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陽光罩在牀上沉睡的人身上,容雪放下手裡提着的暖盅眉頭深鎖。劉章氏手裡的小衣裳已經成型,正在貼袖邊,她的神情很專注,顯得安然若素。
“嬤嬤,太醫說娘娘這兩日就合該醒了,怎麼現在還沒有動靜?”容雪將絲帕給墊在容語蕊下顎,將藥碗從暖盅中取出,舀了一勺吹了吹送至容語蕊口中。
“失血過多,養養也是應該的,”劉章氏吁了口氣,從旁邊的檀木盒子裡取出幾顆小珍珠串進了袖子口用明黃的絲線絞緊,“不過這懷着身孕的人總是這麼昏着卻是不好,更別說現在都快九個月了。”
“嬤嬤,昨兒,昨兒婢子聽着說娘娘要是再不醒,皇上很有可能,很有可能要打掉娘娘的孩子,”容雪慢慢地喂着藥,神色顯得有些不安。
“那是沒有辦法的,如果貴妃娘娘一直暈迷不醒下去,也只有將胎兒落了,保大人,不過,”劉章氏攢起眉頭,“貴妃娘娘眼瞧着就快生了,這胎兒又那麼大,落下來的可能性很小,一屍兩命的可能性……到大得多啊。”
容雪有條不紊的動作一顫,瓷勺晃了晃,藥汁順着容語蕊嘴角滑落到絲帕上,劉章氏看着她失態的模樣安慰道,“你也莫要太過憂急,皇上已經請了雪山神醫來了,眼下正在趕來的路上,你家娘娘,不會有事的。”
“多謝嬤嬤吉言,”容雪忍着滿心的惶憂對劉嬤嬤邊對道謝邊從懷中另抽了塊巾子給容語蕊揩去流到側頸的藥液——突然她的動作凝固了——
“娘娘?!”容雪放下手裡的藥碗湊上前擔憂的逡巡着容語蕊沉靜的面容,“嬤嬤,剛剛我瞧見娘娘的眼珠子在動,您瞧瞧,您瞧瞧,”她失態地捉着劉章氏說,劉章氏放下手的活計,“莫催,莫催,”她上前看着容語蕊不斷顫動的眼皮,笑了,“不錯,確實瞧着要醒了,你去告訴皇上,這兒由我守着。”
容雪遲疑了一會,抿了抿脣,她選擇了信任,矮身對劉章氏行禮,“那就拜託您老了。”看了越來越有醒來跡象的容語蕊她喜極而泣地衝了出去。
劉章氏目送容雪離開後,回頭看着眼皮努力掙動的容語蕊道,“你也是個有福的,不僅皇上對你這般疼寵,就是身邊的僕婢也是這般的忠心耿耿。”輕輕擊了兩掌,劉章氏對着只有她和容語蕊的偏殿
揚聲道,“貴妃娘娘瞧着就快醒了,你們都得給我好好盯着點,要是再出什麼差錯,小心爾等的皮!”
容語蕊可以感覺到每天都會有人給她喂藥給她擦身和她說話,可她就是無法迴應,甚至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她能夠感覺到皇上的情緒越來越暴躁,也能夠感覺到雪兒的聲音越來越恐懼,更能感覺到腹中孩子的不安情緒,她明明都能感覺到卻怎麼也無法醒來。
今天聽到雪兒說要是她再不醒來皇上就要打掉她的孩子,她怕了,怕極了,可不管她怎麼努力都無法睜開眼睛,可是她怎麼敢放棄,要是孩子真的應爲她而再度離開,她又怎麼承受得了,於是一次不行再來一次,終於,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總算是感覺到了一絲動彈,儘管能動得只有眼珠子,可她清楚,以雪兒的細心一定能發現她已經有了意識的,那就好,這樣皇上總會緩個幾日等她清醒。
再說皇帝得聞容語蕊清醒的消息,急忙扔下一衆臣工直接回了紫宸宮。他的速度極快,容雪怎麼趕都沒趕上。
門被劇烈的衝撞撞開了,劉章氏知道除了皇
帝沒有人敢在紫宸宮這般放肆,她抹着淚跪下道,“皇上,大喜啊,貴妃娘娘有知覺了,瞧着就要睜開眼睛了呢!”
