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兒一再推脫,今天頭疼明天肚子疼後天牙疼,後來全身疼了個遍,再沒地方可疼,病懨懨地答應了安妃娘娘安排的相親宴。
臨行之際,丫鬟沁兒對着自家小姐秀色可餐的臉蛋琢磨一會,終於將建議提出來,“小姐既然不想相親成功,爲什麼不打扮得醜點呢,要不沁兒去廚房給小姐弄點竈灰塗臉上吧,保證嚇跑那些相親公子。”
“你個笨蛋。”一記爆粟敲在沁兒頭上。木槿兒對着鏡奩裡嬌豔的小臉蛋好一頓自我欣賞,取了支上好羊脂白玉簪子裝飾在髮髻上,“把臉塗黑了去相親,明顯是被逼着去的,毫無誠意。安妃娘娘知道了多傷心啊。再說了,小姐我長得花容月貌不是我的錯,不展示給大家就是我的不對了,即使小姐我不把自己扮醜,也有辦法對付那些無聊的相親公子哥。”
給月老燃了三柱香,磨嘰了一會,求月老大爺千萬要保佑她相親不成功。木槿兒打扮得粉粉嫩粉走出布穀別院,門口恰好遇到驅車而來的朱煜。
“煜哥哥,安妃娘娘安排我去相親,那個……我們……我們的事,你……你……你還沒說?”難爲臉皮比樹皮還厚一大截的木槿兒頭一次露出小女兒家的嬌羞模樣。
朱煜微微蹙眉,“什麼?說什麼?”
木槿兒瞪大杏核眼,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朱煜見到她這副囧樣,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來。
木槿兒自知被耍,對着粉拳哈了哈氣,衝朱煜豐朗英俊的臉蛋上招呼過去。
朱煜竟沒閃躲,任由木槿兒將他一拳打成熊貓。
美男被她給毀了容。木槿兒連忙安撫,“煜哥哥,你這樣子更帥拉,槿兒去相親了,不過煜哥哥放心,我不會讓那些草包們看上槿兒的。”說罷邁着毀淑女氣質的流星大步子顛顛跑遠。
張大嘴巴的沁兒連忙追上去。
鴻門齋。方形木桌上擺放幾道顏色濃郁的佳餚。木槿兒精心選了不雅的坐姿坐着,與面對的白衣公子相互打量着。
最後竟然是白衣公子被看得臉紅,輕咳一聲微微別過頭去。
“聽聞槿兒小姐花容月貌知書達理,今日一見……”
“那是。”木槿兒猛地夾起一塊肥肉大咧咧塞嘴裡,含糊不清繼續道:“小姐我豈止花容月貌,簡直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風華絕代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放眼樑國都城,你見過比本小姐還要好看的女人麼?”
白衣公子被噎住,頓了一會,彆扭地吐出三個字:“沒……沒見過。”
“當然沒見過,比我漂亮的那是人妖。”
“……”
“公子,我覺得這小姐腦子有問題。”一旁實在聽不下去的小廝低聲耳語。
白衣公子起身,“小姐,再下家中有急事,我們改日聊。”遂,倉皇而逃。
木槿兒斜着眼看着對面而坐的藍衣男子,咂咂嘴,“我說公子你們家是賣壽衣的吧,瞧你身上這件藍綢子衣裳,穿在你身上簡直是活招牌啊。死人一定喜歡這顏色這花樣這款式,沒準呀,那個死人呀,穿了你家衣裳,一個高興給詐屍了。”
藍衣男子瞠目結舌,道不出一句臺詞。
“看看公子你的表情,怎麼如此像殭屍呢?”木槿兒靠近幾步,低頭仔細一瞧,“呀,公子,你這牙齒長得好呀,忒像殭屍,敢問公子平日都吃些什麼,怎麼能長出如此長的大尖牙呢?”
……藍衣男子黑着一張臉,釀蹌起身,“小姐,家中有急,改日聊。”遂,奪門而出。
木槿兒兇猛地往嘴裡扒拉了三大碗米飯後,咣噹一聲把空碗摔在木桌上。
“這位公子,請問你家是經營什麼的,屋舍幾間,金元寶幾斤,銀票幾張,車馬幾乘,家中可有高堂老母需要贍養,可有刁鑽小姑子待嫁。成婚之後家產銀票能否轉到我的名下,五五分成也是勉強可以的。”
“小姐,小可家中有急事,我們改日聊。”
木槿兒看着一溜煙跑出門的公子,讚歎道:“這是跑得最快的一個。”
“沁兒,還有幾個啊?”木槿兒趴在桌子上懶洋洋地問。
“快了快了,小姐,又來一位,趕緊起來。”
木槿兒立刻坐得端端正正,拿起筷子以雷霆之勢將一桌子菜掃蕩一光。打了幾個飽嗝後,盯着對面而坐的花衣男,聲調略帶惋惜,“今個本姑娘沒食慾,才吃了這麼一點點就飽了。”
沒料到這句話沒有將對方嚇跑,對方反而一臉笑容,“槿兒姑娘牙齒好胃口也好,再下家中正是經營飯莊的,定能將槿兒姑娘養得白白胖胖。以姑娘的健碩體格和食量,成婚後,繼承香火是沒有問題的。”
吃撐的木槿兒腆着肚子站起來,順便低頭看了看自個稍顯圓潤的身子,又順便打個飽嗝,“開飯莊的,太好拉,有雞屁股沒有。本姑娘從小愛雞屁股如命,一頓沒有雞屁股就活不了。”接着用稍顯胖乎的手指比劃着,“我曾經一口氣吃掉六十個雞屁股。後來那公雞母雞小雞仔看見本姑娘掉頭就跑,本姑娘一生氣,菜刀一揮當場把一羣雞咣咣咣給宰了,立馬刷刷刷拔了雞毛頓了一大鍋雞屁股。”
公子一個激動,從椅子上摔下來。
“小姐,家……家中有急事,改日聊,改日聊。”眨眼間,不見了蹤跡。
沁兒站在一旁一副快哭了的表情。
木槿兒繼續打飽嗝,“有完沒完,快撐死本小姐了。”
窗櫺一角,方桌一隅,一位坐姿端莊大氣,臉罩銀箔面具的男子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男子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欣長的身影站起,步態優雅靠了過去。
頭頂落下一方陰影,捂着肚子的木槿兒擡眸,見一位氣質比卓然還要卓然的面具男屹於方桌前。
木槿兒怔鬆片刻,對着面具男道:“沒長好?歪瓜裂棗?所以帶面具?”她小手不耐煩地一擺,“去去去去,重新投胎,長好了再出來相親,別嚇着小朋友。”
面具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下,伸手將掌心的白玉簪子遞過去。
木槿兒摸摸髮髻,果真那隻白玉簪不知何時掉了。
她一邊打嗝一邊接過白玉簪,這時沁兒終於開口了,“小姐,這位公子不是相親對象。今天的相親名額已經相完了。”
木槿兒恍然大悟。一隻手將白玉簪握於掌心,另一隻手拍拍男子寬闊的肩膀,“這位大哥,多謝拉。這隻簪子對我很重要,丟不得。剛纔純屬誤會啊。看你這裝扮好有神秘感,定是位帥得慘不忍睹的美男子啊。家中有急事,有緣再見拉。”遂拉着沁兒一陣風捲出鴻門齋。
即將跨出門欄時,又頓住,回眸笑得燦爛,“喂,你的面具真好看,若下次有緣再見,送予我吧。”
桑榆晚,霞漫天。銀箔面具下,一雙深目久久盯着雀躍而去的嬌俏背影,直至那糰粉紅消失於暖色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