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殿內滿是刺鼻的草藥味,那沖鼻的氣味與薰爐中緩緩冒出的薰香混雜在一起,讓人聞着很是嗆鼻,感覺渾身都不舒服。
我斜靠在牀頭,飲下一碗苦澀的藥汁之後,才覺得腹部的疼痛緩解了一些,我將碗放回翠煙所端着的托盤中,揮手示意她退下,只留下了凌染在身邊,我微微擡眸,看了看那跪在殿中的淑妃及楊嬪,不禁皺緊了眉頭。
我將手縮進被中附在自己的小腹之上,來回摩擦着,腹部已沒有了痛感,可我卻覺得蹊蹺的很,我明明踩着了珠子滑到,重重的摔了一跤,可是爲何太醫院的太醫卻說我沒有大礙呢?
那太醫說自我知道自己有孕以來,飲食方面都十分注意,也在按時喝補藥,所以胎像便也漸漸穩固了,我雖然跌倒在地,但卻未傷着腹中的孩子,只是受了些驚嚇而已。
應爲我受了驚,所以纔會覺得自己的腹部痛,太醫說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心理作用而已,其實我腹中的龍胎並無異樣,只是動了胎氣,好好調理些日子便會好了。
我對太醫話雖存有疑心,但卻也不能不信,畢竟人家是太醫院的大夫,是通過層層考試,才選進宮來的,又是原文才的徒弟,我沒有理由不相信他。
說句難聽點的話,我是這後宮的嬪妃,他要侍奉的主子,我肚子懷的是皇家子嗣,就算他膽子再大,也不會拿皇嗣開玩笑,就算他想,估計也沒那膽。
太醫這邊我倒不用太擔心,若是不放心召原文才再來診一次脈就行了,讓我在意的是眼前的這兩個女子。
據她兩的陳述,在加上她們貼身婢女的話語,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那些害我摔倒的珠子是楊嬪的首飾。
按楊嬪的話說,她今日本想試試戲服,登臺演練一番,好在年節的時候,在衆人面前好好表演,拔得年賞的頭籌。可是誰想幫她去取衣裳的宮女卻在途中與人相撞,這纔將那串珠串遺落在了那裡,如果事實真的如她所說這般,那我想知道是,好端端的一條珠串,又爲何會斷了呢?若不是有人暗中動了手腳,那就是她在說謊。
在那兩名婢女爲自己的主子辯解期間,我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不知是我多心了還是怎麼得,我總覺得她兩在說話的時候,都看着對方,好似那相撞的人正是她們二人,若是這麼說來了話,那一切便很合理了。
淑妃的晉位旨意,來的太突然,也太過倉促,這其中定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她也不會一下子從貴人,變爲淑妃位列四妃之中,就連她的性子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原本生性淡漠的她,竟在短短的時間內,變的開朗起來,無論何時,那清秀的面容上都掛淡淡的笑容,原本從不與其他嬪妃交談的她,漸漸的也學會說那些奉承吹捧的話語,說的還溜的很呢,她的諸多改變我都看在眼裡,聽在耳裡,她突然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又豈能讓我不在意呢。
若是換做她們初進宮那段日子,我第一個便會懷疑此事是楊嬪所爲,可是這經過這段時間相處,雖談不上對她有多麼瞭解,但卻也知道幾分。
她若是真的想害我,怕是早就下手了,不會拖到今日動手,她有很多機會可以下手的,比如說那夜在芬芳苑會面,那就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四下無人,正是她下手的好時機,但是她卻沒有,
反倒對我說了些讓我感覺煩悶的話語。
她馬上就要出宮了,根本不會在意有沒有人懷上顧洛桀的孩子,更不會嫉妒,因爲她的心裡根本沒有顧洛桀,有的只是她在宮外的那個相好。
從她不惜一切,寧願傾盡所有,來換取自由這一點,便可以看出,她對她心中所念的那個男子,用情至深,既情深至此,她又怎會去關注與她無關之人的事情呢,回想先前種種,這根本就說不通麼。
如此想來,能使這種陰招數害我的人,就只有淑妃,歐倩倩了。
德妃是不可能會對我動手的,她若有這個念頭,打從她跟我那日起,便會開始蓄謀計劃了,可是這日子都過了這麼久了,她處處幫我,助我,卻從未有過異心,也未做出什麼違揹我意思的事情,她對我忠誠的很,所以我信她。
相反地,淑妃只不過是想讓我保她一命,所以纔會向我投誠,我雖答應了保她,但我兩卻並無過多交集,眼下她身居高位,有了自保之力,那當日她所說的話,也就全都沒了意義,她會對我出手,我並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她爲何會想出此種辦法來。
“借刀殺人”這的確是個好法子,反正那珠串也不是她的,是楊嬪的,就算別人在疑心此事,也不會查到她頭上,因爲證物確鑿,楊嬪也認了那條珠串確實爲她所有,這話若是讓旁人聽了去,定會認爲這所有皆是楊嬪所爲,她此話是在間接承認罪行,可是我卻不是這樣想的,因爲淑妃的嫌疑比她更大。
說實話,想了這麼久,我仍舊想不通淑妃對我下手的原因是什麼,我雖對此舉並無覺得有多麼訝異,也明白這後宮中本來就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姐妹,有的只是敵人罷了,可是她突然來這麼一手,倒讓我一時看不出她的目的,猜不透她心裡的想法。
不過眼下事已至此,她目的是什麼,我已經不想去想了,也懶得去深究,這後宮本來就不是安寧的地方,平靜這二字,也從來不適合形容這暗鬥不止的深宮。
在這裡,要害人,亦或是殺掉一個人,都是不需要理由的,因爲“爭鬥”是這裡的代名詞,正因爲有這種人,這後宮之中的爭鬥纔會永無休止之日,可惜的是她選錯了對手。
我蘇婉馨可不是好欺負的主兒。
人若犯我,我必還之!更何況她今日的舉動做的有些過了,她想害的不只是我一人,連我腹中還未成形的孩子都不放過,她這心腸還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呢,這麼久以來,終是我看錯了她,誤以爲她是個平凡簡單的女子,卻忘了重要的一點,最毒婦人心!