皇帝疾步趕到牀邊,握住容語蕊的手輕聲呼喚,“顏兒,顏兒……”半晌,屏息凝氣的他終於看到了容語蕊不斷顫動的長睫,隨着他的呼喚,她烏黑的睫羽也在不停的顫動着,皇帝心中一軟,顧不上劉章氏就在旁邊,他避開容語蕊凸起的小腹,側身緊緊抱住了她。
容雪這時才趕了過來,她跑得嬌喘吁吁,一進了偏殿人都有些打晃,劉章氏上前扶過她,容雪感激得欲開口感謝,劉章氏搖搖頭,伸出食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容雪感激地對她笑笑,慢慢調勻呼吸。
“說,娘娘今兒會醒來是因着什麼因由?”好不容易平復了情緒的皇帝小心將容語蕊安放好,給她蓋上被褥,回頭問。
容雪跪下回道,她有些緊張,“回皇上,並沒有什麼因由,今日還是與往常一樣。”
“不,不一樣,”劉章氏笑了,她施禮說,“奴婢想奴婢猜到原因了,”在皇帝詢問容雪不解的眼神中她胸有成竹的說,“今兒喂藥的時候雪姑娘說過若是娘娘再不醒怕是對小皇
子有礙,貴妃娘娘與小皇子母子情深,自然也就醒過來了。”
皇帝聞言失笑,他示意劉章氏和容雪退下,將視線轉回容語蕊身上,俯身上前吻了吻容語蕊蒼白的脣,他低聲道,“顏兒,你這什麼都要逼的性子什麼時候纔有所改變?”語氣裡帶着久違的如釋重負和滿滿的歡喜。
得知容語蕊轉醒的皇后在青鸞宮內大發雷霆!
“該死的賤婢!這都死不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惡!”伴隨着瓷器落地的聲音,一身繡金鳳鳳袍的皇后面目猙獰地嘶聲咆哮。
站在外面的宮婢內宦們盡皆面色慘白,生怕盛怒中的皇后會將怒氣發泄到他們身上來。
“三娘!給本宮滾出來!少藏頭露尾了!”重重拍了下案几,手腕上的玉石手鐲哐然而碎,尖銳的碎片割傷了皇后的手腕。
一道佝僂的身影倏然出現在冷清的寢殿內,“本宮要那個賤人死!那個賤人的賤種絕對不能搶了鑫兒的位置!”
“還請皇后娘娘冷靜下來再作商議,”佝僂身影的聲音嘶啞難聽如同夜梟,皇后拿過旁邊的鎮紙砸在佝僂身影身上,“本宮是皇后還是你是皇后!”
佝僂身影不躲不避由着那鎮紙砸在身上,眉頭都沒皺一下,“娘娘請冷靜。”
皇后怒瞪着佝僂身影,“三娘!別以爲你是本宮父親給本宮的,本宮就治不了你!”
佝僂身影嘎嘎一笑,“娘娘這不是本末倒置了嗎?讓您冷靜下來也是爲了更好的對付梅貴妃,您這失態對老爺和您的大計還有太子殿下可不好。”謝鑫雖然已經被廢,但皇后身邊的人卻沒有改過口。
皇后努力平息着怒氣,剛纔那一砸也確實讓她大腦清醒了些,抿了抿髮鬢,她擡起頭,鳳目中一如往日的高貴,“說,你手裡還有什麼玩意兒,能夠讓那個賤人流產的!”她磨着牙說,“紅花麝香什麼的就不必了,那太着眼了,有沒有什麼……”
“娘娘,”三娘擡高了聲音,“奴婢早就對您說過下毒是最下作的手段,在這後宮中內鬥,最能體現能力的是殺人於無形!”
皇后忍了滿腔的怒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您說的是……本宮還要請您多多指點。”
佝僂身影滿意地點點頭,湊近皇后附耳一一道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