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謬

風起雲涌 荒謬

南書房內發生的事情不是秘密,韓元得了口諭很快就下去與對副統領進行交接。

禁衛軍的人大多是由世家的旁支晚輩或不得寵的庶子充職,少不得將風向悄悄帶回了府。

衆大臣聞言措手不及,一時間都猜不出靖安帝此舉究竟作何想法。司空皇后當年隨軍尚還是司空家未嫁人的嫡女,往低了放是臣子、下屬。而百里思青生來便是嫡公主之尊,泱國的皇子們還在,哪裡需要一名養尊處優的公主親赴戰場?

原本想對司空家落井下石的人笑不出來了,強烈處置司空煜的聲勢已經在早朝上被壓了下去。在聖旨未下達之前,誰也不敢再輕舉妄動,跑進皇宮裡請求皇上收回成命更是不能。

百里思青闖入朝殿的事情在他們每個人的心裡都留下了根刺,尤其是她厲聲逼問兵部尚書的話,他們竟無人能反駁。從來認爲只會恃寵而驕的公主,第一次顛覆了他們狹隘的認知。

越王府的幕僚面面相覷,上官馳耀仍舊高擡着下巴,語氣冷硬,“哼!不過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也值得你們如此上心!”

不能否認,百里思青當着滿朝文武和百里奚齊的面拔出寶劍的模樣,刺疼了他的眼睛,那份凌然正氣與那即使面對千軍萬馬也無所畏懼的女子簡直一模一樣!

更沒想到的是,她竟然提出要去邊關,她以爲她的母親能做到的事情,她就一定能做到嗎?幼稚!

上官馳耀肅穆不改,“都下去做自己的事情。”不日,他會送百里奚齊一份大禮!

安靜的寒王府被稀疏的小雨襯得有些冷清,百里奚寒不言不發地坐在房間內,凝視着掌心裡的一小塊碎裂的鳳血玉,面前的桌子上還放着其他幾截細短不成形的碎段。

看了一會兒,他將掌心裡的那塊同桌上剩下的放在一起,然後伸出紋路分明的手指,耐心地進行拼湊。

拼到一半的時候,隱約出現了一根簪子的形狀,材質極像本該躺在百寶盒裡的那根。

他拿起先前放在掌心的那一小塊,影子忽然出現,低聲說了幾句,已經碎裂的海棠花朵頓時被硬生生從中間掰成兩半。

百里奚寒下意識鬆了手,低頭,凹碎的花蕊看上去像極了人鳴泣時的脣形。

他苦笑了笑,在泅川呆了七年養成的冷靜,竟如這碎玉般容易崩裂。

將掉落的碎玉重新拾起,手指卻再無拼湊的力氣,“跟着她,保她無虞。”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卻如笑容一樣的暗啞苦澀,百里奚寒目光從東西上轉移到微敞的窗戶。很早之前,他就知道會有這麼一日,可他卻無法阻止。

濛濛細雨接連下了兩個時辰,鳳來居始終沒有動靜,房頂上的瓦片太涼,慕子衿的一顆心也徹底涼透。

有一刻,他恨不得就這麼摔下去,恨不得摔死在她面前,看看她那張臉是否還會維持雲淡風輕,還會不會斬釘截鐵地表示表哥比他還要重要。

慕尹昶站在屋檐下,從百里思青進府後,他幾乎將自己藏了起來,生怕給高陽公主抓了什麼馬腳。

他嘆了口氣,本不該留在泱國,但是爲時已晚。仰頭望着上方坐在雨裡不斷糾結的男人,“回去”兩個字在嘴邊溜了好幾次,最終還是嚥了下去。

跟在慕尹昶身邊的隨從皆敢不吭聲,銀子站得遠遠的,也不敢打擾。

無人出聲,慕子衿一直坐在屋頂上,髮絲到腳趾都冷到了底,卻又開始擔心。

他的妻那麼傻那麼笨,腦子只繃了一根筋,每次一遇到事情便不管不顧地攜着一腔熱血撞上去,那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子,他豈能阻止她去救表哥?

