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處逢生[末世]
與他們因爲任務而進入這艘戰艦時不同,所有節點被打開,潔白的燈光照射在牆壁上折射出屬於金屬特有的光澤。
當來到凱西關閉的那個節點時,肖巖下意識嘆了一口氣。
“你不需要難過。”
肖巖轉過頭來,看着凱西抱着胳膊倚着牆面。
“我用我的腿賭你會贏過瓦倫丁,然後我贏了,得到了我想要的人生。順便,人造義肢也不是那麼讓人難以接受。我的腿和從前的感覺一樣,而且還不用擔心幻肢痛。”
肖巖低下頭來一笑,凱西的目標永遠明確,而且他深深地清楚,達成任何目標都需要付出代價。
“走吧。”海茵的聲音響起,喚回肖巖的思緒。
兩人並肩繼續深入,終於回到了瓦倫丁的主控室,現在則是夏爾對這艘戰艦進進行研究的數據彙集地。
“不得不承認,瓦倫丁科技方面有着極爲超前的技術。”
沈冰從一整片數據之海中走了出來。
“你們確定瓦倫丁已經死了嗎?”肖巖皺起眉頭問。
沈冰做了一個“跟我來”的姿勢。
他們來到了艙底,這裡保存着所有複製人樣本,他們有些經過殺戮之後已經殘缺不全。
“你們保留這些做什麼?”肖巖皺起眉頭看向沈冰。
“爲了研究瓦倫丁的複製技術。複製一個完整的個體是相當困難的,但這卻是可以用於器官再生的成熟技術。”
“難道……夏爾也想要研究瓦倫丁所謂的‘永生’嗎?”肖巖警覺了起來。
沈冰呼出一口氣,無奈地用拳頭捶了一下海茵,“伯頓上校,你的看法呢?”
“用這個技術用於醫學治療而是追逐永生,取決於使用者的目的。這個世界上不存在絕對的善惡,科學研究也是一樣。”
肖巖沉默了。
“追求未知是人類的本能,肖巖。當你越是禁錮它,它就越會在陰暗的角落中滋生。不如以開放的態度,讓這種追求在陽光下成長,坦坦蕩蕩。”
肖巖不得不感嘆沈冰是一個成熟的研究員,他看待科研的角度更加客觀。
當他們來到存儲瓦倫丁的樣本器前,肖巖看見瓦倫丁的腦部已經被接駁回他的脖頸。
“簡毀掉了他的大腦,所以我們也無法讀取他腦海中的數據。”沈冰的手踹在外衣的口袋裡,仰着頭。
“你們渴望瞭解他的大腦嗎?”
“在你出現之前,每個人都會對他的大腦感到好奇。但是你超越了他,肖巖。所以你的大腦現在成爲所有人想要了解的目標。”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的屍體必須是完整的,你們誰也別想打我大腦的主意。”肖巖雖然是半開玩笑,但語氣卻極爲認真。
沈冰瞥向海茵的方向,冷聲道:“如果有人打你的主意,先要解決海茵吧?”
肖巖哈哈笑了起來,隨即又想到了什麼,“那麼在這些複製人的屍體中……你們有沒有找到簡·沃利斯?”
“我知道你會問這個問題。凱西告訴我們,根據海茵的血樣,他也研究出了x-2病毒並且對簡·沃利斯成功適配,也就是說簡的體內是有x-2病毒的。但在我們所有能夠找到的複製人屍體中,沒有發現任何一個體內含有x-2.。但是根據你們的說法,簡·沃利斯被困在封閉的節點中,只有兩個可能。第101章點時,海水從艦艇底部被炸裂的地方排出,他的屍體也被衝入海中。第101章點逃生。”
肖巖低下頭,抿脣一笑,他很清楚簡·沃利斯的行事風格。
“走吧,海茵。我沒有任何疑問了。”
“嗯。”
當肖巖轉身那一刻,沈冰的聲音再度響起,“肖巖,瞭解你的大腦從來不需要深入你的思維,我們只需要知道你做了什麼,怎麼做到。所以,夏爾的第一個城市,你一定不要讓我們失望。”
“如你所願。”
離開這艘戰艦,肖巖並沒有乘坐飛行器返回總部,而是與海茵一起行走在沙灘上。
貝殼白的砂礫在夕陽下泛起橙潢色柔軟的光芒,沒有了反射烈日的尖銳。
肖巖脫掉鞋子,走向海浪,享受着海水一遍一遍沒過腳踝又一次一次地退去。
他轉過身,看向一直不發一言跟在他身邊的海茵,這傢伙仍舊全身裝備齊全,一副隨時備戰的嚴肅表情。
“嘿,我一直在暢想着自己想要建造一座什麼樣的城市,卻沒有問過你想要怎樣的生活。”肖巖低□來,捏起一隻寄居蟹的蟹殼,興奮地來到海茵的面前。
這個男人的目光沒有片刻離開過他,只是淡然地開口,“雖然你擁有比別人快上百倍千倍的思維,但你並不是一個理性的人。”
肖巖收起了笑容,無奈地看着海茵,“喂,你非要在這樣一個風景和氣氛都不錯的時候說煞風景的話嗎?”
