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三條街,這才停下了腳步,方寶坐在一個花臺邊,掏出了手機,撥通了朱瑛的電話。
音樂聲只響了一會兒,就傳來了朱瑛“喂”的一聲。
由於要防着崔正直派人追蹤,方寶已經沒有用過去的手機號碼了,知道朱瑛不知道自己是誰,便立刻道:“瑛姐,是我。”
立刻傳來朱瑛驚喜的聲音道:“方寶,你好久沒有和我聯繫了,我正擔心你哩,你在什麼地方,現在好不好?”
無論和這個女人是什麼樣的關係,但朱瑛關切的語氣還是讓方寶有一絲暖意的,當下他道:“別的事現在先不忙說,瑛姐,我問你,你認識四川省公安廳的人嗎?”
一聽方寶的語氣,朱瑛就知道他有很重要的情況了,只一會兒,就傳來她的聲音道:“認識,是那邊的一個處長,姓盧,他經常到重慶出差,住的就是我們這個賓館,而且和判官的關係也不錯,判官在四川的生意要靠他幫忙。”
方寶知道川渝一家,朱瑛混了這麼多年,人脈甚廣,應該有這邊的關係,但聽着她這麼一說,心頭還是一鬆,立刻就用最簡短的語言把自己目前和崔正直斗的情況給她說了。
花了半個小時朱瑛才聽得明白,沉吟着道:“你是想讓我通知盧科長,讓他派人以省公安廳的名義干涉這個案件。”
方寶“嗯”了一聲道:“不錯,我聽說崔正直就要調到縣裡來了,這就說明他關係網已經延伸到了縣裡甚至省裡,如果把今天的案件交給本地警方處理,我可以肯定,不會有任何的結果,柴家興和秦進有可能都要出事,我看崔正直爲了捂住自己的罪行,現在已經瘋狂了。”
朱瑛是一個很精明的女人,雖然沒有經歷現場,但已經從方寶的話裡能夠猜到一些事情,當下道:“一個錯誤常常需要更多的錯誤去掩飾彌補,這種情況在官場很多,不過這個崔正直的確做得很毒,方寶,我想柴家興把那本假筆記本交給崔正直後,他就知道中計了,而且也估計突破點在柴家興這裡,纔會派人監視着他,一有什麼不對就及時除掉,不過沒想到現在秦進陷進來了,如果那個崔橋的死是他對秦進直接下的命,這纔是他最害怕的死穴,因此我想秦進活不過今天晚上。”
方寶道:“秦進纔是最重要的證人,所以這事非常急,瑛姐,你趕快聯繫,讓那盧處長立刻派人過來,由省公安廳的人駐守到醫院去,保證秦進和柴家興的安全。對了,給那個姓盧的一些錢,讓他務必要做好這事。”
朱瑛立刻道:“好,我馬上聯繫,你在那邊小心些,等着我的消息。”
說着,她就掛斷了電話,自然是和盧處長那邊聯繫去了,而方寶知道崔正直此刻必然會派黑白兩道的人在城裡搜索自己,便儘量在人多的地方呆着,這樣反而不容易被找到。
……
走到上次遇見汪茂峰的中心廣場,看一羣老太太老大爺跳舞,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他捏在手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一看是朱瑛打來的,趕緊放在耳邊道:“喂,瑛姐,盧處長那邊怎麼說。”
朱瑛道:“盧處長本來是不想管這種事的,不過我許了他兩百萬,還說了些軟話,他已經答應馬上派一隊精幹的手下乘直升飛機趕到米陽縣搶救證人的醫院,先把證人保護起來,然後再成立專案組一查到底,而且還會聯合紀委的人加入,我看那個崔正直是跑不了的。”
聽到朱瑛這麼一說,方寶心裡忽然一動,一旦知道省裡派來了專案組,兩個證人都被保護起來,崔正直唯一能夠做的事肯定就是跑路,那盧處長派人乘直升機到達米陽縣醫院需要一兩個小時,而在這段時間,自己必須穩住崔正直,否則,一旦此人跑掉,那就難找了,並且還會留下一個大大的後患。
結束了與朱瑛的通話,方寶思索着穩住崔正直的辦法,不過左思右想,要穩住此人,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以自己爲餌,讓崔正直露面,拖住他之後,等盧處長的人到了,就以協助調查爲名扣住此人,那才能讓人放心。
又沉思一陣之後,方寶便打了一個電話給四舅,問到了崔正直的電話號碼,便撥給了他。
手機只響了一會兒,便傳來了崔正直的聲音道:“喂,你那個。”這聲音似乎有些急,也有些很不耐煩,看來今天發生的事讓向來老辣沉穩的崔正直也有些沉不住氣了。
崔正直越急,方寶心裡就越高興,用很悠閒的聲音道:“崔副鄉長,是我,你的人來得真猛啊,要不是我跑得快,現在一定躺在殯儀館裡了。”
崔正直聽着這話,聲音頓時尖銳起來,道:“方寶,是你,你這個小王八蛋,我們過去雖然有些不愉快,可是並沒有深仇大恨,何況我已經讓了步,把百萬和崔牡丹的婚事也退了,想不到你還要致我於死地。”
方寶冷冷一笑道:“有些事人在做天在看,崔正直,你我之間是沒有什麼深仇大恨,可是桂花嫂先是被你強姦,不得已跟了你,卻被你派人撞死,我問你,你爲什麼要致她於死地。”
崔正直顯然怕方寶在手機另一端錄音,並不回答這話,而是道:“方寶,你到底要怎麼樣纔會放手?”
