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儒青並沒有坐着,而是站在花廳裡,見陶大太太來了,怔了一下。
“顏老闆許久未再來過陶府,也不知此次前來所謂何事?”大太太說話十分的客氣。
顏儒青的脣色有些慘白,眼窩也深深地陷了進去,原以爲前來的該是陶伯全才是,結果還是陶大太太。
“怎麼做事的?這麼久了茶也沒有上。”大太太看了顏儒青一眼,皺眉斥責了鶯柳一句。
老太太過世後,原本服侍她的四大丫鬟都留在了花廳和正廳,而嚴媽媽則是給了她一把銀子,回鄉養老去了。
老太太身邊這四個丫鬟都是聰明伶俐的人,做事沉穩,有規有矩,即使在待客的時候偶爾出些岔子,有這四個丫鬟在也都能很地化解。
鶯柳面有難色,顏儒青開了口,“陶大夫人,不是她的錯,是我喝不下東西也吃不下東西。”
“怎麼了?”陶大太太聽着顏儒青沙啞的聲音,心知有事,忙問道。
顏儒青沉吟半晌,道,“宛白她,抑鬱成疾,得了重病,大概沒多少日子了。”
大太太頓了會兒,只微微地嘆了口氣。
“不是來請誰原諒,只是宛白很想蕊兒,所以請求陶大夫人,若是能讓蕊兒回去陪宛白走完最後一小段路,顏某感激不盡。”顏儒青說着拱手,面色尤爲的沉痛。
陶蕊換了一身素樸的衣裳,白沙半遮着面,卻掩不住已經生得傾國傾城的絕美容貌。
即使只遠遠的看上一眼,瞧不清相貌,也能知曉是個難得的絕色。
陶媽媽簡單的收拾了包袱,顏儒青顯然是早有準備,心知陶府不會拒絕這個請求。寬敞的馬車停在府外。
陶蕊跟着顏儒青身後,腳步十分速的出了府門,顏宛白的消息讓她心亂如麻,身邊失去的東西已經太多了,縱使心態再是改變,再多不悅的事情,她也希望身邊至少要留給她最後一絲親情。
“舅舅,娘應該是沒事的吧。”陶蕊上馬車之前,抱着希望問了顏儒青一句。
顏儒青深吸口氣,搖搖頭。一個跨步上馬,“走吧。”
顏家府邸的氣派不比官家的要少,尤其一些品級低的官員。還沒有顏家這樣大的府,顏家家不大但業大,陶蕊被顏儒青從馬車上牽下來,擡頭便能看到下人們在園子裡忙忙碌碌的身影。
當看到顏宛白蒼白的臉之後,陶蕊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跪伏在牀榻邊,只喊了一聲娘,就再也說不出話。
顏宛白看到陶蕊,費力的扯出一絲笑意,“蕊兒來了,總算來了。娘好怕再也見不到你。”
“娘,不會的。”陶蕊大哭着,我見猶憐的臉龐誰看了都會被勾走一大半的魂兒。
顏宛白笑了笑。眼淚也滑了下來,“娘自從回來顏府,心態是真的平和下來了。過去的一切都不是他人的過錯,全是娘自己造成的。太過要強,太得理不饒人。不得理卻還更加囂張。那時候你父親之所以歡喜我,都是因得我性子與大夫人性子相反。柔情似水的女子是好,但若柔得化成一灘水,看上去就沒血沒肉,哪個男子都不喜歡那樣的妻妾。”
“娘,都是他們的錯!”陶蕊眼眶的血絲又多了些,紅紅的眼眸看上去卻並不嚇人,反而有一種妖冶的美麗。
顏宛白撫摸着陶蕊的青絲,“誰都會喜歡美麗的人事物,n你很美,很好看,這是你的優勢。娘是見不到你嫁人了,所以先要告訴你,容貌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劣勢。要抓住男子的心,光靠容貌是沒用的,要用適當的法子,慢慢地融進去,不是融到別的地方,而是融到他的骨血裡。這樣才能讓他無法忘懷,即使有誰能入得了他的眼,也再進不去他的心。”
“因爲他的這裡,將會滿滿當當的都是你。”顏宛白指了指陶蕊的胸口。
說了老長一段話,顏宛白咳嗽了起來,攤開捂過脣的帕子,上頭全都是血。
“咳了這麼多血!”陶蕊驚呼着要去找顏儒青,怎麼都沒有郎中陪在邊上,顏家的家業請十幾個郎中守在府裡都是綽綽有餘。
“蕊兒,不用去煩你舅舅。”顏宛白咳嗽着拉住陶蕊的胳膊,拉得緊緊的,“娘已經是藥石無靈。”
“最後一點點日子,就盼你能夠伴在娘身邊。”顏宛白笑了笑,是陶蕊從沒見過的笑容,十分的美豔,若是父親能見到這樣的娘,一定會心疼,說不定還會把娘帶回去。
能請到柒郎中的話,一切說不準還有救。
陶蕊邊想着邊站起來,努力要掙脫顏宛白的手,“娘,蕊兒回去找父親,他見到孃的樣子一定會心疼的,這樣娘就能回濟安公府了。”
“蕊兒!”顏宛白撐着牀榻,咳得全身都震了一下。費勁了力氣喚出一聲,陶蕊停在門口。
“沒用的,你父親再也不想見到我,若是再不出現在他生命裡,說不準還能留一絲絲的美好。”顏宛白悽苦的笑着,讓陶蕊回到她身邊。
日子悄悄的滑過去,對陶蕊來說度日如年,對顏宛白來說卻是難得清閒的時日。
知曉了時日無多,反而心態豁達起來。
半個月的功夫,陶蕊都陪着她,沒有什麼太遺憾的事了,餘下的不過也是她自作孽。
“娘有些渴了。”顏宛白擡了擡手指,勉強撐起眼皮。
“蕊兒給娘去端茶。”陶蕊忙走了出去。
顏儒青正從府外回來,第一時間照例來園子裡看顏宛白,卻看到陶蕊滿面淚痕的跑出來,下一刻隱隱聽得屋內有人在喚他,踱步走了進去,顏宛白已經全身虛脫的靠在牀榻上,顏儒青忙上前拉住顏宛白的手,“妹妹,還聽得到大哥說話嗎?”
