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雪又驚又急,下意識以刀去擋,又覺不妥,連忙就地滾出老遠。隨着一陣隆隆響,氣浪再次掀來,將他掀入了一蓬草叢中。回顧剛纔站身之所,已炸出團團火焰,呼呼地燒着。一蓬蓬黑煙四散開來,直刺人的眼睛和鼻子。
江湖雪一個翻身跳起,爬腿就跑出了二十幾丈。
雷神率着三個弟子大呼小叫,挾一陣狂風追來。一陣穿空風響,三粒彈丸遠遠飛來。其中還有一粒越過他的頭頂,眼看要落在身前的地方炸開。危急之間,江湖雪本來的氣貫刀身,凌空一揮,那粒粗如茶杯的彈丸便被捲到了數丈之外,蓬地炸出一團煙火。另處兩粒卻在身後炸響,他又飛快地滾到一側,這才避免了毒火燒身的厄運。
雷神狂妄大笑,愈發地加速追近,與三位弟子雙手齊揚,幾十粒彈丸同時飛射而至,想把江湖雪炸死當場。
千鈞一髮之際,江湖雪想起了被刀風捲走的那粒彈丸,心念一動,旋起一陣空前的刀風,將飛射而來的彈丸全部捲走。爆炸聲在遠處響起,地動山搖,炸出的空前氣浪又向四下排打出去。
江湖雪雖然站在好遠的地方,仍能感到那股氣浪空前的燙人。
雷神一擊不中,幾乎犯了傻。一會兒又發狂扔出數粒。三位弟子也不甘示弱,從不同方位向他發射。
這時的江湖雪卻又出奇的冷靜下來。剛纔被雷神追擊,只不過是因爲他的涉世經驗不足,一下沒有想到一觸即發的彈丸也須經過碰觸才能發生爆炸,而在落地之前絕對還可以以刀風或氣流將之捲走。
事實上雷神殺手地位的排名還在關門第一殺手冷缺之下。
呼嘯的彈丸眼看飛近,江湖雪飛快地迎上去,刀風飛卷之下,便將之一概捲走了。並且不是卷向別處,而是向着雷神及他的弟子倒射回去。來時快,去時更速。耳中只聽見轟隆幾聲巨響,天塌地陷一般。原來爆炸的彈丸還連帶引發了雷神他們身上所帶的彈丸,一發不可收拾了。
隨着一團烈火黑煙沖天而起,三位弟子當場炸死,熊熊大火中又滾出了一團跳舞着的小火團——那是已經着了火的雷神。
雷神被毒火燒得吱吱作響,慘叫連天,手刨腳蹬地翻來滾去,慘不忍睹。江湖雪倒嚇得傻了眼,一時間竟只是目楞楞地看着。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想起去救人,連忙衝過去。到了近前,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冷不防雷神於慘叫中從地上飛躍而起,身子擺平在空中,又帶着火光直墜墜地跌落下來,正摔在一塊石板上,全身骨骼咔嚓咔嚓一陣響,盡皆折斷,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便已氣絕。那團毒火仍在不住地燒着,不久便將他燒成了一具黑巴巴的乾屍。
江湖雪親眼目睹雷神慘死的全過程,不禁嚇得頭皮發炸手腳發毛,轉身就跑。足足跑了幾裡地,渾身一軟,跌坐在地。
那具乾屍似已幽靈般地追來,伸手要抓他的後背,江湖雪猛地轉頭向後望去,冷汗涔涔而下。
他怕,第一次感到了莫名其妙莫名緊張的怕!
他急劇地喘息着,雙手抱膝,把身子抖縮成一團。
從來沒有的怕,從來沒有的冷,渾身都在不停地打抖。
這種情形足足持續了一盞茶工夫,那團毒火仍在眼前烈燒,那具乾屍仍在眼前慘叫……
江湖雪挺身向地上倒去,嚎叫道,“師傅,師傅,師傅你在哪裡?”
師傅的話立刻在他的腦海裡響起,“徒兒,你要學蓋世武功,首先就要學會不怕。哪怕是面對死亡,也決不能產生怕的念頭。你要切記,當怕的念頭一產生,你的武功就在退步,你就永遠成不了傳說中的刀手。”
“事實上,一切所謂的怕,都是表象的東西,是阻止你通向刀道要求的最大魔障。你要切記切記啊,你從來都沒有怕過!沒怕過任何殘忍歹毒的手段!沒怕過任何獰猙恐怖的血腥!只有這樣,你纔是一個真正合格的刀手,一個永遠不會失敗的刀手!”
“不怕,不怕,不怕……”
回想着師傅語重聲長的諄諄告誡,從中漸漸地找到了一種視死如無的信念,那是一種屬於絕代刀手內心世界特殊的精神元素。江湖雪慢慢地不再爲剛纔的慘狀感到心驚肉跳了。
自打出道江湖以來,見過多少血腥場面,可曾有過一絲怕的念頭?
在師傅眼中,“怕”和其他感情是不可以同日而語的兩種東西,怕會讓人墮落讓人退步,是使人成爲平凡者最顯著的標誌。一個習刀者,只有超越了“怕”的界限,視天下英雄乃至任何引起內心懼怕的東西如無物,纔可以成爲千百年來傳說中的刀手。
“師傅,徒兒知道了。”
江湖雪運行一週先天真氣,呼地跳了起來。
自己先日不就勸過朵朵別怕嗎?死人有什麼好怕的?
臉上再無一絲恐懼,渾身再無半點冷汗,只見他昂首望天,喃喃道,“江湖雪啊江湖雪,你要對得起這把刀啊!”
嗆地一聲,拔刀在手。
他低頭看刀,不覺漫聲長吟道,“江湖冷,刀鋒寒,人慾狂。好兒郎,好兒郎……”眼角不知不覺有些溼潤。
刀風飛旋,身周草皮亂飛,他又恢復了信心,變回了那個視死如無的江湖雪了。
別人重拾信心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但他絕不。
打起精神後,他的第一件事仍是要去找朵朵和雲鳳。
羣魔既然曾在平劍山莊現身,他就不信找不到。當然,最好是找到消息幫的人,千方百計從他們口中打聽消息,甚至可以拿天王英雄令去換。可是這個想法很快被現實證明行不通。消息幫下設四十九處機關林突然全部關閉,人影全無。消息林內一片寂然,別說找人,找路都沒有。江湖雪接連找了兩處,已知無望,只好放棄。
偏偏平劍山莊派出的第三路人馬又在前邊等着他。
這些人中,除了以劍術飲譽一方的滄浪劍客,更有力大如牛的黑嶺雙雄,精於暗器的血裡追殺杜一手,回峰劍白巖,笑面人陳昆及大擒拿手段如虎。七人的力量全加起來,放眼江湖已沒有任何人敢小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