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應該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她揮了揮手,讓大家安靜下來:“各位,真是對不住你們,原本你們是可以見卿卿姑娘的,但是忽然來了個大人物,現在正在內堂和卿卿姑娘說話聊天兒呢,這人咱們惹不起啊,這樣你們看行不行,這錢我今天先退給你們,等明兒你們再來,老價格,行不行?”
老鴇這話引起了許多人的不滿,男子們紛紛攘攘起來:“這可不行!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你不能給別人開後門啊!”
“就是,有多大的來頭?我可是朝廷三品言官的兒子,能有我大?”
“再大也不能插隊!”
見眼下男子們的情緒激動,老鴇只有盡力安撫。
葉梓桐聽得有些不耐煩,望向水雲軒的四周,猛然間她發現一條通往二樓,那是一條很細很長的木樓梯通道,隱藏於一個巨大的木桶後面,至於爲何要隱藏起來,着實令人費解。
趁着老鴇姑娘們正在費力解釋的當兒,葉梓桐一溜煙就從那條密道跑上了二樓。
她到了二樓之後才發現,不同於一樓的吵鬧繁雜,二樓的幽靜與幽香讓這裡顯得像是一個世外桃源,這裡的建築很奇怪,有些像U型磁鐵,一圈兒都是房間,中間則就是一樓的大院子,但哪一個房間纔是卿卿姑娘的呢?
難道她要在這裡大喊卿卿姑娘的名字?或者是一把火燒了這裡,把卿卿姑娘引出來?葉梓桐有些心急,因爲已經有人在見她,而男人的本性葉梓桐十分清楚,再想想卿卿姑娘那含着水霧的雙眸,顯然是被逼良爲娼,她又怎麼能坐視不理?
“卿卿姑娘,卿卿姑娘!”她乾脆在二樓大喊大叫了起來。
但她的話音剛落,她面前的其中一扇門便打開了,輕盈的卿卿姑娘從裡面走了出來,問:“公子,有什麼事嗎?”
“多少錢能贖你?”葉梓桐直截了當地問。
卿卿姑娘怔了怔,旋即笑道:“公子說笑了,卿卿生在水雲軒,死也會死在水雲軒,不會離開這裡。”
葉梓桐有些不解:“你不是不想呆在這裡麼?爲何要自欺欺人?”
卿卿笑起來有種讓人頭暈目眩的魅力:“人生並不是每件事都能得償所願,還請公子回去吧。”
“即使你不願意被贖身,我也得問清楚是什麼緣由,否則我冒着生命危險……”
葉梓桐的話沒有說完,就看見一個男人從卿卿姑娘的房裡走了出來,一身金色宮袍,臉上的冷酷如千年不化的冰霜,讓葉梓桐一下就認出了他。
“楚崖天?”她竟然失聲叫了出來。
“這位小哥認得我?”楚崖天挑了挑眉,鷹一樣銳利的目光掃在她的臉上。
一見到楚崖天,葉梓桐的身體就下意識地做出仇恨反應,但她極力剋制,做出不認識他的樣子,聳聳肩:“不,不認識,沒見過,你誰啊?”
“公子,您就回去吧,我今天一天都有客人相約,不便抽身。”
葉梓桐看向楚崖天:“你花了多少錢見卿卿姑娘,我都雙倍給你,將她今天的時間讓給我,如何?”
楚崖天的嘴角泛起一絲譏笑,那是一種對待與自己完全不在一個等級的生物的輕蔑笑容。
“公子,這位公子不必花錢,卿卿就願意陪他。”說着,卿卿側目看向楚崖天,眼神中的酸楚更重。
任誰也能看出卿卿姑娘對楚崖天的留戀之情,葉梓桐咂舌道:“卿卿姑娘,看來你涉世未深,還不懂看人,你眼前的這個人,一看便是有家室的人,否則他的纓絡也不會如此之多,你年紀尚輕,不要被一張皮囊所迷惑。”
對於葉梓桐的長篇大論,卿卿姑娘除了苦笑還是苦笑,而站在一旁的楚崖天環抱起了雙臂,像看好戲一樣看她還能說出些什麼來。
但就在此時,老鴇卻從一樓走了上來,看見這一幕,不由得呼了起來:“這位客官,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你怎麼能直接闖上來呢?不行,你快下去,快下去!”
“慢。”楚崖天忽然發話,目光瞥向葉梓桐,“你這麼想見卿卿?”