可若她真去了,他則被困在這四方的城裡,只能從邊境那些滯後的情報中得知她的些許消息,看不到,摸不透,得不了一刻安生。

他並非急功近利想要回報,只是戰場如地獄,隨時隨地的危險,一個不小心便會丟了命,想到自己即將與翹首盼望丈夫歸期的女眷一樣,擔憂戰場上的一舉一動,他便丟了往常的耐心,失神、失態,變得惴惴難安。

細想之下,他剛纔就應該趁熱打鐵,把自己的一顆赤誠之心挖到她面前,讓她瞧個清楚,瞧個明白。怎能再拿拈風吃醋來表現他的不體貼?

一置氣就滿盤皆輸,是他太過心急了,忘記了他本就處於劣勢。她的妻近日愈發溫和地待他,沒有想過“休”了他,他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或許,他更該趁機以自己的包容囊括她的愧疚,將她的心一舉攻克纔是!

可他都做了什麼?

摔了門,給他的妻使了臉色…

看看,他是辦了一件多蠢的事情!

他應當百分百地支持她,然後舔着臉跟她一起到戰場上去,他又不是隻會舞文弄墨的書生,就不信誰有通天本事能在他的手裡傷了人。

尋常他總是將他的妻當做小傻瓜,可安逸久了,他居然連這淺顯的一層都沒有考慮到,他才真正是最無用的傻瓜。

想通了,他立即從屋頂上躍下,聽說他的妻明日就要走了,他在此浪費光陰做什麼?

慕子衿的身形委實太快,銀子久久等在下面,見他下了屋頂,連忙跟了過去,卻始終追不上他的步伐。

慕尹昶立即吩咐道:“趕緊備轎跟上!”

情愛總會矇蔽人的理智和視聽,無論是天王貴胄還是販夫走卒,皆逃脫不了它的魔咒。

主子何其精明的一個人,爲了高陽公主居然連病身都忘記了,就如易燥的青毛小子般衝動,他所能想到的就只有糟糕。

倘若太在乎到患得患失,結局終將會失去所有。他又豈能讓九州最尊貴的帝王成爲輸得一敗塗地的那個。

溼雨下,發間揚起一縷蒼涼,慕尹昶擰眉站了好一會兒,纔對身後的人道:“回信給太后。”

慕子衿出了府門才完全冷靜,所幸的是下雨日,所有人都打着傘,四周無人注意到他的異常。

慕子衿瞬間溫吞了腳步,銀子剛追上,一頂轎子從身後擦過,將慕子衿請了進去。

他只得跟着轎子前行,然後與轎子一起停在了皇宮門外,眼睜睜瞧着慕子衿遞了牌子進去,想提醒他先換一身乾爽的衣裳都不能。

靖安帝在崇政殿聽人通報慕駙馬頂着溼衣求見,破爲驚訝。尤其在得知他一人進宮後,更覺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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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了身邊的人,靖安帝才大致得知事情的原委,不免有些拿不定章法。

慕子衿從來在所有人面前皆是毫無脾氣,這次算是受了委屈。之前他讓百里思青回去與慕子衿告別,不曾想她並未先前知會她的夫君。

兒女情長方面的事情靖安帝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徹,可是,對待女兒和女婿的態度上,他自然更偏向於百里思青,“將駙馬先帶去偏殿換一身衣裳。”

剛擬好的旨上面的筆墨還沒有乾透,靖安帝不禁猶豫自己究竟做的對還是錯,公主領兵不是兒戲,光是堵住朝中那幫人的嘴也要花費一番功夫。然而他是帝王,有時候的決斷又尤外方便。

無人知道靖安帝與慕子衿說了什麼,一個時辰後,很多人只看見慕駙馬錶情凝重地出了皇宮。

銀子也不敢開口問主子發生了何事,有沒有與靖安帝起了衝突,他不能揣度出主子進宮的目的,連問話都不知從何問起。

慕子衿坐在轎子內,心煩意亂地敲着手指。回想在崇政殿桌案上瞥見的聖旨,薄脣揚起前所未察的可笑。

他以爲他的老丈人最多不過讓他的妻監軍,沒想到竟是替了司空少將軍的職。

若說他的老丈人只爲圓了心愛女兒的將軍夢,他也無從懷疑。可是在軍情如此不穩的情況下,給予他的妻這樣的厚任,到底意欲何爲?

