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帶着遲若雲往現場走,一邊向她彙報公司的安排。
臨時佈置爲發佈會現場的會議室,擱置着一把把椅子,椅子中間留有一條寬達一米的通道,供人經過,正前方則是搭建好的主席臺,也是遲若雲待會兒接見記者的位置。
爲了她的人身安全,公司的保安部全部出動,維持現場的秩序。
“若雲,你有準備好演講稿嗎?”在發佈會開始前,馮子哲關切地問道。
遲若雲坐在主席臺的正中央,閉目寧神,她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一場戰爭,她正在做心理準備,聽到子哲的詢問,才睜開眼睛,笑道:“那種東西都被我放在了這裡。”
她指了指自己的頭部,語調裡含着近乎狂妄的自信。
馮子哲微微一愣,笑道:“看來是我關心則亂了。”
也對,她在圈子裡能紅這麼多年,臨場應變對她而言,是手到擒來的一樁小事,根本就不需要演講稿這種東西。
半個小時後,各大媒體派來的記者開始進場,攝像師架起機器,在會議室門口兩側,將鏡頭對準主席臺,清楚記錄接下來會發生的一切。
現場有些鬧哄哄的,遲若雲不動如山,只是桌下的雙手,不禁黯然捏緊。
自從發生了那場車禍後,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鏡頭,面對記者,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仍舊有些許緊張。
現場直播的鏡頭已經開啓,通過電視臺的衛星轉播信號,方面公衆在電視頻道觀看。
遲家,遲若雨與爸媽齊聚在客廳,等待着發佈會正式開始。
“這麼重要的場合,我們真的不用去給大萌加油打氣嗎?”蘇遇暖很想陪着大女兒一起度過這個難關,她很擔心,現場的記者會用刁鑽的問題爲難大萌。
遲玄優雅地翹着腿,下顎輕擡:“相信我們的女兒。”
大萌想獨自去面對屬於她的難關,他十分欣慰,也支持她的做法。
一個人是否真正成熟,取決於他/她是否有勇氣去承受成功與失敗。
他堅信,他的女兒是最好的,在短暫的落魄後,她能夠靠着自己的力量站起來,面對一切風雨。
遲若雨緊張到手心冒汗,眼睛眨也不眨地猛盯着電視屏幕。
這一刻,她多麼希望自己與姐姐能有心靈感應,那樣,她就可以把自己祝福與鼓勵的心情,傳遞給姐姐了。
發佈會正式開始,遲若雲在無數鏡頭前,大大方方站了起來:“很抱歉通知大家,就在不久前,我遲若雲已經與經紀公司正式解除經紀合約,不再是合作關係。”
她直率地承認了解約的事情,在現場拋下一枚炸彈。
閃光燈此起彼伏,記者們紛紛舉起手臂,想要提問,就經紀公司單方面發出解約聲明後,身爲另一個主角的她,也站出來承認這件事,他們想挖出這次解約背後藏着的新聞。
“這些年,公司爲了我的演繹事業,一直很努力,對此,我十分感激,”遲若雲再度開口,對記者們焦急的目光視若無睹,“在公司的這些年,我盡力配合公司的一切安排,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前不久,因爲一些媒體無中生有的誹謗,我的名譽受到很大的打擊。”
此話一出,多家曾報道她醜聞的媒體記者,頓時急了,想要反駁,可看看現場那些人高馬大的安保,這股衝動又硬生生被壓了下去。
哼,她總不能一直唱獨角戲!待會兒答記者問,纔是真正的重頭戲!
“公司從利益的角度出發,明哲保身,選擇與我解約,我可以理解。”遲若雲沒什麼不敢說的,直白地將解約的內幕曝光。
“姐姐……”遲若雨一陣心疼,姐說的越是雲淡風輕,她就越是心疼姐姐。
如果不是她草率地把威爾斯帶進家裡,也不會釀成這樣的後果。
“但是,”遲若雲語調一轉,擡手將墨鏡摘了下來,露出了那張曾令全球無數人瘋狂崇拜的美麗臉龐,她高傲地擡起下巴,凌厲目光看向直播鏡頭,如女王般,一字一字地說道:“在合作期間,公司曾多次違背經濟合約,抽取我的佣金,錢,我不在乎,之前看在公司多年的培養上,我選擇隱忍和妥協,可現在,我不能再沉默,我要用法律的手段拿回屬於我的利益。”
話音剛落,鴉雀無聲的現場像是被人按下了定格鍵,記者們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席臺上的女人,以解約藝人的身份公開曝光前經紀公司的醜聞,這種事在圈子裡絕對是首例!