“我有話同她說。”
“那好,你進來吧。”楚崖天說罷,便徑自走進了房間。
卿卿姑娘楞了一楞,也只好跟着楚崖天走了進去,而老鴇弄不清楚原因,只嘆了口氣道:“真是便宜你了,你快跟他們進去吧。”
老鴇走後,葉梓桐也走進了房間。
房間與平常人家所住的房間大有不同,門窗上的雕花雕刻一看就是出自大師之筆,而房內中央點着檀香,令人心曠神怡,潔白的牆壁上整齊有序地掛着名人字畫,看上去竟像是真的,還是有些朝代的東西。
侍女獻上一杯茶,葉梓桐一嗅那香氣,好傢伙,居然是上好的碧螺春。
這卿卿姑娘來頭絕不簡單,不像是被逼良爲娼的女子。
而卿卿進屋換了一身飄逸的紗裙,在一架古琴面前坐了下來。
葉梓桐剛想一問究竟,楚崖天卻將手指放在脣邊,噓聲道:“別說話,只聽便是。”
葉梓桐不懂琴,以前在電視上聽見或看見,只覺得單調,且有很深的後期色彩,但卿卿姑娘的手一放在琴上,那琴聲便如同悠揚的流水一般順暢地流了出來。
她從沒聽過如此好聽的聲音,閉上眼,彷彿置身在廣茂的森林之中,身邊有悅耳鳥鳴,有小象飲水,有竹葉在風中輕顫。
這種琴聲是對心靈的震懾,除了震懾,再沒有別的詞可以形容。
她做到了人琴合一,她那麼美,神情那麼認真,彷彿彈着彈着,她就會如仙女兒一樣飄到那天上去。
不知何時,琴聲才慢悠悠地停止了,葉梓桐意猶未盡地睜開眼,旋即立即鼓起掌來:“好曲兒,好曲兒!”
楚崖天朝她投去鄙夷的目光,很不滿她這樣打斷自己正沉醉在悠揚琴聲中的情緒。
侍女收起古琴,卿卿姑娘微笑着坐在了他們對面,低聲說:“獻醜了。”
“你彈得太好了,你應該只是賣藝不賣身的藝妓吧?”
卿卿姑娘臉微紅,低下了頭。
“葉梓桐,你問這個做什麼?”楚崖天不耐煩地看向她。
“我不能問嗎?”葉梓桐白了他一眼,但是卻瞬間反應過來,噌地一下站起來,“你……你怎麼知道是我?!”
楚崖天冷笑了一聲:“在看見你第一眼的時候我就認出你了,女扮男裝,你可真是想得出來。”
“既然你第一眼就認出我來了,爲什麼不早點拆穿我?你有什麼目的?”
楚崖天的冷笑已經咧到嘴角:“目的?我兩根手指就能捏死你,反倒是你,不好好呆在八皇子府,來這地方做什麼?”
“怎麼,你堂堂四皇子能來的地方,我就不能來?”葉梓桐伶牙俐齒地反駁。
而卿卿姑娘只是微笑,並沒有感到任何詫異。
“你不覺得你搞錯重點了麼?葉梓桐,我的意思是,你一個女人家,來這種地方做什麼?”
“那你一個四皇子,家中妻妾美女成羣,來這種地方做什麼?就不怕被人看見說閒話?”
“誰敢說?”楚崖天揚了揚眉。
他似乎很信任自己的權威,葉梓桐在心裡犯起了小嘀咕,一般人知道他的身份,肯定都會裝作沒聽見沒看見,不會主動惹麻煩,所以楚崖天才會這麼自信,可她葉梓桐把他當做敵人,他來青樓也算是抓到了他的把柄,哼哼,要報仇還不是輕而易舉?
“你真的覺得沒人敢說?”葉梓桐冷哼了一聲,暗示着楚崖天自己就是那個不怕死的人。
楚崖天輕笑了兩聲,語氣是低到塵埃裡的鄙夷:“你?儘管去說吧,不過你最好考慮清楚,在你說之前你的小命可能就沒了。”
“你就沒考慮過我是八皇子妃?死在這裡一定會有人懷疑,楚離天那麼聰明,不會查不到你頭上來。”
“殺死你的辦法有千千萬萬種,自己動手了結你,我未免也太蠢了。”
楚崖天的話帶着一陣寒氣,冰冷得讓人無法懷疑其話的真實性,葉梓桐下意識地打了個寒戰,要是他真的在這裡把自己給幹掉,沒有目擊證人,鈴鐺留香又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現在又是女扮男裝,被拋屍在亂墳崗也說不定。
而且楚崖天這個人神秘莫測,聽說武功還在楚離天之上,她連楚離天都打不過,更別說打贏楚崖天了。
這時候,有腦子的人都知道應該服軟,可葉梓桐服軟的方式也不同:“那好吧,你自己動手的確太傻,你雖然是四皇子,但我家八皇子身份地位也不輸給你,老鴇可是親眼看見我和你一同進屋的,到時候八皇子找到這裡來,你難辭其咎。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儘量不要發生這樣的衝突爲好,畢竟都是皇家的人。”
楚崖天冷笑兩聲沒有說話,但旋即,他就衝卿卿姑娘說:“你去找人,把八皇子妃好好打扮一番。”
再呆在這裡已是不詳,葉梓桐已經想走,卻聽見他又說這樣的話,連忙轉身擺手道:“不必了不必了,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要先走了。”
她擡腳要走,纖細的手腕便被楚崖天拽住,她用力甩開,反倒被他收緊力道,被強制性地扯到了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