不是他多心,歷來帝王會選擇拿建功立業之事爲有所期望的皇子鋪路,他的妻只是一介女兒身,正常來講,只需享受該有的尊榮,順順利利地過完一生。踏踏實實、安安全全的,比什麼都強,根本不需要去煉獄般的戰場創造什麼功績。

何況,他的妻在老丈人心裡的分量無需任何功勳來點綴。

那麼,靖安帝的行爲又該作何解釋?

將士不是可操控的人偶,當年司空皇后是在邊關歷練多年,經過大大小小的戰役磨礪,才獲得了一片讚譽和敬佩。

不是他看輕他的妻,可事實便是如此。不是誰會看幾本兵書就能成爲將軍的,他的妻在行軍打仗方面完全是門外漢,哪怕說一句紙上談兵也不爲過。

無功無祿,僅憑公主一朝公主的身份,又豈能夠令鐵血男兒心服?若是旁人下的旨,他都想質問此人居心何在!是否故意要讓傻瓜成爲衆矢之的,怕她死得不夠好看,親自爲她挑選一塊葬身之地!

慕子衿目色冰涼,以前看不清的帝王心漸漸出現了輪廓,他強迫自己不要往那方面去想。可實情擺在面前,容不得他不猜測。

泱國僅有的五個皇子中,一個是幼崽,一個是廢物,有心計的出身太低,有能力的毫無建樹。久不立太子,納新寵入宮,無一不在敲打蠢蠢欲動的人們帝王正值壯年,告誡他們收斂篡位的意圖。

他的老丈人的心思簡直昭然若揭,只有有恃無恐的蠢貨們才傻傻看不清楚!

也是,誰能想的到,他的老丈人對女兒的偏寵,已顛覆了男權至上的千年綱常!

回想靖安帝剛纔所暗示的擢升漕運總督一事,他就心驚不已。他的老丈人比他想得還要長遠,還有狡猾,還要可怕,讓同爲帝王的他不禁汗顏。

怪不得讓他先去戶部做出一番功績,泱國是水農大國,其他方面比之大燕都稍顯薄弱,掌握漕運,等於掌控了泱國的經濟命脈!

之所以不同意他跟着去戰場,原是讓他安心在京都做傻瓜的“賢內助”。

可他的妻將來若真的爬到了那個位置上,他又當如何自處?

莫不是讓他領着大燕,對着他的妻三跪九叩,苦苦哀求道:“女皇陛下,九州之內,朕最有權勢,最是富有。瞧,朕的身後有整個大燕作陪嫁,燕民供你統治,燕軍供你驅使。最難爲的是朕有一顆愛你的心,冰清玉潔的身子只有你沾過,求求你讓朕入主你的後宮吧……”

簡直——荒謬!

聯想到百里思青之前就提過爲他納妾,再換位思考,什麼漠國的太子、晉國的皇子、皇叔表哥…到時候只要她喜歡,通通可以與他稱兄道弟!

這算什麼?!

慕子衿簡直完全被這些突來的衝擊給攪瘋了!

------題外話------

之前一直忙成狗,然後高陽也沒時間寫o(╯□╰)o。但久不動筆對寫文不好,然後就很嗨皮地把第一本盈順的番拉出來獨立成篇了(那個其實比高陽早的,一直沒放而已,千萬別罵我哈)。

練筆式的,很隨性的一篇文,簡介分分鐘擼的,不大符合瀟湘的套路,文風也與之前大相徑庭,所以一直沒提,基本也沒人知道。嘻嘻,就是自己寫得很開心。

篇不長,也沒想V,嗨皮地練着時速和感覺。突然一堆小夥伴跑來告訴首推了,懵了下,然後發現還有些親也看到文了,覺着再藏着也不好,願意的話就去看看吧。

文名:《皇夫要友愛》

是篇贈送的小甜點,高陽纔是主餐,麼麼。

最重要的忘記說了:今天開始,高陽恢復日更,不出意外,會日更到大結局。

明天見,天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