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郎中擰起眉,“八小姐的身子骨很好,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在下沒有斷出什麼症狀,恕在下不才,還望八小姐另請高明。”
吳媽媽見他油鹽不進,一時氣結,“柒郎中您是宮裡退下的御醫,陶家一直敬重您,二姨太亦是過您不少好處,可您到了我們陶家的‘藥’鋪,那就要聽陶家的話,現下只要你說前幾日着涼,就這樣病了起來,幾個月的功夫都不能好。”
“在下行醫這麼些年,從未說過違心的話!”柒郎中義正言辭的拒絕。
紗帳外雪白的手一下拉住她,柒郎中嚇得差點跳起來,說話結巴起來,“陶八小姐請自重。”
“自重?分明是柒郎中你一把年紀了還心存歹念,趁着我身子虛弱妄圖……”
恰到好處的停頓,柒郎中猛地擡頭,嘴‘脣’氣得哆嗦起來。
“柒郎中您是答應還是不答應?若您不答應,我只要扯開嗓子求救一聲,前御醫大人的一世英名就毀了,或者您覺得不打緊,可您的夫人、您家裡的‘女’兒會不會也不打緊?我是陶家最小的小姐兒,您說老太太會信我,還是信您一個外人?”
清麗的嗓音,尚未及笄卻已然妖媚的容顏,柒郎中卻只覺得看一眼就心驚‘肉’跳,這樣的人,這樣的心思,他真真惹不起。
況且‘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有些病態的陶八小姐無論說什麼,別人都只會信她。
“陶八小姐染上風寒,天氣反覆再加上近段時日都鮮少補身,故病情加重得厲害,沒有幾個月的調養是好不了的。”柒郎中捏着拳,一字一句的從牙縫裡蹦出來。
緊緊捉着他的柔荑鬆開了,“吳媽媽,送柒郎中去老太太那兒。”
“是,八小姐。”吳媽媽福身領着柒郎中退下。
“真有這麼嚴重?”老太太本來悠閒靠着的身子一下從軟榻上坐直。
“是。”柒郎中拱手。
“都是我忽視了蕊兒,把不該帶上的情緒也發在她身上,她是府裡最小的小姐兒,原來那樣多的寵愛集於一身,現下這樣的鉅變,即使身子骨強健的人也只怕會大病一場。”老太太心中懊悔,捶‘胸’頓足的搖頭,頓了會兒,道,“那蕊兒的身子還勞煩柒郎中……”
“承‘蒙’陶老太太的信任,只需在下開一副方子,按着方子每日按時服‘藥’,幾個月的時間過去自然會慢慢的好起來。”
老太太讓嚴媽媽去和柒郎中拿方子。
“真是委屈了蕊兒。”老太太說着眼眶紅了起來,大太太上前幫她捶着肩膀,“柒郎中的醫術可是極好的,有了他的‘藥’方子,蕊兒也一定能好起來。”
“齊眉說得纔是對的。”老太太擦了擦眼角,“蕊兒如今這樣,大半的原因是心病啊。”
“母親無需太過擔憂,在家裡,蕊兒和齊眉是最親近的,讓齊眉時不時去與她閒聊,等蕊兒能下‘牀’走動了,再帶她在園子裡走走,自然會很快好起來。現下只是要與阮家大公子訂親,嫁過去那也至少是一兩年後的事,這麼長的時間,身子不會調養不好的。”大太太笑着道,聲音十分的溫柔。
“阮家的事,我得要再想想。”老太太深深地嘆口氣。
大太太微微點頭,又道,“母親,最近外頭對齊英的傳言多了不少。”
“什麼?”老太太擡眼看着大太太。
大太太頓了下,猶豫的繼續道,“說是仁孝皇后親口讚譽過齊英,說這樣秉‘性’善良的‘女’子,還至情至‘性’,委實是不多見,真真是有儀態萬千的風範。”
儀態萬千,這樣的話從皇后嘴裡說出來,莫不是……
老太太有些慌起來,“什麼時候說的事?”