我本無心和任何人鬥,但是卻總是有很多不知死活的人,老愛撞上來,一次次的挑釁我,步步緊逼我的忍耐底線,那很久之前死在牢中李嬪是如此,她又是一個。
她比李嬪要毒辣的多了,對付她這種人的,就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太輕了不解氣,只有重點,才能消了我這心頭之恨!
“還請皇貴妃娘娘明鑑,臣妾真的並無做什麼害您腹中龍胎之事啊,娘娘您要相信臣妾啊,臣妾真的沒有。”淑妃梨花帶雨的說着,那面上的神色是如此的委屈,看的我心中作嘔。
相比淑妃,楊嬪卻一直一聲不吭的跪在那裡,既不爲自己辯解,也不作出表態,安靜異常。
我掩脣打
了個哈欠,幽幽的道:“本宮又沒怪你,也沒說是你做的,你哭什麼,起來吧。”
淑妃聽聞此言,眸中閃過一絲愕然,繼而將那詫異之色掩在了眸底,掏出袖中的帕子,擦拭着臉上的淚痕。
“楊嬪你一向循規蹈矩,怎的你身邊的宮女,做事竟會如此馬虎?本宮腹中孩兒命大並無出什麼事,若是今日這孩子出了事,本宮定會讓你一同陪着他去!”我撫着小腹,神色陰狠的說道。
楊嬪埋低了頭,怯聲說道:“嬪妾知錯了,千錯萬錯都是嬪妾的錯,是嬪妾沒有管教好下人,這纔會讓娘娘受了驚嚇,嬪妾回去定會好好懲戒下人給娘娘您一個交代!”
“這按照宮中規矩,衝撞到後宮主子,是要受到責罰的,更別說皇貴妃娘娘現在還懷着身孕,楊嬪你可要好好管管你宮裡的人,娘娘爲了給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積德,纔不想大動干戈治你們蓄意謀害龍胎之罪,你們可要牢記這個教訓,不能再犯,若有下次,就算皇貴妃娘娘肯高擡貴手,本宮也不會放過你們!”坐在牀榻邊上的德妃,冷眼瞥了一眼楊嬪,聲色嚴厲的說道。
楊嬪頷首回道:“嬪妾謝過皇貴妃娘娘不殺之恩,謹記德妃娘娘教誨,嬪妾一定好好管教宮人,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了。”
德妃皺緊了眉頭,嬌聲喝道:“楊嬪罰俸半年,杖責四十,禁足半月,其貼身宮女杖責三十,拖去慎刑司服役!你兩下去領罰吧,別再這跪着了,很礙眼。”
楊嬪深吸了口氣,作揖道:“嬪妾告退。”
待楊嬪走後,德妃纔對着我緩緩地說:“娘娘,臣妾這處罰是不是輕了一些?”
我垂眸笑了笑,道:“幸好本宮腹中的孩子並無危險,小懲大誡,也讓她們長長記性,眼下皇上還不知道這件事,待皇上知道了之後,還不知會發多大的火呢,再怎麼說都是一個屋檐下的姐妹,這事傳到皇上耳裡也不好聽,就這樣息事寧人吧,先觀察一段日子再說。”
德妃聞言,輕應了一聲說:“臣妾遵旨,臣妾定會派人好生盯着楊嬪的。”
我點了點頭,隨即轉眸對着淑妃道:“想必你也嚇壞了,跪安回去吧,本宮累了想睡一會兒,你若是有閒功夫也幫本宮留意一下楊嬪吧。”
淑妃抿了抿脣畔,俯身道:“是,臣妾知道了,娘娘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啊,臣妾告退。”
隨着那珠簾碰撞的清脆響聲,淑妃便已攜着其婢女邁入出了內殿,我揚起下巴,看着那纖弱的背影,心中不禁泛起一陣惡寒。
我揉了揉有些發悶的胸口,語氣淡漠的對着德妃說:“方纔謝謝你了,若不是你本宮還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演完這齣戲呢。”
德妃淺笑道:“娘娘不必向臣妾道謝,這是臣妾該做的,只願那人沒有看出端倪來纔好。”
我冷哼一聲說:“你又不是沒看見她那欣喜的模樣都快跳起來了,她一時半會兒是不會懷疑的,你派人傳話給那些施行杖責的人,讓她們下手輕一些,只不過是做戲罷了,不用搞得那麼逼真,糊弄一下能騙過她的眼就好。”
“是,臣妾遵命。”
這宮裡,可不是隻有你歐倩倩一人會做戲,我蘇婉馨也會,而且會演的比你更逼真!
待我身子好一些,再找你細細清算這筆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