方寶就等着他這話,嘴角浮現起了微笑道:“要放手也沒問題,我的確有一個條件,估計你已經在米陽縣了,這樣吧,一小時之後,你到馬鞍山山頂調換筆記本的那片柏樹林去,我們好好談談,記住,必須你親自來,否則我不會露面的。”
崔正直又沉默了一陣,才道:“好,我會來的,你等着。”
手機那邊再沒有了聲音,顯然他已經掛機了,方寶也沒有再留在城裡,而是招了一輛的士,先去自己這段時間住的一個出租房取了子母飛刀與紅外線望遠鏡,向着馬鞍山而去。
……
到達馬鞍山之後,方寶並沒有直接去山頂,而是潛伏在半山腰的一處岩石草叢之中默默地等待着,他知道崔正直是會來的,更知道和他來的必然還有警方的人,今晚是一定要抓住他,致他於死地的,而自己只需要拖到盧處長那邊的人過來要求崔正直協助調查,把他控制起來,相信米陽縣公安局那些與崔正直有瓜葛的領導也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和省公安廳的人公然作對。
還沒有到一個小時,就在紅外線望遠鏡中見到通往馬鞍山山腳的公路急速的駛來了一輛黑色的轎車,到了公路的盡頭停下之後,車上下來了四個人,領頭的一個穿着深色的西服,一臉的精明沉肅,正是崔正直,而跟在他後面的是三個壯年男子,自然是警方的人,而方寶可以肯定,警方的人來的並不止這麼幾個,他們必然還有別的佈置。
這時,就見到崔正直掏出了手機,而他懷裡的手機立刻就震動起來,便放在耳邊故意道:“喂,崔副鄉長,你到地方了嗎?”
崔正直道:“已經到了,就在馬鞍山的山腳,方寶,你到了嗎?”
方寶道:“當然已經到了,就在山頂,你上來吧,我們好好地談一談,所有的恩怨,就在今晚結束。”
崔正直並沒有馬上動身向山上走,而是道:“你呆在山頂,我怎麼知道在搞什麼鬼,有什麼事電話說不清楚的,有什麼條件,你就說吧,如果能夠答應的,我一定答應。”
方寶在重慶已經聽說過了一些警方的追蹤技巧,心裡很清楚,崔正直目前是在故意拖通話的時間,然後通過定位系統查到自己到底在什麼地方,而他當然不能掛斷,這樣崔正直纔不會跑掉,只是估計一旦自己被定位,大隊人馬就要包圍馬鞍山了。
當下他也順着崔正直的話道:“好,我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去省紀委投案自首,把自己所有做的壞事都交代出來,那我用不着再纏着你。”
聽着他這話,崔正直哈哈大笑起來,道:“方寶,你也太天真了,你說我會這樣做嗎,別以爲這幾年你在重慶弄了點兒小名氣就得意忘形了,告訴你,在這塊地盤上,你是鬥不過我的。”
方寶一邊用望遠鏡觀察着他,一邊淡淡地道:“是嗎,那就只有試試了,崔正直,看來同村的份上,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
就在這時,便見到站在崔正直身後的壯年男子接了一個電話,向他輕聲說了什麼,崔正直的臉上流露出了喜色,語氣頓時狠了起來,道:“是嗎,這個機會到底是誰給誰,看來你還沒有搞清楚,小子,是你自己找死,就怪不得我了。”
隨着這話,他已經放下了手機,方寶知道,警方那邊已經追蹤到了自己手機的信號,確定了他在山上,而崔正直已經有了佈置。
果然,一枚信號彈忽然從一公里之外升到了天空,沒過多久,就見到公路上快速的又駛來了四輛軍車,方寶看得清楚,那車上有着武警的標誌,這四輛軍車的武警當然不足以包圍馬鞍山,可以肯定,在馬鞍山的四周,已經佈置了別的警力,形成了一個鐵桶,要讓他插翅難飛。
