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上終年都是冰寒刺骨的,若非安老神醫發明了一種叫做暖陽丸的丸藥,怕是他老人家也不敢在雪山上久住,更遑論定居於此。
由於眼見着快要過除夕了,就是寒冷的雪山也增添了一抹熱氣,慕容冷的兩個親隨早在將他護送上山後就離去了,而他目前也還未得到老神醫的下山許可,所以今年的除夕夜,他們很可能會多一位客人。
這些時日以來的相處,已經讓容語蕊他們的相處變得自然了許多,除了不知道容語蕊到底是因何病症滯留雪山外,該知道的慕容冷幾乎可以說是旁敲側擊的知道了個大概。
慕容冷的身體已經在老神醫的精心治療下有了起色,這一日,他剛從山下上來,卻沒有在廳中看到一個人,思及今天是什麼日子的他捏了捏拳信步往醫房而去。
“慕容叔叔。”當歸和陳皮站在籬笆外面憂心忡忡地走來走去,見到他急忙迎了過去。
“當歸,陳皮,你們兩小子在幹什麼呢?”摸了摸兩小的頭,慕容冷看了眼被雪風颳起的熊皮厚氈問。
“姑姑今日出來的忒晚了,平日裡這時候早出來了,”小當歸小拳頭攥得緊緊的,“我怕姑姑出事。”旁邊的陳皮也死死咬住下脣眼睛不時往熊皮厚氈那兒瞄,彷佛這樣就能戳穿兩個洞看到裡面的情形。
“既然擔心就進去看看啊,”慕容冷這還是頭一回在這種場合中出現,以往他都是刻意迴避的,畢竟常叔對梅妃的病症一時顧左右而言他,從未與他說過真話,平時到了這時候也總是刻意來阻撓他一探究竟。他拉開籬笆就要進去,被兩小攔着了,“慕容叔叔,您不能進去!”小當歸哈了口氣跺腳說,“要是吵嚷到了老主人他們分心那就大不好了!”陳皮鬆開咬緊的下脣張開小胳膊擋住了慕容冷,用行動阻止他。
“不進去又怎麼知道現在怎麼樣了,”慕容冷撥開兩小,“我不會進去打擾到老神醫和常叔他們的,我就在外面候着,有事兒也能幫把手不是嗎?”
“您不進去?”當歸猶豫了下問,慕容冷保證道,“除非裡面叫,否則我絕不進去。”小傢伙見慕容冷都這麼說了,忙將眼睛瞟向陳皮,雖然小陳皮總是一副少言寡語的模樣,可他們兩個中間總是他拿主意。
小陳皮讓開了路,顯然是無聲的同意了。
慕容冷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走進了籬笆內,從他上山後就一直浮在他心口的疑問就要解決了嗎?
“丫頭,受不住就說聲,外公再輕些……”
甫一靠近就聽到老神醫繃緊的嗓音。
“外公我沒事,唔……您,繼續。”緊跟着的是容語蕊急促略微帶着悶哼的輕吟,慕容冷眉頭一攢,心道:到底是何病症,就連老神醫也是這般顧慮重重。
“啊……”一聲痛叫脫口而出,慕容冷心裡一揪,“語蕊,忍忍,再忍忍,你會沒事的!”常青雲的嗓音幾乎都變了形了。
“……我……我沒事……”渾身被綁縛在黑檀木椅上的容語蕊低低喘
息着,“爺爺,您繼續罷!”
“姑娘要是實在撐不住就喚老朽一聲,”張千面看着冷汗涔涔的容語蕊嘆息一聲,重新將銀針往容語蕊臉上的穴位扎去。
“老哥!輕點!輕點!”常青雲忙不迭地說,恨不得將張千面的手從容語蕊臉上捉下來了,“青雲!你別鬧了,讓叔衡一次扎完,有所停頓很可能會造成血氣不通的!”老神醫一把推開常青雲,手中的動作如同閃電一般迅捷,幾乎讓人捉不住痕跡,他沉聲道,“丫頭,這方法就講究個一氣呵成,無論如何,你得給外公撐住了啊!”
“嗯……唔……沒事……我撐得住的……”容語蕊強忍着想要去撓面上那刺疼麻癢之處,可她不能功虧一簣,只能死死忍住這比用針扎指甲還要痛楚的酷刑。
慕容冷站在外面聽着容語蕊勉強剋制的呻吟和痛時不小心溢出口的痛哼,心裡像是一團麻線似地揪了個死緊,他不知道容語蕊到底是何病,不但要讓三位當世國手來協同治療,還這般的痛楚!
“慕容叔叔,您小心點,別弄出了聲響!”見慕容冷有砸牆的跡象小當歸唬了一跳趕緊把他拉到了籬笆外面,慕容冷眼睛依然落在那厚厚的熊皮門氈上,“你們姑姑每半個月都要受這麼大的罪嗎?”
當歸一臉難受地點頭,“是啊,這都已經有兩年了,我和陳皮也聽了整整兩年了,”小傢伙帶着哭腔嚷,“每半個月姑姑從裡面出來都像是死過一回似地,我們看着實在是好心
疼,實際上容貌有那麼——”
“當歸!”陳皮拔高了聲音制止了當歸的口無遮攔,“姑姑不喜歡別人說這個!”
當歸嚇了一跳,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聽了個半截想要繼續挖下去的慕容冷知道,以這兩小的態度,他們是決計不會再說了,不由心生一嘆,人也不自覺的再度往那厚氈走去,當歸趕忙拉住了他,“放心,這回我就聽,不會衝動的!”慕容冷說,他知道也覺得好笑,什麼時候統帥三軍的北嶽軍統領也變得這麼墨跡,還容由兩個稚童擺佈了。
哐當!
一聲巨響,常青雲抱着身上蓋着雪裘的容語蕊面色凝重的疾步走了出來,看到慕容冷他神色略微一變,但也沒有說話徑自抱着懷裡昏厥的人往暖泉去了。
“瞧着眼下情況倒是進展不錯,只是,這般的苦楚比那煉獄又何嘗好過半分,”張千面邊說着邊和老神醫建議,“要不,咱們縮短下療程,您老覺得可行否?”
“以語蕊那個倔性子她肯嗎?”老神醫嘆息着走了出來,“她全心全意爲的就是那人,就是再多的苦楚她也會忍耐下去的,我們實在——”老神醫話語一頓,他和張千面已經看到了站在籬笆前的慕容冷。
“賢侄事情都處理好了?”老神醫鋝了鋝雪白的鬍鬚微笑說。
慕容冷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但還是有禮的拱手行禮,“煩勞您老惦記,已經處理好了。”
“這就好,”老神醫笑呵呵的道,“你的身子骨眼見着也越發康健了,老夫估摸着再過個十天半把月的就能結束治療,不知你有何想法?”
“這段日子實在打擾諸位了,”慕容冷先是再度行禮感謝,然後又道,“不過今年過年晚輩想在雪山上度過,不知道您老可否答允?”
安老神醫雖然很清楚他是項莊舞劍意在沛公,但還是笑呵呵的答應了,“這雪山本就冷清,若無你張爺爺和常叔還有語蕊丫頭在此,怕也和前幾年一樣清冷的緊,你願意留下,老夫自然求之不得。”看了旁邊站着的當歸一眼,陳皮已經跟着常青雲離開了,“還愣在那兒幹什麼,今兒的晚膳做好了?”
“回老主人,在竈臺上溫着呢,小童這就擺飯。”當歸一溜煙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