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使

風起雲涌 燕使

之所以不知對方來路,是因爲端木蕭原確定泱軍沒有任何調動的跡象,在大戰現場所拾到的盔甲也不是泱軍所有。

“太子,這些畜生該如何處置?”有人望着嘰嘰喳喳不停撞着籠子的猴子,詢問端木蕭原的意見。

烏賊軍雖慘敗,端木蕭原的威勢仍在,陰鷙的雙眼怒火騰騰,“全部殺了!”

能悄無聲息逃過哨崗,明擺着這些猴子就是探路石。更不可思議的是,被兵圍殲時這些畜生還衝鋒在前!驅使猴子提起刀劍的人一定是妖,這些猴子就是妖物,又豈能留!

其他人卻遲疑不決,烏賊國人篤信神靈,皇宮裡一向供奉巫神,維佑安寧。

此時在他們眼裡,這些猴子或是邪靈俯體,既是邪靈,若貿然宰殺只會埋下禍根,“太子何不請巫神前來?”

端木蕭原慢慢恢復冷靜,信仰之於烏賊國人比任何事物都要重要,幾萬人馬死傷,巫神前來正好可以穩定軍心,“也好。不過經此一變,明淵城怕是取不得了。”短期內根本無法填補三軍的損失和空缺,“漠國大軍什麼時候能到?”

按照計劃,他全力拿下明淵後再協助夜梟兵圍泅川城,從而打開泱國北部的缺口。可惜全搞砸了!現在他也只能仰仗夜梟的人馬。

他剛一詢問,有人影突然出現在大營前,引起多人的警惕。

薄野赤良戰死,端木蕭璉接替了他的位置,烏賊軍內防比以前加強了數倍不止,大營附近更是一如既往戒備森嚴,來人原就不打算偷入,帶着屬於漠國太子的手印暢通無阻地走到了端木蕭原的面前。

在一衆凌厲的目光中,人不卑不亢道:“蕭原太子,我家夜梟太子請您暫移白暮城,用不了多久,哪怕是十個明淵也但憑您拿下。”

端木蕭原俊冷一笑,“哦?之前你們夜梟太子將泱國的少將軍交送給本太子以示誠意,可是不僅讓本太子留着他的性命,還讓本太子好吃好喝地將人囚在白暮城,到底用意何在?”

泱國的司空家是他們烏賊國的死對頭,曾多次打壓得他們不得不向泱國稱臣。雖然憎惡司空家的人,同樣的他也欣賞司空一族打仗的本領,是以起初他曾許司空煜高位誘他降了烏賊,被拒絕後他便製造司空煜已降烏賊的流言,企圖亂了泱國臣民之心,可最終效果也只見一般。

“我家太子說,等您回了白暮城就會知道。”來人明顯不肯多言。

賣弄玄虛!端木蕭原嗤笑,“告訴你們家太子,明日本太子就回白暮城。”

……

寂冷的灰色與夾雜其間慘淡的白布滿山嶺,百里思青帶着人從山陘靜靜穿行,浮霧中大片大片的矮石猙獰矗立,一眼望去,悲風蕭瑟,淒寒陰森,令人無端毛骨悚然。

一路走過,百里思青不明白爲何路上皆是人馬伏屍,腳下行走其中,猶如踏入無邊的地獄。兵馬無聲無息地躺在地上,每一步皆可能踏到血肉模糊的屍骨。

百里思青自出生以來,從沒見過如此大規模死傷的場面,上次津門關一戰,敵軍的進宮不過隔靴搔癢,草草廝殺便快速鳴金收兵,清點傷亡不過百人足爾。

僅走了百米遠,百里思青起初還煞白着臉勉強壓制翻滾的腸胃,終於忍不住俯身嘔吐起來。

隨行的兩人見她不舒服,皆苦口婆心地勸道:“公主,看起來這裡經過一場劇烈廝殺,我們還是回津門關吧!”

“不行!”百里思青艱難地從地上撿起一副盔甲,“將火摺子遞給我。”

藉着光亮,百里思青這才發現居然都是烏賊軍的屍體,不禁感到訝異。其他兩人也面面相覷不得解,但預感此時更不能前往白暮城。

但來不及再勸,百里思青已起身向前,兩人只能繼續跟着。

又行了一段距離,剛入玉渠溝,兩人忽然感覺身後一涼,凌利的刀鋒已然劃過他們的後背,快速終結了他們的性命。

百里思青一驚,擡頭便見自己被一羣黑衣人給包圍住了。

爲首的人顯然認識她,聲音極低卻十分不客氣道:“高陽公主,請跟我們走一趟。”

百里思青皺眉,“你們是何人?”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已經等了她很久。

知曉她身份的應當是泱國人無疑,可他們的口音卻與泱國人的口音有所偏差,壓低的聲音有刻意遮掩之嫌,此時能準確地出現在這裡就更是奇怪。

這與白日韓元遇襲的情況幾乎是一模一樣,不過如此打扮應該不是烏賊國的人,因爲烏賊國的人若想抓她大可以露出真面目,根本不用蒙着臉。

而且,這些人明顯是不打算殺她。

見她不束手就擒反而開口問他們是誰,黑衣人目光一冷,爲怕拖延產生變故,立即出手道:“高陽公主,得罪了!”

