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韶華面無表情坐在齊王身邊,看他和樑國上下軟硬兼施地周旋,感覺像看電影一樣。
她是真真融入不了這種氛圍啊。
明明剛纔還打得血光四濺,現在坐下來朋友似的喝酒聊天,真的沒問題嗎……
“搞不懂你們政客的世界……”秦韶華心裡暗暗吐槽。
她啥都不管,只負責檢查己方酒席上的食水安不安全,有沒有毒。
齊王魏清狂倒是跟樑國皇帝及貴族們相談融洽。
相比之下,剛纔一直落落大方的輕陰公主,就顯得有些侷促。
因爲齊王魏清狂的介入,她和樑國的關係出現了裂痕,現在裡外不是人。
雖然自己一個人佔了主客席,可是明顯被排斥在談話圈子之外了。
秦韶華偶爾瞥她一眼,都替她感到尷尬。
中途秦韶華起身如廁,出了宴會主殿,繞到湖心小島後面的偏廳裡去。沒想到輕陰公主沒多久跟了上來,秦韶華從偏廳出來的時候,看見她正在不遠處憑欄眺望湖面。
衣袂臨風,單薄的身影,恍若隨時要乘風歸去。
不得不說,她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美女,怎麼看都很美。
“在等我?”秦韶華信步走過去。
輕陰公主身邊只跟着一個貼身丫鬟,手中提着一盞燈籠,淡淡的光暈打在她身上,平添幾分朦朧。
她聞聲並沒有轉身,依舊眺望着寬廣的湖水和岸邊高大的樹影,默然良久之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秦姐姐,我爲什麼不能像你這樣命好,想什麼得什麼?”
“我命好麼?”
秦韶華不知道她這感慨從何而來。
是個人都知道,護國公府秦大小姐的命有多差。
輕陰公主聲音低沉,情緒很低落:“命好,不是說身居高位榮華富貴,而是真正能得到想要的,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不必被人左右。秦姐姐活得恣意,我卻是身不由己,處處受人擺佈。不管我怎麼努力,想盡辦法去爭取,去奮鬥,可是到頭來,所做的一切落在別人眼裡,不過是徒勞無功的掙扎罷了。”
秦韶華呵呵一笑,隨口搭腔:“只要不做蠢事,該掙扎還是要掙扎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有用了呢。”
輕陰公主也笑了,不過是苦笑:“只可惜人處在弱勢的時候,往往都會看不清前路,從而說錯話做錯事。自己覺得萬分正確的事情,說不定就是蠢事呢。秦姐姐,你說,剛纔我在殿上力圖斡旋,是不是很蠢?一介女流,卻妄圖在男人的世界裡爭得一點說話的權利,呵呵,果然是蠢吧。”
“不知道啊,我對這幾個國家之間的爭鬥不大瞭解,也不感興趣。你問我算是問錯人了。”
秦韶華一直無所謂的態度。
不是很想和輕陰公主談話。
初見時,她本來對眼前這位充滿古典氣息的美女很有好感,可是隨着瞭解越深,好感早已消失了。尤其是那個名叫柳方的傢伙現身之後,她對這夥衛國人就很厭惡。
感覺他們正如蛇一樣潛伏,隨時有可能彈起來露出毒牙。
陰暗又危險。
輕陰公主突然轉過頭來,“有一件事,問秦姐姐是絕對不會問錯人的。”
她臉上滿是堅毅的神色。
夜色裡,眸子閃閃發光。
秦韶華無所謂地接話,“問啊。”
輕陰公主道:“我想和王爺單獨聊一聊,想問姐姐能否同意。”
“你想聊就去聊,卻問我做什麼。”
“不爭得姐姐許可的話,我和王爺獨處,難免會惹人猜疑。”
“你爭得了我的許可,該猜疑的人也會猜疑。”
“別人我不管,我只在乎姐姐猜不猜疑。”
“我若猜疑呢?你難道就不去了?”
“姐姐若是猜疑,我一定會和姐姐解釋清楚,直到姐姐消除疑心,允許我和王爺獨處爲止。”
秦韶華心說我纔沒那麼多工夫聽你解釋。
手一揮,“去吧去吧,只要王爺願意跟你聊。麻煩借過一下。”
秦韶華懶得在這種小事上糾纏,示意輕陰公主讓路。前後就這麼一條遊廊,對方一主一僕站在那裡,她過不去。
對於某個美女要和齊王私聊這種事,秦韶華渾不在意。她可沒有把男人綁在身邊的習慣,齊王要是有二心,她綁也綁不住。人家公主想獨處,就讓她去唄,祝福她別碰釘子。
輕陰公主不讓路,一臉猶疑,“姐姐這麼痛快就答應了,你說的是真心話麼?”
“……”麻煩讓讓好不好。
輕陰公主望着秦韶華,很認真地在幽微光線裡觀察她的表情,“姐姐不生氣?”
