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外跪了一地的人,楚離天還未下轎輦,就聽見外面跪了一地的人高聲喊道:“恭迎皇上。”
宮人爲楚離天掀開轎輦的簾子,低眉順耳。
下了轎輦,楚離天掃視了一下四周,聲音不怒自威:“起身。”
一個管理天牢的官員上前,雙手作揖,俯着身,有些哆嗦地說道:“微臣是大理寺正周平,大理寺卿與大理寺少卿幾位大人由於外出查案,便由微臣來參見皇上。”
來接待的人是誰,對於楚離天來說都沒有什麼分別,因此聽到周平這麼說,也只是淡淡地說道:“既然如此,帶朕進去吧。”
“是。”周平忙側身,給楚離天讓道。
楚離天走了幾步,又冷冷地說道:“其餘的人退下。”
周平有些爲難,畢竟天牢裡關押的大部分是窮兇惡極的犯人,如果楚離天身邊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話,發生意外的時候自己哪裡夠那些犯人打?
楚離天卻不管周平心裡在想些什麼,只管下了命令,又擡起步伐,走進了天牢。
周平見楚離天是打定主意不讓侍衛跟着的了,頓時欲哭無淚,只好自己一個人跟了上去,不過還是小聲地交代侍衛:“你們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耳朵給我放機靈一點,在附近值班的人,更是要多注意裡面的動靜。”
見楚離天越走越遠,周平即使再怎麼放心不下,也只能夠快步跟了上去。
外面傳說天牢如同地獄,一進去就會聞到血腥味以及聽到慘烈的叫聲,陰森森的如同進了死人堆,這一切不過是以訛傳訛而已。
眼前的天牢雖然的確有些陰暗,但其實被收拾得很乾淨,沒有蟑螂老鼠跑來跑去。每一個牢房都只有門上的小窗口可以往外面望,根本不會看到什麼血腥的場面。
楚離天並沒有直接去楚崖天的牢房,而是去了更寬敞乾淨的刑訊堂,很快,就有人去帶了楚崖天上來。
“跪下!”獄卒粗聲粗氣地對楚崖天喝道,見楚崖天並不跪下,便粗暴地推了一下他的後背,正擡起腿準備往他膝蓋後面踢下讓他跪下時,被一邊的周平喝止了:
“放肆!皇上面前,何時輪到你這廝動手了?!”
楚離天臉色陰鬱,眼光直直地射向楚崖天那邊。
獄卒登時嚇得屁滾尿流,慌亂地收回腳,跪趴在地上,討饒地連聲說道:“皇上饒命,小的只是一時昏了頭,求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
這討饒的聲音,吵得很。
楚離天剛微微地蹙起眉,一邊時刻注意他神色的周平立刻出聲喝道:“還不趕緊滾出去?別在這裡礙了皇上的眼!”
獄卒連忙四肢同用地逃了出去。
“底下的人不懂事,還望皇上恕罪。”周平面向楚離天,有些戰戰兢兢地說道。
楚離天卻不看他,視線一直放在楚崖天身上。
一身囚衣的楚崖天,頭髮歲有些散亂,但囚衣是乾淨的,臉也是乾淨的,沒有血跡斑斑,也沒有楚離天來之前所想的瘋狂神色。
“好久不見,皇兄。”楚離天率先開口,聲音有些冰冷。
楚崖天不明意義地嗤笑了一聲:“堂堂安陵國高貴的皇上,怎麼突然興起,來遊一遊天牢,還順道來看一看我這個罪人?”
楚離天冷着臉說道:“最近彈劾你的奏摺,很多,多到朕想不管,都不行了。”
楚崖天要笑不笑地看着楚離天:“我都已經被你下放到這鬼地方來了,你還不願意放過我嗎?非要趕盡殺絕,你才心滿意足?”