然而他剛一出手,有人影騰空落在百里思青身前,飛劍即斬斷了此人的手掌,動作快在一瞬之間。

不只黑衣人吃驚,百里思青也愣了一下。

從天而降的影子一看便知是訓練有素的高手,殺起人來非常遊刃有餘。百里思青果斷一起迎上,對方雖然人多勢衆,但有了此人的幫助,很快這些黑衣人便支持不住。

不少黑衣人被殺,餘下的同伴見機不妙立刻飛速而逃。

待四周恢復平靜,百里思青想與此人道謝,猶如鬼魅的身影瞬間又隱沒在了黑暗裡。

受了別人的幫助,卻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這對百里思青來說是極不舒服的。可他只替她解決了這些人便又消失地無影無蹤,讓百里思青很是困惑。

然而情形已經讓她來不及多想,隨行的兩人被殺,她只能一人趕往白暮城。

……

旭日東昇,烏賊大軍在太子的指令下開始兵分兩路從玉奴山撤往白暮城。退拔途中,由端木蕭原本人率領的主營大軍卻在三裡外被人攔住。

馬背上的人一身黑亮鎧甲,劍眉如刀,目含滄桑,身上散發着山林精氣也壓制不住的濃烈血腥。

他單槍匹馬地攔在路中間,即使與數千兵馬相對也面不改色,口吻更是極度囂張,“本將軍奉我燕國大帝口諭,特向蕭原太子取回北嶺神猴。”

對方見人不下馬,且態度趾高氣昂,本令烏賊國大軍怒憤交加。可他的話一落,衆人頓時想起昨夜的情形,心中不由寒意叢生。

燕國毫無預警的干預讓端木蕭原大爲震驚,然而驚訝之餘更多的卻是惶恐。人就是這樣,不論別人將其他人吹捧地神乎其神,但凡未親眼所見,也只會停留在道聽途說的程度。

他從來沒有與燕帝交過手,雖聞知他的所作所爲,私下間卻沒少不將對方放在眼裡。昨夜遭受的重創令他第一次真正體驗到了燕國的恐怖實力,幾萬大軍一夜之間被誅殺讓人難以置信,可是燕帝做到了。

但燕帝的霸道行徑令他不解之餘更多的是憤慨,“烏賊國與燕國井水不犯河水,本太子也從未得罪過燕帝,爲何燕帝會插手我烏賊國與泱國之事更血洗我大軍!”

端木蕭原不得不懷疑,燕帝與靖安帝是不是也在私下達成了不爲人知的協議。

來人旁若無事地與同樣騎馬的端木蕭原平視,藐視的態度明顯不將他看在眼裡,眉眼比剛纔更添不耐之色,“大帝知蕭原太子有此一問,所以還讓本將軍前來告知蕭原太子。”

“再過幾日便是我大燕惠德太后的壽辰。太后慈面佛心,一直以來最希望看到的便是海晏河清、四方太平。大帝不願此時的一些烽火灰煙污了蒼生天下,所以纔在百忙之中抽兵清掃邊關,還天下一片清朗樂土。希望蕭原太子能明白他的意思,莫要擾了太后她老人家大壽的興致……”

豈有其理!端木蕭原聞言青筋暴突,一隻手死死地扣住馬繩,拼命穩住身形纔不至於讓自己跌落馬下,“只此原因便隨意誅殺我烏賊國幾萬將士?本太子不知燕帝竟是如此看待人命!”

就因爲惠德太后壽辰便連問都不問一聲就對他們出兵,什麼狗屁理由!端木蕭原簡直想破口大罵。

江城子目光一寒,“蕭原太子這是不將我大燕太后放在眼裡了?”

說着,傲然冷笑道:“昨夜之事只是大帝給蕭原太子的警告,若是太子一意孤行繼續出戰的話,就別怪我大燕百萬雄獅踏平烏賊!”

烏賊國的衆人雖然爲燕使目中無人的狂妄感到憤怒,可燕國的實力放在這裡,他們也只望着端木蕭原青白交加的臉色,什麼都不敢說的沉默。

江城子將手諭揚起,不悅地看向端木蕭原,“本將軍很忙,不像蕭原太子只用悠閒趕路。本將軍回去後還要操練兵馬,蕭原太子若無意見的話,將北嶺神猴給本將軍帶走就行。”

他輕飄飄地將話放出,似一點兒也不怕端木蕭原氣急而殺了自己。

端木蕭原一時間急火攻心,一口鮮血猛地自胸膛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