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晴削水果的手一頓,不敢去看蘇遇暖的臉,只好強裝自然地回答說:“他秘書說他出國了,一早的航班。”
“哦,那,他知道我住院了嗎?”蘇遇暖還是不死心。
“不知道。因爲他的手機一直打不通。”
眼底最後一絲光亮也隱去,蘇遇暖“哦”了一聲,便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天花板。
他生氣了,他不要她了。
看到她這副模樣,歐晴真想把事情告訴她,可是又怕刺激到她,只好作罷。
“你放心,我已經跟他秘書說了,估計他知道消息後一定會馬不停蹄地趕回來。”
這話卻沒能讓蘇遇暖高興起來。
回不回來都不重要了吧?雙手放在腹部,蘇遇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柔光。
她的孩子還沒有拋棄她,還有她的家人,也一直都在!
“小晴,你知道我暈倒的那一刻想的是什麼嗎?我在想,遲玄是不是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他會不會恰好接住我,護住我,護住我們的孩子。很傻對不對?”
與其說是在跟歐晴聊天,還不如說她是在自言自語。
歐晴低着頭,緊咬着嘴脣,拼命壓抑着喉間的哽咽,用盡量俏皮的聲音說:“對啊!真是個大傻瓜!”
蘇遇暖笑了笑,接着說:“我也知道自己傻啊,可是我總是覺得他可以做到的。一直以來,我好像都太高估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了。”
“如果你在他心中都沒分量,那我們這些人豈不是連他的邊都沾不上?”
蘇遇暖又沉默了,這真是個矛盾的問題。
爲什麼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卻恰好不在呢?
恢復意識的時候,她還在想,如果一睜眼就能見到遲玄,她一定對他說一聲對不起,都是她任性,做事情總是丟三落四,考慮也總是不周到,她有這麼多缺點,可是遲玄還是肯愛她,她還應該說一聲謝謝!
只是,一睜眼,看見的,便是失望。
“就像是從雲端跌至地獄,這種落差你懂吧?與其最後失去,不如一開始就不擁有。”
蘇遇暖盯着前方,喃喃說道。
歐晴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很快地低下頭去。
“你怎麼知道你已經失去了?一切都只是你的想法,你的想法不可能主宰一切的!人總是貪心的,得到了一點,總是想着還要再得到一點,以致於已經得到了全部還不自知,還以爲自己已經失去了。可是人吶,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這些事情,不要想了吧。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養好身子,養好寶寶,然後照顧好你們!”
蘇遇暖嘆了一口氣,將眼底的落寞統統裝進心底最深處。然後微笑着緊握住歐晴的手。
就算失去所有,她還有家人。
歐巖趕到遲玄所在的醫院,遲玄正好輸完血,被推進了加護病房。
醫生說他的情況不太樂觀,頭部嚴重創傷,顱內動盪較爲嚴重,雖然已經及時清理了血塊,但是現在還是在危險期。
“爸,遲玄這邊,有點麻煩。現在還不能探望,要等明天早晨轉入普通病房後纔可以。醫生說,如果一個星期不能醒過來,那麼……”
歐巖的心情很是沉重,他都不敢想要是蘇遇暖知道了這個消息會有怎樣激烈的反應。
電話那邊的歐龍沉默良久,思慮再三,才說道:“你在那邊守着,現在小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待會兒就把事情告訴她。”
“告訴我什麼?”
蘇遇暖在歐晴的攙扶下,才從花園散步回來,一回來便聽到歐龍說有事情對她說,於是一臉茫然地看着歐龍。
歐龍還沒有想好怎樣將這件事情告訴蘇遇暖,蘇遇暖便出現在自己面前,一時之間,除了沉默,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歐晴心裡咯噔一跳,都已經打算將事情告訴蘇遇暖了,看來遲玄傷得很嚴重。
“爸,既然都打算說了,就別瞞着了。”
“你們到底要說什麼?支支吾吾的,倒是說啊!”
突然間,像是想到了什麼,蘇遇暖一把抓住歐龍的手,“爸,是不是遲玄?是不是他出什麼事了?”
歐晴抱着蘇遇暖,輕聲安撫,見歐龍還是不說話,也忍不住吼了出來,“爸,你就說吧!”
“是,小遲他,出了車禍,現在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歐龍低着頭,不去看蘇遇暖也知道她現在是多麼的難過。
雙手無力地垂下,大腦一片空白。
“爲什麼不早告訴我?”蘇遇暖靜靜地問道。“他在哪兒?”
“小暖你聽我說……”
“告訴我他在哪裡!”
