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聲音,秦芷茹最先反應過來。只見她三步跨作兩步,飛快地朝裡屋奔去。
她的身後,鄭氏領着齊淑嬈,也尾隨着跟了進去。
落單的齊峻一臉茫然,隨後他便聽到裡面的女人,七嘴八舌地似是在說些什麼。
接着,他就聽到小葡萄的聲音:“聰弟怎麼啦?爲何他又哭起來了?”
屋裡停頓時了片刻,突然就聽到有女子“哎喲”一聲,似是有誰摔倒了,接着,就是衆人呼救的聲音。
齊峻心頭一驚,快步地閃了進去。
“發生什麼事了?”他剛一進屋,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他妹妹坐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吟過不停。
而他的母親,似乎被眼前突發的狀況驚呆了,忙喝令旁邊的奴僕:“都傻愣着幹啥?還不趕緊把五姑奶奶扶起來。”
屋裡伺候的僕婦,手忙腳亂地爭相去攙扶。
齊峻不禁皺起眉頭:“地上是什麼?怎地不趕緊清理乾淨,這要是孩子們摔倒了,可怎麼得了?”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剛滿半歲的小兒子,“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齊峻不由皺着眉頭,望向一旁的乳孃:“他怎地又哭起來了?”
那乳孃撲嗵一聲跪在地方,連連磕頭謝罪:“奴婢該死!小少爺剛纔做夢的時候尿溼了,奴婢叫春枝回梅馨苑取尿布,誰知她一去就不回來了。小少爺屁股下頭不舒服,一直啼哭個不停。”
鄭氏聽了她的話,忙朝秦芷茹望了一眼,然後對那乳孃道,“那你還不趕緊回去取?!”
那乳孃一驚,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朝衆人福了一禮,就要退身而出。
沒一會兒,有位丫鬟一臉焦色地趕了過來,並向秦芷茹請罪:“夫人,奴婢該死,春枝過來時候扭到腿,她託奴婢將東西送來,省得耽誤小少爺換尿布了。”
屋裡衆人忙朝那女子望去——只見她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張白淨的瓜子臉,配上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眼看上去,頗有幾分姿色。
瞅着那女子,鄭氏若有所思。齊淑嬈見母親愣神。忙在旁邊咳了一聲提醒她。鄭氏這才清醒過來,對兒媳說道:“這丫頭看着眼生,是新買進府的?”
秦芷茹一臉愧色,對鄭氏歉然道:“是媳婦卸下無方,驚動了母親大人。她是媳婦孃家送來的……”
聽到這話。鄭氏點了點頭,臉上頓時凝重起來,繼續問道:“是從小在你身邊侍候的?”
秦芷茹一怔,隨後仿若意識到什麼,解釋道:“她乃我三妹乳母的女兒,是秦府家生子來着。”
鄭氏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些什麼。
秦芷茹心裡卻是清楚,婆母心中所想。
當初,她被賜婚嫁進寧國府。身邊侍候的除了高家派來的宮女,就是繼母安排的貼身丫鬟。自從高家倒臺後,那些宮女自然或賣或送到邊遠地區去做苦工。她從孃家帶來的人,自然就近身侍候了。
不過,相公不太放心那幾人。說是她繼母一家以前對高氏言聽計從,她們安排的人未必靠得住。因此那幾個人最終被齊峻都打發了。秦芷茹最後無人可用。她剛及笄的三妹,就把自己貼身的丫鬟送給了她。
齊峻見了,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提醒她,不能讓母親瞧見了,省得惹來不必的麻煩。沒想春枝那丫頭都是她身邊的老人,以前一直挺機靈的,怎地今日在這節骨眼上誤了事?!
要說眼前這位秦桑,以前在內院侍候,一般很少出來。加之對國公府的規矩知道的甚少,更不可能派她來送什麼東西。今天又不知何故,竟然替春枝送來。
心裡滿滿的疑惑,秦芷茹礙於衆人在場,卻不好當面跟秦桑問清楚。
齊峻瞅見她面帶愧色,哪能不曉得她的尷尬處境?
只見他忙出聲轉移話題,對從地上起身的妹妹道:“都這麼大的人了,在母親這兒還能摔倒?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被他這樣一刺,齊淑嬈不買他的帳,反脣相譏道:“地上有東西,沒有留意滑倒了,也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
齊峻聽後微微一笑,忙垂下頭去查看她的腳下。
“這是什麼?”他一瞧之下,竟然真有收穫,“讓你滑倒的,莫不是這幾顆珠子?”
齊峻指着地上幾顆白色的圓珠,問道:“你該不會踩到它們了吧?”
齊淑嬈低頭尋去,只見那白色圓珠就停在她腳邊不遠的地方。她忙朝侍候自己的丫鬟囑咐了一聲:“將那些玩意撿起來。”
那侍女領命彎腰去拾。
當齊淑嬈把東西接到手上時,一旁觀望的小葡萄突然出聲:“那是我的彈珠……”
聞言,衆人不解地望向他。小傢伙見狀“噌”地一聲過來,奪過侍女手裡的白色珠子,對齊峻解釋道:“這是我平日玩的彈珠,怎麼會掉在地上的?”
