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此時像個瘋子，她也知道人們是用多麼詫異的眼神看着她。可她不在乎！她想的是那個天壇上的人，只要一想到那柄鋒利的寶劍已經刺進了那個人的胸口，她就眼冒金星，痛不欲生！這個時候的她已經忘記了冷靜、忘記了一個帝王是不可能就這麼死去的——她昏了頭似的跌跌撞撞地衝了上去，臉色倉皇，眼中帶淚——連滾帶爬，儀態盡失！
在容語蕊衝上天壇的時候，祭天殿一片譁然。
皇后一臉沉寂的跪在光滑的玉石地板上，好像那刺骨的冰冷並不存在一般，她默默的數着那一步步的腳步，猜測着到頭的那一刻。
“皇上！”
隨着一聲喑啞恐懼的哭咽聲，皇后緊緊的閉上了一雙鳳眼。
她賭贏了！
破壞祭祀者，格殺勿論！
她賭贏了！
皇后臉色蒼白的低垂着眼睛，她利用容語蕊對消息的閉塞和對皇上的感情賭贏了，可是，她心裡卻不感到愉快，相反，她的大腦中在瘋狂的質問着她自己！
如果是她！如果是她！她是不是也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天壇？！
如果是她——
不！
秦婉清！你別傻了！
你計較這些做什麼？你要的只是皇后的後位不是嗎？你在乎的不就是這個嗎？你爲什麼要愚蠢的去渴望，渴望也像那個奔向死路的女子義無反顧？！
還是衝上去了嗎？
聽着那聲無助嘶喊的瑕貴妃跪在地上無神的想。
早就知道她一定會衝上去的不是嗎？她又在意外什麼？
搖了搖頭，瑕貴妃讓自己的臉色好看一點，她沒有必要震驚的，也沒有必要去在心裡震撼，去感慨，去……羨慕……
這些情緒完全是不需要的。
瓊妃靜靜地跪在地上，她就像一條藏在深海里的小魚，在這片震耳欲聾的人浪中保持着詭異的安靜。
從容語蕊的衣襬離開
她的視線，她就知道有些事情要發生了，她知道她可以阻止。
她只要拉住她，她只要告訴她天壇上的真實情況……
她知道她可以救她的。
可是，她爲什麼要救她？她憑什麼要救她？！
外表平靜心情紊亂不堪的瓊妃在聽到那聲夾雜着恐慌絕望的嘶喊聲時，狠狠的打了一個寒噤。
只是胸口擦破了一點皮的皇帝震驚地看着那個已經收斂了爪子變得溫順體貼的女子狀若瘋虎的往天壇上衝過來——
他知道他應該馬上喝令將她拖下去的，他知道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他知道如果他想她活着就必須儘快處理這個突發狀況，以免事情擴大的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的腦子在告訴他，在提醒他，可他卻做不到，他做不到他腦海裡所例開的一條條方案，他只能像個愚蠢的傻瓜一樣，看着她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往他這兒爬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皇上！”隨着又一聲嗚咽，一個纖弱的身子撲通一聲跪倒在他的身旁，這時候，他才發現原來他還躺在地上。
這是不對的，他知道，可是他卻沒有辦法移動身體，甚至沒有辦法去告訴她他沒事，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哭得泣不成聲，一頭美麗青絲散亂成一團，身上的簪子鐲子幾乎掉了大半，她卻渾然不覺。
“皇上……”眼裡漸漸流露出瘋狂色彩的容語蕊幾番呼喚都沒有得到迴應，瘋狂流動的眼淚似乎已經無法阻礙她的視線，眼中的決絕閃過，容語蕊抓過那把看似鋒利無比的寶劍狠狠往自己胸口刺去——
明明知道那只是一柄暗藏機關的隱劍皇帝還是被容語蕊的決絕給嚇了個魂飛魄散！
“該死的你在幹什麼！”
迴音裝置讓皇帝沒有容何掩飾的怒吼聲傳遍了整個祭天殿。
感覺到自己手裡的長劍被人狠狠的打開了，容語蕊混沌的神智有了一點小小的清醒，她順着那個聲音看過去——
以爲已經枯竭的淚水再次洶涌而出……
“皇上……”難以置信的眼睛裡是深深的難以置信和期懼……
嘶啞語氣裡的期盼和恐懼讓天壇下的命婦們心中惻然。
皇帝闔了闔目，再慢慢張開了眼睛。
“朕沒事。”知道此時的容語蕊絕對受不得驚嚇的皇帝語氣溫柔中帶着勸哄。
容語蕊的眼睛落在皇帝胸前那一片殷色上，不信任的眼神毫不掩飾的釘在了皇帝身上。相信如果不是玄色深黑，只怕容語蕊此刻早已經崩潰了。
“朕真的沒事，不信……你……”皇帝將容語蕊的手拉了過來輕輕放在自己胸前，語氣依然溫和，這樣的皇帝讓在場的衆人心潮起伏，“你看，沒事，傷口不深……”
容語蕊抖着手順從的拉開了衣襟，一個狹細的傷痕落入眼簾——
容語蕊嘴脣顫抖地擡眼望向皇帝。
“朕沒事，真的沒事，你瞧……要不，請太醫來瞧瞧，你聽他們怎麼說，好不好？”皇帝不厭其煩的說。
“你真的沒事？”惶恐中的不信讓皇帝鼻子一酸，“朕怎麼會騙你呢，朕不會騙朕顏兒不是嗎？”
壓抑的嗚咽衝出口腔，容語蕊整個人撲進了皇帝懷中，“你嚇壞我了……你怎麼可以嚇我……嗚嗚……”
無法將自己心中的恐懼宣泄，容語蕊抱着皇帝號啕大哭。
皇帝——謝莞辰靜靜地抱着她，輕輕撫摸着她身後那一頭凌亂的青絲，不停地在她耳畔說着三個字——朕沒事。
在這無數雙眼睛下，皇帝緊緊的抱着容語蕊，他什麼都顧不得了，他心心念唸的就是懷中這個因爲他幾乎陷入癲狂的女子。
皇帝輕輕吻了吻懷中人的發旋，一抹淡淡的笑自他眼底升起——
顏兒，朕……信你了。
沉浸在喜悅中的二人沒有注意到太后眼底不可抑制的陰冷戒備，亦沒有注意到天壇下那匯成了言語洪流的議論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