一想到遲玄一個人躺在冰冷的病房裡,身邊連個陪伴的人都沒有,蘇遇暖心如刀絞。
手指顫抖着指向歐龍與歐晴,蘇遇暖哭着吼道:“我生病了有人照顧,他呢?他現在一定很疼,都是我,都是我任性!都怪我!”
面對她的指責,歐龍父女倆一言不發,蘇遇暖抹了一把眼淚,朝着門外走去。
“我要去找他。”
“姐!你纔剛醒來,還不能太勞累!你放心,哥哥已經在那裡守着了!”
歐晴連忙拉着蘇遇暖,卻被蘇遇暖用力地推開,一個不穩,摔倒在地。
可是蘇遇暖卻像沒看到一般,快速衝出了病房。
“快!快去追上你姐!”歐龍拉起歐晴,心急地跟上蘇遇暖。
蘇遇暖身上還穿着病號服,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幾名護士想攔住她問下情況,都被她一一推開。
“遲玄,遲玄,你等我,我就來了,等我……”
嘴裡唸的,心裡想的,腦子裡浮現的,全是遲玄!他的名字,他的聲音,他的面容……
原來不是她最需要遲玄,而是遲玄需要她啊!
蘇遇暖猛地停下來,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跟上來的歐龍與歐晴連忙將她從地上扶起來,蘇遇暖卻撲進歐龍的懷裡,大哭。
“爸,帶我去找遲玄好不好?他一個人肯定很害怕,他看不見我一定會着急的!”
“姐,別這樣……”歐晴站在一旁,一邊擦眼淚,一邊輕聲安慰蘇遇暖。
歐龍掏出手絹替她擦乾淨眼淚,哽咽着說:“好,爸爸帶你去。你要乖,你肚子裡可還懷着遲玄的孩子呢。”
聞言,蘇遇暖停止了哭泣,低頭看着自己的肚子,小心地撫摸上去。
“寶寶,咱們去找爸爸,我麼都要乖一點,好不好?”
說完,剛止住的眼淚又氾濫成災。
上了車之後,蘇遇暖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
“遲玄是在哪裡出的車禍?來找我的路上嗎?”
歐龍面色凝重地點點頭,“小巖說,遲玄可能原本打算是來找你的,可是知道你暈倒之後,又立即掉頭往醫院趕,結果轉彎的時候,速度太快,剎車不及,一下子就撞上了別人的車。”
蘇遇暖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那……那醫生到底怎麼說?”
遲疑了一下,歐龍還是決定照實說出來,“醫生說,如果一個星期內沒能醒來,可能以後就很難醒過來了。”
就像是被雷擊中一般,蘇遇暖呆愣的僵在了座位上。
果然是因爲自己,如果當時自己肯給他打個電話,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了?
“爸,你說爲什麼現在躺在病牀上的不是我?”
蘇遇暖看着前方,眼神失去了焦距一般變得飄渺起來。
歐龍心疼地攬過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好孩子,這種事情誰都不願意發生,如果現在躺在病牀上的是你,只怕遲玄會發瘋。不要責怪自己了,打起精神來,一切朝好處想,遲玄這麼放不下你,一定會挺過來。”
胸口處像是堵了鉛塊一般,窒息一般的難受。
她以爲遲玄生了她的氣,再也不會見她;她以爲遲玄厭倦了她的任性,再也不要她了;她以爲遲玄真的出差,是爲了離開自己……
那麼多的她以爲,每一個都是她的猜測。就憑着這些猜測,她在自己心裡將遲玄定了罪。
她總覺得遲玄霸道自私,可相比之下,自己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愛一個人,如果連他的缺點都不能接受,那麼還談什麼愛不愛?
一想通這些,蘇遇暖就覺得更加內疚。如果不是她,遲玄也不會遭這份罪。
就像歐晴說的那樣,總要在自己失去的時候才明白什麼是難能可貴。
“不管他能不能醒來,這輩子,我都會陪着他。”
……
遲玄的病房外頭,歐巖正坐在長椅上等着蘇遇暖一行人過來。
看到走在前面神色平靜的蘇遇暖,歐巖立即站起了身。
“小暖,你……”
“不用擔心,我沒事。”
蘇遇暖不等他說完便徑直走向了遲玄所在的加護病房。
隔着玻璃窗,蘇遇暖看見遲玄正安靜的沉睡着。
沒有往日了冷漠與霸道,此時的遲玄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孩子一般。
他的腦袋上還纏着醒目的繃帶,蘇遇暖看了,又管不住自己的眼淚,讓它決堤而下。
“他傷得很嚴重,額頭上的傷口幾乎佔據了他整個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