“具體的時日媳‘婦’不知,可傳言是愈演愈烈了,都說大將軍府又要出個太子妃了。”大太太說着自己的心也沉了下去。
老太太一下坐在軟榻上,半天不知要說什麼。
…………
今年的‘花’燈會熱鬧非凡,如‘花’朝節一般,都是大戶人家小姐兒們的好日子,可以隨意的出行。
和‘花’朝節不同的地方是,‘花’朝節是求神仙眷顧,而‘花’燈會求的就只是一個緣字。
在‘花’燈節這晚,在城中會有人發放‘花’燈,給你什麼‘花’燈就只能拿什麼,不能按着自己的喜好拿,無論少爺還是小姐,提着‘花’燈走到護城河,或者坐船,或者只在河邊,若是小姐找着了與自己提着一樣‘花’燈的男子,那便是有緣人,一起放‘花’燈,可以許下美好的願望。
而沒有找到相同‘花’燈的也無所謂,只要獨自放‘花’燈的時候誠心祈求,緣說不準也能降臨到身邊。
所以對於衆人來說,‘花’燈節的吸引和趣味絲毫不遜‘色’於‘花’朝節。
齊眉沐浴了一番,從木桶裡跨出來,喚了子秋過來梳洗。
對着銅鏡,子秋拿起謦紅瑪瑙梳,握住齊眉的青絲一下下仔細的梳起來,“小姐的頭髮又順又柔,比在莊子的時候簡直是兩個模樣。”
“還有小姐的臉‘色’也好看,白皙的膚‘色’,像染了一層潤‘玉’的光一般,眼眸黑黑亮亮的特別溫柔。”
“好了好了,你什麼時候也變成迎夏一樣了。”齊眉被說得不好意思起來,潤‘玉’的光上又染上一抹微微地酡紅。
子秋笑了笑,幫齊眉認認真真的梳好髮鬢,再仔細的把她碎‘花’淡紗‘露’百水裙上的褶皺撫平,從妝奩裡拿起一對月鑲紫英墜子戴上。
“這麼慎重其事,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嫁妹妹呢。”齊眉打趣了一句。
子秋忙跪下來,“小姐萬萬不可這麼說。”
“瞧你。”齊眉把子秋虛扶起來,“只不過是去‘花’燈節,我雖以前沒去過,但也不是沒見過場面,打扮得這樣隆重,我都有些不習慣。”
“小姐。”子秋大起膽子重重地握住齊眉的手,“小姐什麼都好,平時聰明,但對待一些事情就笨。”
在齊眉說話之前,子秋語重心長地繼續道,“居大公子送信來的舉動,連奴婢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小姐怎麼就不明白?況且小姐沒有拒絕,今日午後小憩也沒睡得着,說明小姐心裡還是有掛念的。您和居大公子‘門’當戶對的,之間一點兒阻隔都沒有,一人跨出一步,小姐就能嫁得良人。”
齊眉拍了下子秋的腦袋,“你一下就把我之後幾年的事兒都說全了似的,現下我上頭還有二姐和三姐,要到我訂親少說還要一兩年。”
說着又臉紅起來,“而且這樣的事情也不是我說了算的。”
“小姐可不能這麼想,您瞧瞧八小姐現在,再想想她以前的日子,世事變幻,誰都不知道萬一退縮一下,會不會就是錯過。”子秋感慨良多。
“怕了你了。”齊眉笑着起身,“二姐那兒應是也打扮好了,我們這會兒過去,說不準是第一個拿‘花’燈的。”
姐妹兩見了面,齊英也稍稍打扮了一下,可比之‘花’朝節的裝扮那還是遜‘色’了太多,再是一身紅裝若是沒有想見的人,也沒了打扮的心思。
齊眉輕輕地握住齊英的手,兩人正要一前一後的上馬車,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哭聲。
齊眉停住了腳步,讓子秋過去看看。
一會兒的功夫,子秋便回來了,“是八小姐。”
說話之間還能聽到哭聲,並不淒厲刺耳,只讓人心聲憐意。
“二姐、五姐姐。”被帶到馬車面前的陶蕊讓人眼前一亮,並不是因得容貌或者氣質的緣故,而是她鮮少有的素淡裝扮,襯得妖冶的一張臉上隱隱散出脫塵的味道。
是了,不去‘花’燈節,那也就無需打扮。
“祖母不讓你去‘花’燈節?”齊眉問道。
陶蕊‘欲’言又止,微微側過身子,低聲道,“祖母說蕊兒病未愈,不可以外出,蕊兒託人傳了幾次話,祖母是半答應了。‘花’燈節一年才一次,錯過這一次,也不知還有沒有下一次。”
“那一起上來罷。”
陶蕊的話讓齊眉想起了一些事,讓吳媽媽把陶蕊扶上馬車。
老太太半答應的話那就是答應了,只不過陶蕊若是獨自前去,只怕也看不到什麼美景,而且之前柒郎中說得那樣嚇人,若果她一個人去的話出了什麼事也沒個照應。
馬車駛到了城中,齊眉、齊英和陶蕊下了車。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耽擱了一陣,已經有小姐兒和少爺們領好了‘花’燈,遠遠看去如流螢一般飛舞在街上。
歡天喜地的領了‘花’燈,陶蕊領到的是月白月季‘花’燈,齊英是粉‘色’蓮‘花’燈,齊眉排在後頭,走過去後發‘花’燈的‘婦’人就大嚷了一句,“喲,這是陶家的五小姐!”
齊眉啞然的看了她一眼,‘婦’人拍起手來,“陶五小姐的‘花’燈是合歡‘花’燈呢!這可是每次‘花’燈裡最好的一種‘花’燈,陶五小姐要留神,看是哪位良緣也提了一樣的‘花’燈。”
這奉承的話聽得幾分不快,陶蕊剛一擡眼,卻正好看到不遠處站着的人。
湛藍的錦袍一晃而過的遠去,手裡提着的‘花’燈讓陶蕊眼皮重重地跳了下。
“走嗎?”齊眉提着合歡‘花’燈走過去,輕聲問着陶蕊。
“走,走。”陶蕊仰頭甜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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