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晌,馬車似乎已進了一落院子,緩緩停下。
廂後門打開,十二位掌櫃又出現在門邊,打拱作揖請江湖雪下車,又衆星拱月般地將兩人擁進了一座大殿。
大殿兩側放着兩排紅木座椅,當頭沿階而上,卻是一把寬大的巨椅,椅側巨柄上雕龍附鳳,象極了皇帝才能坐的龍椅。
衆掌門又畢恭畢敬地將他擁上了椅座,連小朵朵也被擁到椅邊。
“這是什麼地方呀?”朵朵驚奇地問。這也是江湖雪想知道的。
十二人也不作答,一剎時全退了下去,分作兩側,單膝跪地,俯首低頭,齊口叫道,“屬下參見旗主!”
江湖雪嚇得跳了起來,失聲道,“你們這是怎麼回事啊?快快起來,請快快起來!”
但見江海派掌門李流擡起頭道,“請大俠見諒,我們這樣做,實有不得已的苦衷。江大俠一定還沒有聽人說起過我們十二派。說來話長,咱們十二派雖已開幫立派數十年,但一來因爲派系太小,二則武功財力均比不上其他大幫,因此常常受到他們的排擠凌欺。尤其到了近年,已舉步維艱,隨時都有被其他大派併吞的危險。我等雖爲掌門,卻也是日夜提心吊膽,唯恐不測突然降臨。”
朵朵天真道,“你們都是小派,自己不開,賣給別人不就行了?”
李流長嘆一聲,“誠如小女俠所言,賣了也無不可,只因……只因……只因一則幫派雖小,卻是父輩瀝血開創,私下出賣,有違祖訓,亦有辱家風;另則……”接着又嘆氣,“另則就這樣賣了,我等委實心有不甘。”
趙決接口道,“正當我們爲此事一籌莫展之際,不想江湖中突然出現了一位俠名齊天的大英雄大俠客,令天下羣雄望風而伏。”
朵朵奇道,“那你們去請他來幫忙不就行了?”
趙決連連點頭,“小女俠說的是。我們十二派派系雖小,但也薄有財力,地理位置亦處要津,故此連夜商定,將那位大俠請來做我們的旗主,十二派願意獻上所有人力財力,甘心服命,只求追隨江大俠左右,心願已足。”
朵朵眼睛一亮,“原來你們說的那位大俠客就是我的哥哥呀!”
“不錯,除了江大俠,還有什麼人能令天下英雄望風而伏?”
另一個亦不失時機地接口說道,“江大俠仗義化解霸力幫神拳堂多年怨案,又沿途連敗當今江湖數十拔尖高手,且能一舉破獲十四年那件寶物失竊案,視價值連城之寶如無物,其英雄本領俠義氣慨,令我等拜服至死,因此我斗膽請江大俠做我們的旗主,萬望江大俠成全!”
江湖雪終於聽出了一些苗頭,心中暗暗道,“追還寶物之事是姐姐暗中幫我做的,沿途打敗了一些武林中人倒不假,但這些事情怎麼會傳得這樣快?真是奇怪了,難道是姐姐幫着傳出去的?不可能呀,姐姐不是已經被青衣人弄得失了神智嗎?若不是姐姐,倒是那個青衣人最爲可疑了,但總不可能是青衣人在暗中幫着散佈這些消息呀?就算是,他能傳得這麼快,肯定還有幫手,而且那些幫手決非一般。那天在河邊追問,青衣人似乎一點也不否認天雄局血案就是他們幫的人乾的,而且聽口氣他是個什麼幫中的,他們的幫主比葉林風還要厲害,那又究竟是個什麼幫呢?心中一動,江湖雪無形中想到了消息幫。偶然得到寶物那一次,他暗藏在響水河邊的荒草叢後的確聽到過屠行青眼蜂那幫人議論過,中原武林有一神秘莫測的消息幫,建幫以來一直不爲外人所知。但天雄局血案到底是不是消息幫所爲,眼下還沒有具體的證據確證。仔細想想,若要破解天雄局血案,卻至少要先找到親姐姐王翠兒或其他倖存者之一,從他們身上了解案發當晚的一切情況,再加以全面分析,才能最終下結論,從中找出一些蛛絲馬跡來。當然,最好是先找到青衣人及那天引自己出莊的麻衣人,憑感覺,他已感到這兩人必是參與天雄局血案的主要兇手之一,而且是兩個極難對付的隱秘殺手。
想到血洗天雄局的兇手,手段之殘忍歹毒,他的心頭自然是氣鼓鼓的。
他恨,恨世間爲惡不仁者!