秦韶華覺得對方真是磨嘰。
“說到生氣,公主,我提醒你一句……管好你手下的人,別撒瘋狗出來給我添堵。否則下一次,我可就要找狗主人算賬了。”
動用了躲避身法,秦韶華一個閃身,從輕陰公主和丫鬟中間穿了過去。
輕陰公主只覺疾風撲面。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秦韶華已經從眼前消失,身形移到她後面兩丈多遠了。
“秦姐姐……”她舉步欲追。
秦韶華一路前行,只朝後擺了擺手,阻止了她。
悠閒地踱步,回了主殿。
輕陰公主站在原地,凝望對方背影。
良久,臉色沉了下來。
“她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指的是柳方……”
身邊丫鬟小聲說:“聽起來,似乎是這個意思。也許柳大人揹着您做了什麼事?她似乎在警告您,若有下次,她要直接對付您了。”
輕陰公主暗暗咬住了自己柔嫩的脣瓣。
將自己咬得生疼。
“秦韶華也是個美人。”她喃喃自語。
丫鬟不敢接話。
因爲柳大人生性風流,雖然和公主關係匪淺,可是身邊也一直沒少了各路紅顏知己,拈花惹草的本事不要太高。聽秦韶華話裡的意思,也許是柳大人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
輕陰公主手掌搭在遊廊的欄杆上。
心中波動,不由攥緊了拳頭。
啪一聲輕響,養了寸許長的一根指甲,折斷了。
“哎呀公主……”丫鬟連忙捧起她的手。
輕陰公主抽出手,臉色沉沉地踏上了回主殿的路。
……
宴會並沒有持續多久。
前後只有半個時辰不到。
然而在那樣一場血腥和爆炸之後,能開半個時辰已經算是奇蹟。
最讓秦韶華驚訝的是,齊王和魏清狂兩個傢伙,竟然當場和樑國簽下了商路和經濟類的兩份條約,約定在未來十年,楚、晉兩國和樑國開展大範圍的經濟合作。
其中各種條款不需贅述了,總之就是涉及了樑國生產生活的各個方面。
秦韶華只借着齊王的手隨意掃了條約兩眼,然後就暗暗咂舌。上頭寫的東西,表面是楚晉在幫樑國恢復戰後的民生,好像又出錢又出力的很是吃虧,但是秦韶華很清楚,只要兩國的手伸進了樑國,後續可就要佔大便宜了。
掌握經濟命脈這種事,看來齊王和魏清狂都做得很溜。
酒宴撤去之後,換了點心瓜果上桌,樑國皇帝親自邀請齊王住下:“今夜冰釋前嫌,兩國修好,可喜可賀。我大梁向來胸懷寬廣不記仇,更喜歡招待朋友。朕看,攝政王就住在皇宮裡好了。這福壽宮三面臨水,乃是宮中風景最好的地方,宴會廳後面還有幾處宮殿院落,王爺帶多少人都住得下。”
齊王淡笑道:“多謝陛下美意。不過本王看來,這裡三面臨水卻也是三面無所憑依,前方木橋一斷,可就要孤立無援。本王向來不住這種地方。”
“哈哈哈,王爺真會開玩笑,難道還怕朕對你不利?”
“怕倒是談不上,不過本王向來很懶,不喜歡料理麻煩。”
齊王言語不客氣,樑國皇帝臉色微變,“怎麼,在我們楚樑兩國約定停戰,牽了條約之後,王爺對我大梁還是心懷芥蒂?公子魏和輕陰公主在此見證,王爺未免太心胸狹窄了。”
“本王向來不是君子,心胸狹窄睚眥必報,陛下難道不知道麼。”齊王雲淡風輕地站了起來,“時辰不早,本王這就走了。還請陛下把外頭那道木橋收拾收拾,之前的搭板,是不是也該放回來了?”
樑國皇帝聞言,眉頭擰了一下。
在齊王一行到來之前,橋上是有一層搭板的,所以殿上衆人才能安全走進來,隨後那層搭板撤掉,毒釘子才露出來。可是,鋪板撤板之時,齊王還沒來呢,他是怎麼知道的?
樑國皇帝覺得身邊一定有奸細。
怪不得一切準備都落空,一定有人提前給齊王通風報信,所以才讓他有了準備!
要是讓他抓到這個奸細,定要碎屍萬段。
“王爺想要搭板?也好,朕就滿足你的要求。不過區區幾個釘子王爺也怕,真是……呵呵。”皇帝打個哈哈,命人去鋪板。
很快板子就鋪好了。
樑國皇帝親自送齊王一行出去,後面跟着輕陰公主。
大家表面上相談甚歡地走上木橋。
剛走了幾尺遠而已,木橋那頭,卻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
帶着怒氣的喝聲,遠遠傳來。
“夏侯夜,終於逮到你了!這一次你別想逃出本太子的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