“大哥,宛白的性子不好,也做了很多錯事,最後若不是大哥的包容,宛白只怕會過着萬人唾棄的日子。”顏宛白說得斷斷續續,顏儒青心下了然,不敢打斷她,只求她能有力氣說完。
“蕊兒……性子本是好的,都是我……都是我……”顏宛白又咳出了一灘血,顏儒青手腳慌亂的幫拿帕子幫她擦去血漬,顏宛白脣角帶着血跡,已經是慘白的脣費力的一張一合,“大哥,宛白還有最後一件事想要求你。”
等到陶蕊吵吵嚷嚷的讓丫鬟把茶煮出來,還打破了不少碗。
老爺的侄女兒,還是濟安公府的小姐,丫鬟們有一百個膽子都不敢怠慢,半個來月的日子都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丫鬟們急急忙忙煮好了,又立馬端着茶,陶蕊一把搶過往園裡趕。
只看得顏夫人也匆匆地過來,看了眼屋裡,“姑子……姑子沒了!”
啪地一聲,手裡的茶盞摔得四分五裂。
陶蕊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入到屋裡,抱着顏宛白的屍身,“娘,蕊兒什麼都不要,只要娘能回來!”
哭得淒厲又悲慼,連外頭的下人也忍不住悄悄地拭淚。
顏宛白病逝的消息傳回了濟安公府,大太太與陶伯全說的時候,陶伯全正在忙着寫冊子,只擡頭嗯了一聲。
大太太又道,“蕊兒會在顏府裡等喪事都辦完再回來。”
陶伯全微微地蹙眉,“犯不着急着回來,讓她在顏府多住一段日子吧。”
濟安公府死了濟安公,又沒了陶老太太,早已寫下休書掃地出門的顏宛白也病逝了。
陶伯全好不容易心緒才得以平復,不願再看到誰哭哭啼啼。
況且顏宛白這人,陶伯全搖搖頭,繼續寫着冊子。
…………
阮成淵在學堂裡聽得有人議論顏老闆家的二妹病逝的消息,回屋子後便於齊眉說了,“顏宛白都是自作孽不可活,若不是做了那麼多壞事,怎麼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齊眉微微點頭,繼續低頭看手裡的書冊。
“很就要考今年的秋試了,邊關戰亂剛過,爲了穩民心,撫臣民,皇上今年特意加開了秋試的會試,最遲明年開春就能有結果。”阮成淵緩緩地說着,齊眉把書合上了,睜着澄清的眸子看着他,“你想考得好,還是考得不好?”
“這是我要問你的。”阮成淵伸手攬住她的腰,“考得好,我就能留下來,考得不好,我就得回去西河。”
“要考得好。”齊眉毫不猶豫的。
若真要幫西王爺,就不要留在他身邊,好不容易脫離了干係,不能又主動去自投羅網。
摺子的事情自是無疾而終,倒是一丁點風波都沒有掀起來。人現在的阮成淵考得好一些也沒有關係,皇上賜一個品級低一些的職位就好。
阮成淵起了身,背對着齊眉,“我還在想,要考得好些,還是差一些。回去西河自是危險,但險中求勝,並不失爲計策的一種。”
齊眉看着阮成淵走出去,兩人成親大半年,再加上前世的記憶,實則已經相處了八年的光景。
秋季的會試就在十月初,算算也只有不足一月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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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二更晚了許多,十分抱歉,明天會按時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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