齊峻湊過來一瞧——好傢伙,此乃一顆顆指甲大小的珍珠。
見這東西價值不菲,一股疑惑涌上他的心頭,遂問道:“這珠子哪來的?你母親知不知道?”
見到父親滿臉鄭重的樣子,小葡萄嘴巴一撇,顯擺道:“這是葛伯伯送給小葡萄的。他送了半袋子大小不一的珠子,說是給我平日打彈珠玩……”
他這話一出,屋裡衆人即刻沉默下來。
齊峻的臉色隨之變得有些黯沉。
又是那位姓葛的,這一發現讓齊峻如坐鍼氈。
“什麼時候送你的?他爲何送你?”隨後,他眼睛盯着兒子,沉聲問道。
小葡萄不明所以,只見他嘟着個小嘴,對他爹爹道:“就是上次房子都塌的那次。葛伯伯悄悄送給我的。是送給我在家裡打彈珠,還說,若是玩膩了,就交給母親。這些東西可以換好多好吃的,屋子什麼的……”
小傢伙自顧自地說道,完全沒留意到他爹越來越黑的臉色。
旁邊的鄭氏和齊淑嬈瞭解齊峻,對他此時身上散發出的怒氣隱有覺察。
“那位姓葛的,到底是什麼人?”鄭氏不禁皺起眉頭,厲聲向兒子問起。
見到那人把主意都打到自己兒子身上了,齊峻不敢怠慢,忙把葛曜的身份,乃至他跟文曙輝父女的淵源講了出來。
鄭氏聽着聽着,不禁然皺起眉頭。她沉思了片刻,對齊峻道:“既然,他對舒娘母子有恩,你要好生感謝人家。前些年情勢不明,他還能不計個人得失,幾次相助,實屬難得。咱們齊家本就虧待了他們母子,你得替妻兒好好謝謝人家。”
對母親的話,齊峻苦笑之餘,只得應了下來。
旁邊的齊淑嬈卻嗅出哪裡不對勁,她忙跟齊峻問道:“那位葛將軍,莫不是想勸四嫂,哦,不對,是文家姑奶奶支持邵家?”
妹妹這話讓齊峻心頭略感驚訝。要知道,他也是聽了一直守着舒兒身邊的番蓮親口所說,才明白過來的,沒想到妹妹竟然一猜就中。
“你是怎麼知道的?”齊峻不由問道。
齊淑嬈道:“公爹跟相公議論過。在四皇子未到之前,他們在商量,萬一到時新朝有人容不下他們,他們準備投奔邵家。我也是在旁邊無意聽了幾句。”
無意間聽了幾句?
齊峻心底不禁冷哼起來。
若沒有目的,成心讓自家妹子帶話,宋家那隻老狐狸能讓旁人聽去他的打算?!
這不明擺着讓嬈兒傳話回來嘛!
想到這裡,齊峻斂起異容,對齊淑嬈問道:“對這位葛將軍,你還知道些什麼?”
齊淑嬈不由怔忡,過了好半晌,才答道:“我出門的時候,聽到公爹提到,他的情報網剛得到的消息,葛將軍跟邵家鬧翻了。此時,不是到了南楚那邊,就是回到了廄。”
齊峻點頭,正要囑咐他妹子幾句,就聽到旁邊的秦芷茹突然出聲:“那位葛將軍,我倒是曾聽舅舅提到過,說是頗有本事的一員虎將。還有,好像還救出過文大人。”
她最後的一句話,讓齊峻臉上頓時僵了僵。
從頭次聽說,葛曜搭救岳父大人的事,他心頭就隱隱感到不妙。到底是哪裡不妥,他一直說不上來。
對方如今雖然離開了山東,接下來要做些什麼,齊峻心裡還是沒底。
對那人,他總有種奇怪的感覺,對方身上似乎藏着某種難以言說的秘密。
雖然,據他所知,葛曜確實是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可總覺跟其他出身草莽的大將有些不太一樣。
齊峻在這兒冥思苦想,小葡萄卻不理他,拿起手裡的珍珠,就逗起一旁的齊聰來了。
“這個不是藥丸,不能放在嘴巴里。”小葡萄焦急的聲音突然響起。
齊峻一驚,忙奔到小兒子身邊,一把抱起他,對滿臉憔悴的秦芷茹問道:“他把什麼放進嘴裡了?”
此時,秦芷茹急得滿頭大汗,也顧不得回答他,一把抱過兒子,把他倒栽蔥似地拎了起來,似乎打算把珠子倒逼出來。
可是不管衆人如何努力,還是無力迴天。
就在衆人一籌莫展的時候,舒眉突然闖進來,問道:“聽就小葡萄闖禍了,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