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內間,雪兒就瞧見自家夫人坐在繡架前目無焦距地瞅着前面的繡樣雙手確實交疊擱在小腹上,神色有些恍惚。而那剛剛還戴在面上的青紗卻是隨意擱在了一旁,如今正在那繡架上搖搖欲墜。
“夫人。”雪兒輕輕喚了一聲,來到容語蕊身旁蹲下仰頭看着她。
“雪兒……我莫不是在做夢?”容語蕊的語氣有些縹緲。
“夫人,經過兩位老太醫的診脈,您還覺得這是在做夢嗎?”雪兒抿脣一笑,伸手握住容語蕊的手,神色專注道,“夫人,只要您這次生了一個皇子,那麼,咱們以後的日子過得就絕對沒有這般困難重重了。”雪兒眉開眼笑道,“幸好主子給您升了位份,若還是一位貴人,卻是不能親自撫養皇子了,到時候將皇子給了別個咱們得多難過呀。”
“雪兒,安陽府的月老廟……真的很靈對不對?”容語蕊抿脣微笑,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是啊……真的很靈呢。”雪兒輕輕笑了,望着容語蕊姿容絕色的容顏,笑容璀璨無比。
這時候主僕倆個卻是不約而同想到了那一夜,那驚魂未定的一夜。
那一夜,她原本是想着將自己交給他後,就……就服了張千面老人給的藥丸直接詐死……就這樣再次逃離的……容語蕊眸色黯沉,誰能料到,她卻在最關鍵的時候……反悔了。
那一夜,她新瓜初破,渾身上下難以言喻的痠痛讓她寸步難行,那時候,他被她下了迷藥,還在牀榻上昏睡。
就是他也不會想到,她會將迷藥塗在紅脣上……
容語蕊隨意梳了下凌亂的髮絲,重新換上了一身白色襦裙,取了那藥丸就要往嘴裡放,外面的響動卻是驚着了她。
威伯和雪兒的話一句接着一句沒有容何遮掩的傳入了她的耳廓,讓她自慚形穢羞愧欲死。她既已應承了雪兒,又怎麼能因爲瞧見了張千面老人又再次改弦更張?這樣,與那無信無義的小人又有何意。更何況,若她真的就‘死’在了這容府內,別說剛剛安眠的
父母得不到安寧,就是威伯……怕也會被牽連……更何況苦命的雪兒,她身上的美人笑卻是拖不得了……容語蕊心思百轉,久久無法作出決定。
就在這久久難以抉擇之際,雪兒卻是擔心容語蕊初承恩澤會有個什麼差錯鼓足了勇氣摒棄了那羞澀的心態來到門前守候,卻不料,剛好瞧見了穿着一身整齊衣物面色有些驚惶的瞅着她的容語蕊。
當時的雪兒險些就失聲尖叫,好不容易她才按捺下了滿心的震驚怔怔的看着容語蕊,那眼裡的難以置信就是時至今日,也讓容語蕊銘心刻骨。
“娘娘……您這是……作甚?”雪兒的聲音從來沒有這麼虛弱過,就是她上次在監牢中美人笑發作險些死去,她的聲音也沒有如此虛弱過。
容語蕊惶惶然的看着雪兒,如同一個被主人逮了個正着的賊,手裡更是緊緊攥着那顆藥丸,心情緊張的隨時都有可能窒息。
雪兒的眼神無疑是犀利的,她一
眼就瞧見了容語蕊手裡的藥丸,“娘娘……這是要走了嗎?還是……這有別的用處?”她輕輕跪在地上,將臉隱藏在烏黑的青絲間,“奴婢……什麼都沒瞧見……娘娘要走……就趁快罷……”
容語蕊搖搖欲墜,她銀牙緊咬,也不去說那俗不可耐的‘爲什麼你不阻止我’之類的可笑言辭,只是用力的瞪大眼睛看着雪兒。
雪兒沒有與她對視,只是低着頭,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淚珠順着她的面頰簌簌滑落,滴落在地面上,打出了一個又一個水暈。
容語蕊嘴裡發苦,她定定的望着雪兒,固執地盯着,她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她只知道盯着她看着她心跳急如擂鼓。
“這個……是……”容語蕊看了雪兒很久,終於出聲了,她的聲音也很虛弱,也許是因爲剛剛纔經歷那從未嘗受過的***,讓她有些力有所怠,也有可能是因爲這急促緊繃的心情讓她有些吃不消,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手裡的東西,只是在雪兒面前跪了下來,然後取了一塊絲帕輕輕抹去了她不停落下怎
麼也無法遏制的淚水,然後將那顆藥丸輕輕放在她的手上,語氣不穩地道,“這個……你拿着去丟了。”
雪兒驚愕的看着她,眼裡充斥着難以置信。在她想來,容語蕊既然用自己的身體爲代價換來着千載難逢的逃跑機會怎麼會輕易放棄?!
“丟了它。”容語蕊的語氣格外虛弱,還隱隱帶着一些切齒的意味,“待會兒,你幫我做一件事,出了府門,將這個……”她從手腕上褪下一根拴着蝴蝶玉佩的紅色的絲線塞到雪兒手上,“掛在府門前的石獅子頸上,掛好後,就直接回來,什麼也別問,什麼也別說,弄完後就直接回來……”她重複,牙齒咯咯作響,眼中的情緒翻涌迭起就是以雪兒對她的瞭解也看是看不懂半分。
“您……做了這麼多……難道就要功虧一簣嗎?”雪兒的語氣裡充斥着濃濃的困惑和不解。
“這也不是頭一回了。”容語蕊嘆息,“好了,你快去辦了罷。”兩次都是玩兒阻了她,可見這也是天意。
“主子他……”雪兒擔憂地看了看內室,在她想來,以陛下的靈敏這時候都未醒來卻是格外反常的。
容語蕊破罐子破摔道,“我把迷藥塗在嘴脣上……”下脣輕咬,她撇過了頭。
雪兒張了張嘴,遲疑了半晌,還是囁嚅道,“您要是想走……奴婢不會攔您的……”
“可我的心會攔着我自己。”容語蕊低聲說,語氣裡難得多了份自嘲的意味,“好了,趁着我還沒反悔,你快些去罷。”她擺了擺手,從地上站起了身子,也不去管雪兒,邊解着衣裳邊進了內室。
雪兒望着她搖搖晃晃的背影,重重咬了下牙,轉身衝出了房間。
容語蕊聽着後面急促離去的腳步聲,嘴角彎起一抹慘淡的弧度,就穿着一件肚兜和褻褲爬上了牀,她安靜的望着那沉睡的英俊帝王,微微俯低身子,凝望着他冷峻的面容,“留下……何嘗又不是不願離了你……”一個清淡的吻落在那難得一笑的薄脣上,她眼角墜落了兩滴鹹澀的淚珠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