“你若珍惜自己的性命,就不應該成天口出狂言。”楚離天眯起雙眼,語氣越發地冰冷,“讓那羣御史抓到你的把柄,朕就算是有心放過你,也不得不秉公辦理。”
“你有心放過我?唬誰呢?”楚崖天嗤笑,“楚離天,你今天來,到底想做什麼?還是開門見山地說吧,這麼裝模作樣,你不累,我都替你覺得累。”
站在一旁等待吩咐的周平只覺得冷汗津津,他們偉大的皇上與這庶民楚崖天之間的對話,哪裡是他這個小小的大理寺正可以窺探的?可是偏偏皇上沒有開口讓他退下,他就連出聲告退也不敢,只好站在旁邊一邊戰戰兢兢地聽着,一邊哀悼自己的小命恐怕已不久矣。
楚離天卻沉默了一會兒。
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突然起意要來天牢,來了之後,見到了楚崖天,也感覺似乎沒有什麼話要說。
但現在面對楚崖天,看着他這種狂妄的態度,楚離天便也就清楚了,奏摺裡大臣們彈劾楚崖天,也不算是空穴來風。
沉着臉,楚離天冷聲說道:“看你現在這個樣子,想來御史們也不算是冤枉了你。楚崖天,你若心還不死,那朕也大可以成全了你,讓你在黃泉路上好好地做一做美夢。”
楚崖天臉色一變,隨即低聲地笑了起來,那笑聲似乎十分詭異,又帶着幾分悲涼的味道。
周平在一旁瑟縮了一下,心想這個楚崖天的笑聲還真的是滲人。
止住了笑,楚崖天擡頭,看着楚離天,勾起嘴角,說道:“我親愛的弟弟,你不是想知道我爲什麼要這樣做這樣說嗎?”眼睛瞥到周平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才重新說道:“你讓這個傢伙下去,我便告訴你。”
原本楚離天來天牢審問楚崖天的之前,就已經屏退左右,不讓其他人跟着,於是乎現在刑訊堂裡其實只有楚離天、楚崖天和周平三個人,獄卒都堂外聽候吩咐。
楚崖天想要支開周平,那麼刑訊堂裡就只剩下楚離天和楚崖天兩個人,假使發生了什麼事情,在刑訊堂外的人再怎麼機靈,跑進來恐怕什麼也都來不及了。
所以一聽到楚崖天這麼說的時候,周平當即臉色一變,上前一步,雙手作揖,對着楚離天弓着身體,大聲地說道:“皇上,萬萬不可!這庶民想與皇上您兩人共處一室,微臣生怕他圖謀不軌!”
楚離天平瞥了一眼周平,又看向楚崖天。
楚崖天翻了一個白眼,一臉十分不屑的樣子,說道:“楚離天,你可別忘了,我武功都讓你給廢了,這樣沒有武功的一個廢人,你居然還會害怕嗎?”
“皇上!萬事還是小心爲上啊!”周平又大聲地叫了起來。
楚離天沉默地看着楚崖天好一會兒,纔出聲說道:“既然如此,周愛卿便退下吧。”
周平一愣:“皇上,這……”
楚離天不悅地蹙起眉頭:“嗯?周愛卿還有什麼話要稟告嗎?”
周平再怎麼擔心楚離天的安危,也不敢忤逆楚離天的意思,只好退下。
“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了,有什麼話,你可以說了。”楚離天看着周平出了刑訊堂的大門,纔出聲說道。
楚崖天勾起脣角,有幾分邪氣:“不急,先讓我們好好地敘敘舊。”
……
周平出了刑訊堂大門,外面嚴陣以待的侍衛連忙問道:“周大人,你怎麼出來了?皇上呢?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唉!沒有發生什麼事。”周平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只是那庶民說有話要稟告皇上,不讓本官在一旁聽,便讓皇上把我支開了。”
“這……”侍衛頭子有些擔憂地說道,“……要是那庶民圖謀不軌,可怎麼好?”
周平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說道:“你以爲本官不知道讓皇上和那庶民兩個人共處一室,很危險嗎?可是皇上的命令,誰敢不聽?本官又不是嫌自己命長活膩了!”
侍衛訕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敢吭聲。
周平長嘆一聲,隨即又呵斥地說道:“你們,全部給我打起一萬分精神來,仔細地注意裡面的動靜,一旦有什麼不對,就衝進去,皇上要是怪罪下來,本官給你們擔保!”
“是!”衆侍衛齊聲應道。
擡頭望了望天空,周平皺了皺眉,低聲嘟囔:“今天這天可真是不正常,這麼早就黑了,也沒有要下雨的徵兆啊。”
話音剛落,天際一道閃電突然亮起,隨即伴隨而來的是好幾道響雷聲。
周圍的水汽開始蘊集。
周平被嚇了一跳,心想這天變臉也變得太快了。
……
遠在皇宮內楚離天寢宮裡偏殿內小憩的葉傲雪,突然被這幾聲響雷驚醒,猛地睜開雙眼,眼神凌厲。
有妖氣!
葉傲雪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隨身的收妖瓶猛烈地震動,散發出青綠色的光芒。
口中默唸咒語,兩指併攏,抵在收妖瓶上,很快,收妖瓶便安靜了下來,青綠色的光芒也漸漸地消失。
收起收妖瓶,葉傲雪站起身,卻發現妖氣一縱即逝,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蹙着眉頭,葉傲雪走到了窗邊,推開窗戶,窗外一片昏暗,天際烏雲堆積,偶爾閃過幾道閃電,水汽雲集。
門外有宮人輕輕地問道:“葉姑娘,您起身了對嗎?需要奴婢們侍候嗎?”
葉傲雪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定了定神,說道:“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