“你會滿足於一片綠葉的香味,你會慵懶地在海灘上躺上一天,你會和其他人一起享受更加豐富的生活,而不再是與殺手搏鬥以及解決任何迫在眉睫的危機。你也擁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很快,你會發現我在你生活中不再具有必要性……”
海茵的話還沒有說完,肖巖的脣壓了上去。他的雙手拽住海茵作戰制服的衣領,寄居蟹傻傻地跌落下去,轉了幾個圈跑走了。
“我能夠享受更加豐富的生活是因爲我知道你就在我的身邊,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我的生命,我很清楚!但只有你,能時刻提醒我肖巖到底是誰無論我得到了怎樣的成功,我可以不再是個研究員,我可以沒有現在的一切,但如果你不履行對我的諾言,無論天涯海角我會放下一切把你揪出來!”
“我的諾言一旦許下就會做到。”
“這樣很好。”肖巖退後了兩步,笑着解開自己的軍裝衣領,“我從來對日出沒有什麼感覺,相反從小就迷戀日落。日出只不過是開始,而日落卻是結局。要不要在日落的時候來一次?”
下一刻,肖巖被對方壓倒在了海水之中,潮涌與海茵的撞擊交織在一起,肖巖卻更爲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與氣息。
那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感受,無論他有多麼豐富的想象力,也無法複製海茵帶給他的最爲真實的感受。
人類在夏爾之外的第一座城市經歷了六個月的設計與一年的構建,終於完成了建設。
當肖巖與海茵站在這座城市的紀念碑上俯瞰一切時,總統府卻告訴他一個難題,那就是願意從夏爾中遷居到這座城市的民衆不滿一千人。
“好吧,這真是個令人沮喪的消息。”艾維爾中將拎着一瓶紅酒來到肖巖的身後。
肖巖回過頭來好笑道:“拎着紅酒前來,不像是安慰我,反而像是來慶祝成功的呀!”
“我本來就是來慶祝成功的。”艾維爾中將在肖巖身邊坐下,“總統閣下無論對人們說什麼都不具有信服力,你知道爲什麼嗎?”
“因爲他是個政客?”
“並不是政客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謊言,而是因爲打來這一切的人不是他。”
“可是帶來這一切的,也不是我。而是很多人。比如溫恩、麗芙、馬克、甚至於瑪亞還有雪倫,還有你的凱西和簡。”
“但研究出雪倫病毒的人是你,將瓦倫丁的腦袋砍下來的也是你。你該爲這座城市也做出屬於你自己的評價。”
艾維爾中將緩緩起身,當他從紀念碑的出口走出時,飛行器的艙門前是凱西百無聊賴坐在那裡蕩着雙腿的身影。
“真慢!”凱西露出不滿的表情。
艾維爾的手掌按在凱西的腦袋上,“這是你對父親說話的態度嗎?”
凱西的肩膀微微一顫,將對方的手打下去,“少來!你有養過我嗎?你有教過我嗎?你有把我當成是你的兒子嗎?”
“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說,你明顯是我的兒子。這是你無法改變的事實。”艾維爾中將將安全裝置放下,側着臉好笑地看着凱西,“對了,你的生日是幾月幾號?”
凱西氣哼哼地將安全裝置放下,沒好氣地說:“我怎麼知道?要不你去問瓦倫丁好了!”