馮子哲立即將早就複印好的證據派發給現場的記者,那是三份文件,一份是經紀公司與遲若雲簽署的合作文件,另一份則是她這幾年來拿到手裡的報酬,是她以藝人身份在銀行開的戶頭流水清單,至於最後一份文件,卻是遲若雲接的大片,以及片酬。
“這僅僅是若雲的薪酬來源之一,她接的廣告以及拍攝的宣傳片,不在這裡,但只從片酬上,就能一目瞭然,我們若雲拿到手中的酬勞,只有這些片酬的三分之一!經紀公司抽取的佣金佔了七成,如果再加上其他收入,我真的不敢想象,經紀公司從中到底私自霸佔了多少,這些酬勞,是若雲辛辛苦苦拍戲、工作換來的……”馮子哲斬釘截鐵地說道,站出來,爲遲若雲說話。
三份文件是鐵一般的事實,沒有任何人能夠反駁,但遲若雲真正的報酬,卻是比這些數據要高得多的,公司抽取佣金是事實,但還沒狠到這種地步,文件是由遲玄提供,想要打響反擊的第一仗,就要砸下足夠大的噱頭來造勢。
看着直播畫面中,瞠目結舌的記者,遲玄冷漠的嘴角竟詭異地朝上揚起。
他敢動手腳,就料定,經紀公司不敢站出來反駁,呵,反駁的代價勢必要公開公司的財務收入,可他們敢那樣做嗎?
記者們還在消化這個爆炸性的消息,遲若雲卻已在安保的保護下,離開了現場,該說的,要說的,她都說完了,接下來,是馮子哲的時間。
“遲小姐呢?我們還有問題要問她!”回過神的記者看着空蕩蕩的主席臺,立馬騷亂。
馮子哲敲了敲麥克風,刺耳的噪音壓過了他們的喧譁。
“若雲剛出院不久,身體還有些不適,請各位諒解,我是若雲的助理,現在,僅代表她,正式向前經紀公司提出抗議,並請他們做好收律師信的準備,我們會以法律的形式,來拿回屬於我們的利益。”這番話,他是衝着鏡頭說的。
可想而知,當經紀公司的董事會成員看到這場直播後,會憤怒到什麼程度。
不過,這與遲若雲並無關係,不是嗎?是公司不仁不義在先,她只是以牙還牙而已,既然對方不念舊情,她也不願意做軟包子。
馮子哲好不容易纔從瘋狂的記者包圍下脫身,想從車庫離開,他剛乘坐電梯來到車庫,竟發現來時與遲若雲坐的那輛轎車,還停在停車位上。
心頭一喜,她沒走?
腳下的步伐不由得快了些許,靠近汽車,車門自動開啓,他順勢坐進了駕駛座。
“若雲。”看着後座上面露疲憊的女人,他心裡的喜悅好似被涼水迎頭澆下,化作了疼惜。
“我剛纔表現得還算不錯吧?”遲若雲笑着問道,別看她在現場時無畏無懼,她的不安與忐忑,只有她自己知道。
要獨自面對這麼多的媒體,即使是她,也會害怕做得不夠好。
馮子哲莞爾一笑,衝着她高高豎起了大拇指:“不是不錯,是非常完美!你沒看見嗎?那些記者驚訝的臉,他們想破頭也不會想到,這場發佈會會是這樣的發展,相信我,若雲,你成功了。”
成功嗎?
遲若雲眸光輕顫,有些動容,一股酸氣從她的心尖蔓延起來,直衝鼻腔。
被水汽模糊的黑眸亮晶晶的,似夜空下熠熠生輝的寶石:“不,我還沒有成功,這只是開始。”
只有當她重新站到頂端,她纔敢說自己成功了。
“會的,接下來的一切,我會陪着你一起走。”未經考慮的話脫口而出,等馮子哲意識到的時候,已經晚了。
他緊張到無措:“不是,我是想說,我們倆是朋友,所以我……”
“走吧。”遲若雲打斷了他的解釋,子哲對她抱着什麼樣的感情,她心裡是明白的,以前她不懂,把子哲當作是無話不談的知己、男閨蜜。
可什麼朋友願意放下所有的工作,每天來家裡陪着自己?他明示過,暗示過,若雲要是再不懂,她就是個十足的傻子。
請原諒她,她不想再碰愛情,有過一次背叛的經歷,她現在不願意再去接受任何人,他很好,但她需要時間。
遲若雲在心裡默唸着,扭頭去看窗外。
馮子哲苦澀的笑了,這樣的結果不是在他的預料之中嗎?只要她能好好的,別的他什麼也不求。
驅車回家時,遲家人就等在家裡,想替她慶祝這成功的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