但他內心也很冷靜,師傅再三告誡他一定一定要以冷靜的頭腦來處理江湖中的一切事情。哪怕是大禍降臨,也決不能失去理智。
這一點,是他與宗義俠的共同之處。
恰恰也因爲內心的冷靜,宗義俠在天雄局被人指認爲兇手之際,纔會被他暗中放走。
眼下他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但很快被朵朵一句“哥哥,你到底答不答應做旗主的話”驚醒。擡眼一看,但見殿中十二人仍單膝跪地,目注着他,顯出急切盼望的神形。
“快起來,你們快快起來呀!”
李流大聲道,“難道江大俠不願意做我們的旗主?”
有兩人立時叫道,“如果江大俠不答應,我等就不起來!”
另外十人又齊口叫道,“請江大俠成全!”
就在這時,殿外的院子起了一陣騷亂,有人叫道,“嘿嘿,呸呸,你們十二派彈丸之地,沒有巴掌寬,也配請名動天下的江湖雪來作旗主麼?”
隨着說話聲,門口飛快躍進兩人。他們進來後,才衝進一個鼻青臉腫的漢子,一入門便指着剛纔進來的兩人大叫,“師傅,我們攔他不住,被他……”
衆人全轉過頭去看,李流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出去!”
那人便耷拉着頭,摸着被打疼的臉出去了。
“呵,聽你的口氣還蠻兇的嘛。跪着發脾氣的樣子倒也有幾分可愛呢!”
發話的是一位緋衣少年,眉清目秀,語音甜美。那腰身,也就江湖雪輕輕一攬,不餘零頭,分明是個俏生生的小女子,偏偏要扮作書生模樣。重秋九月,天氣肅殺,少穿件衣服都覺得冷,偏偏他手裡還拿着一把桃花扇子。
另外一人也還是一個一知半解的小丫頭而已,偏偏也要扮作小書童,神氣十足地隨在緋衣少年身邊。
江湖中人是最要臉面的,李流被少年書生一句話激得從地上跳了起來。其他人不好意思再跪,也都站起,橫眉豎眼,漲紅着臉直楞楞的盯着緋衣書生。
緋衣書生一笑,“在下說你們不配請江湖雪當旗主,難道說錯了?”
李流強壓住怒火,乾笑道,“不錯不錯,十二派是有些不配,但不知閣下……嘿嘿,閣下倒是大有來頭了?”
緋衣書生嘻嘻笑道,“在下雖然沒有多大來頭,但江湖雪既是在下兄長,在下找兄長,還說得過去,對麼?”
李流不由失聲,“你是江大俠的弟弟?”
緋衣書生面色一沉,“你敢不相信麼?”
李流頓時把聲音低下去,“這個……這個……”一邊偷偷地去看江湖雪的反應。江湖雪固是驚訝,朵朵亦是大奇。
聲音還沒有完全低下去,李流的嗓門又提高了,“嘿嘿,閣下只怕認錯了人,這位江大俠好象並不……”
話沒說完,左臉已叭地捱了一記耳光,半邊臉頓時火辣辣的刺痛起來。只聽緋衣書生嬌叱道,“江大俠是你叫的麼?”還不弄清究竟是怎麼回事,右邊臉上又是一下,抽得比前次還響。
小書童掩着嘴吃吃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