中,她究竟會是誰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