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狂風捲着雨像無數條鞭子,像傾斜的水盆一般,飄揚而下。晚間的風吹拂着地上萬物,咆哮奔騰。驟雨抽打着地面,雨飛水濺,迷瀠一片。雨如煙如霧,無聲地飄灑在那空地上的石雕上、枯枝敗葉上,淋溼了地,淋溼了房,淋溼了樹。
漸漸的,雨小了像牛毛、像花針、像細絲,密密地斜織着。春雨如同滿天發亮的珍珠,飄飄揚揚地揮灑着,平澈橫抱着蘇婉馨在漆黑的宮道上行走着。
雖說規矩不可亂,朝中大臣是不能進出內宮的,更不能與後宮嬪妃太過親暱,他也不想這樣明目張膽的抱着她,可是又被事態所逼,無可耐何。方纔她是那麼的難過,不停地抽泣的,直到用盡了力氣昏厥過去,他本想叫人來送她回去,但當看見她那緊皺着眉頭的絕美容顏時,卻又打消了那個念頭。
他早就察覺到顧洛桀沒安好心,卻不曾想顧洛桀居然會這麼狠,竟然玩弄人心,肆意蹂躪一個女子對他的真情,所謂的恩寵不過是個幌子罷了,爲的就是想讓她震攝住後宮,讓宮內衆人對她不滿,只有這樣,顧洛桀纔可以輕而易舉的流連其中,利用各個宮所中的嬪妃,套出他們家中的秘密,在心裡暗自衡量,這一來,避免了朝政動盪,二來,又牽制住了她,讓她爲顧洛桀所用。
她不過是顧洛桀用來穩住朝堂,後宮的一個籌碼罷了,除了這點以外,她就什麼也不是,那日百官大宴他是頭一次見她,看她風光無限,與顧洛桀恩愛非常,他本以爲她與顧洛桀生活的很好,同時也暗暗後悔,爲何自己身邊沒有像她這般的女子。
這後悔終歸只是懊悔,他身爲臣子是不能覬覦他君主的女人的,所以他一直認爲自己只不過是貪婪她的美貌罷了,在這之後的時間裡,再見到其他的女子,他這心裡也就會淡忘她了,可誰想,事實卻不是這樣。圍場秋獵,他也隨駕而行,看她一身騎裝,箭術又高超非常,他不禁在心中暗自讚歎她的聰慧。
他總是會在不禁意之時看見她,可她卻從未注意到自己的出現,就如同先前在乾成殿外一樣,他早就知道殿中有人,卻又不想打擾殿中人兒的恩愛時光,就在他猶豫不決之時,她出現了,他站在柱後,看着她臉上
的表情,由欣喜變得震驚悲切,不由得低嘆了口氣。
自古帝王多薄情,這後宮的女子哪個不是顧洛桀手中的棋子?她蘇婉馨也不會例外,就算她在聰明絕頂,也難逃一個情字,這說到底,她只不過是顧洛桀所布棋盤中的一顆棋子而已,眼下她已無用,那顧洛桀會如何做呢?將她永囚深宮,還是殺了她?
平澈還未走到承乾宮的宮門口,便有人迎了上來,來人朝着平澈俯身作揖道:“奴婢翠煙見過大人,皇貴妃娘娘就由奴婢攙回去吧,這後宮人多眼雜,大人還是早些回去爲妙。”
平澈聽此,輕點了點頭,將懷中的女子,交付到眼前婢女的手中,那婢女攙扶起蘇婉馨之後,像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袱,遞給他,繼而神色平緩的說:“大人這幅樣子恐有不妥,包袱裡是乾淨的衣裳,都是我家娘娘還在宮外時穿過的,如若大人不嫌棄的話,就請先將就一番吧,不然這宮門口的侍衛問起來,大人怕是會很爲難的。”
平澈上下打量一番眼前的女子,笑道:“翠煙姑娘可真是思慮周全啊,在下感激不盡,皇貴妃娘娘方纔淋了雨恐已染上風寒,還勞請翠煙姑娘燉些湯藥讓娘娘服下,以免娘娘風寒加重,傷着身子。”
翠煙頷首應道:“謝大人關心,奴婢會照做的,大人請回吧。”
平澈抱起手中的包袱,在離去之前,又有意無意的看了一眼,那昏迷不醒的女子,片刻之後轉身離去,連綿不斷的細雨仍淅淅瀝瀝的下着,翠煙站在雨中,垂眸瞧了瞧倚在肩上的女子,又看了看那遠去的背影,不禁輕嘆了口氣。
乾成殿中,顧洛桀坐在案邊扔下手中的紙張,端起茶杯,輕抿了口茶,他盯着案上的奏章,竟沒來由的想起殿門口那灑落在地的藥膳,滿腹狐疑,他心中雖疑問叢生,但卻不覺平澈那話中有何不妥之處,此事並無奇怪之處,可他心裡卻莫名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想什麼呢,想的那麼入神,莫非是在想那個賤人?”歐倩倩端着一碟水果從帳後出來,聲色平緩的說道。
顧洛桀淡淡的掃了歐倩倩一眼,並沒有吭氣,只是單手撐着額角,怔怔的望着殿門出神,歐倩倩見此,蓮
步輕移,走至顧洛桀身邊,勾起顧洛桀的脖頸,莞爾一笑道:“桌上那封密函中的內容關於定陽王的吧,既然他的一舉一動咱們已竟在掌握,這皇宮外面暫時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宮內事情,是不是也可以借這個機會處理一下呢?”
顧洛桀輕應了一聲,轉而漠道:“朕方纔就說了,你想怎麼做,隨你的便,別下手太重,最重要的是要留下她的性命。”
歐倩倩聽聞此言,掩脣說道:“那是自然,臣妾不過是想稍稍教訓她一下罷了,她若是死了,這外面可要鬧翻天了,臣妾是絕不對會下狠手的,只是想消去心頭之恨而已。”歐倩倩語畢,嘴角輕勾,扯出一抹極爲陰險的笑容。
承乾宮中,我被一陣刺鼻的藥味薰醒,剛一側眸,便見一臉擔憂的翠煙,她扶着我坐起身來,靠在牀頭,遂而小聲說道:“奴婢將娘娘您從宮外帶來的男裝給了送您回來的大人,他全身都淋溼了,奴婢怕他那樣會引得旁人猜忌,所以便把娘娘的給了他,娘娘從宮外帶進的衣衫,從未穿過,應該不會被人察覺纔對。”
“就算察覺到了也沒事,因爲現在的所有對我來說,都已經不重要了,無論是什麼......”我眯起雙眸,幽幽的嘆道,身側翠煙端着藥碗站在我牀邊,滿面關切。
是的,什麼都不重要了,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個騙局而已,既然是局,我又何必這麼認真,這麼念念不捨呢?
顧洛桀,我對你的情,對你的心意,付出的所有,你都假裝沒看到,不在意,不關心,事到如今,我真的已經沒力氣在陪你演戲了,但是現下我若是坐以待斃,恐會被你和歐倩倩趕盡殺絕吧,我是很難過很傻沒錯,但是我還沒有傻到爲你捨去性命。
你的虛情假意做的很漂亮,也掩飾的天衣無縫,耍的我團團轉,看我狼狽不堪,對你傾心聽從你任何擺佈的模樣,你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既然是我給了你這份成就感,那現在就由我來親手毀了他。
我沒法撼動你的皇位,也沒能力撼動,但是這並不說明除了你之外,我就不能動別人,不論是歐倩倩也好,還是你的其他棋子也好,我都會悉數毀之,讓你進退無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