……
明白自己所在的位置被定了位,方寶立刻向着山上爬去,在上次放那筆記本之前,他已經熟悉過這馬鞍山的地形了,整座山雖然並不大,也並不複雜,可是要慢慢的搜索上來,沒兩三個小時也是不行的,而在這段時間,那盧處長派來的人已經到了。不過,盧處長的人雖然到了,但不能夠保住他今晚無事,因此他必須想辦法突破這個包圍圈。
急速地向上攀登,沒過多久,便到達了山頂,顧名思義,這馬鞍山的地形就像是馬的鞍子一樣,是一個凹形,因此也有兩個山頂,埋假筆記本的那塊柏樹林在右邊山頂,而方寶此刻爬的是左邊山頂,那邊的地形比右邊山頂要高一些,而在後山一側,是一塊陡峭的山壁,山壁看起來是沒有路下去的,但方寶仔細的觀察過,這山壁的岩石縫裡處處長着雜草藤蔓,一路延伸,是可以下山的,而這裡由於地形險要,估計也是圍捕的人最大意的地方,在下面的人不會太多,他突圍出去的機會也最大。
沒一會兒,方寶就走到了山頂後山陡峭的邊緣,藉着朦朧的夜色,開始拉扯着藤蔓與雜草慢慢的往下滑,在這個時候,他能夠聽到有人相互呼應的聲音,也可以看到強光電筒的閃爍,但是,顯然這些人誰都沒有想到會有人像猿猴一樣順着峭壁往下滑行,甚至連電筒都沒有往這邊照一照。
……
小心謹慎的下行着,一個小時後,眼看就要到了山腳,方寶便找了一處突出的岩石隱藏住了身子,然後撥通了朱瑛的手機。
剛聽到朱瑛“喂”了一聲,方寶就壓低聲音道:“瑛姐,盧處長派的人到米陽縣沒有?”
朱瑛顯然也在聯繫着,聞言趕緊道:“已經到了,盧處長派去了六個人,現在已經把柴家興和秦進這兩個證人保護起來了,而且已經通知了米陽縣公安局的人,讓他們立刻把崔正直控制起來協助調查。”
方寶立刻道:“米陽縣公安局的人照指示做了沒有?”
朱瑛道:“我剛纔打手機問過盧處長,他說縣公安局的劉局長雖然答應了,但是說目前沒有辦法找到崔正直,他會加緊辦這事的。”
方寶冷笑了一聲道:“假筆記本的事汪茂峰就是告訴這個姓劉的,而姓劉的立刻就安排了和崔正直最好的柴家興,這已經很說明問題了,我剛纔還見過崔正直,他正帶着公安局和縣武警部隊在米陽縣城外一座山上圍捕我,說沒有辦法找到,當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
朱瑛聽着,頓時緊張起來,道:“他們在圍捕你,你沒事吧。”
方寶道:“沒事,這些人要想捉到我並不容易,瑛姐,縣公安局和崔正直勾結的人很多,六個人實在太少了,你務必讓盧處長再派些人來才能夠控制住局面。”
朱瑛答應着就掛斷了電話,自然是趕緊和盧處長聯繫去了,而方寶放下手機,卻是搖頭一嘆,他雖然把崔正直引到馬鞍山來了,可是,那劉局長無疑和他是一夥的,當見到省裡來了專案組,保護起了兩個足可以讓崔正直毀滅的證人,然後還提出要控制住他協助調查,劉局長豈會不通風報信的。
不過,他很快微笑起來了,畢竟這一趟並沒有白走,可以肯定,崔正直已經倒下了,再也不可能當副鄉長,只能做一個亡命天涯的通緝犯,而他做的惡事,也會一樁一樁的被揭露出來,自己過去和此人的怨以及桂花的仇,也算了結了一大半。
知道崔正直跑了,他當然也不可能再在這裡停留下去,此時快到山腳,山壁已經沒有那麼陡峭了,他便加快速度攀滑了下去,很快到了山腳,剛穿過一片樹林,就見到前方有電筒的光束在晃來晃去,然後不時傳來對講機裡聯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