“不如這樣,”艾維爾的手指在凱西的臉上一彈,“今天,你稱呼我爲‘爸爸’,我保證就算我是這世上最爛的父親也好過瓦倫丁·希恩。我們可以把今天作爲你的生日。”
“成交,爸爸。”凱西轉過頭去,望向窗外宛如天堂一般的現代都市,從脖頸到耳根紅得夠嗆。
艾維爾低下頭,脣上勾起一抹深深的笑意。
紀念碑的頂端,肖巖拿過艾維爾帶來的紅酒,遺憾地說了一句:“沒有上好的牛排就算了,連酒杯也沒有……艾維爾是要我們吹瓶子嗎?”
海茵不動聲色將酒瓶接過,以匕首撬開瓶口的橡木塞,飲下第一口。
“嘿,味道怎樣?”肖巖好笑地湊過頭去,“都沒來得及氧化。”
海茵驟然側過頭,含住肖巖的脣,紅酒順着舌尖流入肖巖的口腔,那一刻肖巖下意識聳起了肩膀,驚訝地看着海茵低垂着的眉眼。
“你覺得味道怎樣?”海茵的髮絲被輕風撩起,肖巖的心臟在那一刻狂跳了起來。
媽的!誰要是再說伯頓上校不懂情趣,他肖巖就上去和對方拼命!
“你和紅酒真是絕配。再來一口!”肖巖傻笑着將酒品再度送到海茵的面前,當海茵握住酒瓶時,肖巖似乎想到了什麼,十分認真地問,“喂,我聽說你拒絕了三次軍部對你的晉升!爲什麼?這是你應得的。”
“或早或晚,你都會被提升爲少將,中將,甚至有一天是上將。”
肖巖笑了起來,“我明白了,如果你成爲少將,就不能像現在一樣每天陪在我的身邊。”
“除非你已經膩味了我。”
“別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但是我永遠不會膩味紅酒和海茵·伯頓。”肖巖擡起酒瓶含了一大口,壞心眼地全部渡入了海茵的脣間。
第一次,海茵低下頭大力咳嗽了起來。
“現在你知道在你的世界裡至少有兩樣東西是不可以忍耐的嗎?”肖巖得意洋洋地拍着海茵的肩膀,“咳嗽,還有愛着我這件事。”
“不要太囂張了,上校!”海茵猛地扣住肖巖的手腕,將他壓倒在自己的身下。
肖巖哈哈笑了起來,擡起膝蓋刻意從海茵的腰間滑過,“不是上校哦,是少將。”
“那麼,我要上你了,少將閣下。”
肖巖還沒有來得及說任何話,海茵的吻壓倒一切。
半個月之後,夏爾爲肖巖舉行了簡單卻隆重的任命儀式。
走上演講臺之前,肖巖轉身看向海茵,有些緊張地問:“我看起來怎麼樣?”
海茵替他整理好衣領,確定沒有絲毫的褶皺,以極爲平穩的聲音說:“很完美。”
肖巖走上了演講臺,宣誓就任中央科學院少將,掌聲將他淹沒。
總統將話語權交給了肖巖,肖巖呼出一口氣,平穩而清晰地開口。
“我知道諸位對外面的世界仍舊抱有疑慮,但是我們戰勝了彗星病毒,戰勝了潮涌,沒有道理恐懼外面的世界。你們都接種了‘雪倫’,對於喪屍而言你們形同虛設。我和我的同伴們共同建立了一座城市,就在地面之上,那裡沒有穹頂,我和我的愛人坐在山頂上看着大半個城市,風從我們的頭頂吹過,帶着十分廣闊的氣息。我知道就算我站直了身體伸長了手臂,天空依舊離我很遠很遠。我差一點就要在山頂睡着的時候,我的朋友瑪亞告訴我他要在這座城市開一間咖啡屋,地址、裝潢以及烘焙器都準備妥當了,請我和我的愛人去喝一杯。老實說,我不是個咖啡愛好者,但我還是去了。就在我們走了一半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雨來,我們被淋了個落湯雞。當我們感到瑪亞的咖啡館時,親愛的瑪亞已經烘焙了上好的咖啡等待着了。我身上覺得有些冷,當我捧着咖啡杯抿下第一口在我印象中十分苦澀的黑色液體時,它比我想象的要更加醇香和溫暖。我身上的水漬沒有幹,可是捧着咖啡杯望着窗外淅淅瀝瀝的雨水,它們就像交響樂,忽遠忽近,而我最愛的人就在我的身邊,陪着我一起傾聽來自這個世界的話語。我無法向諸位承諾什麼,因爲外面的世界無論天晴還是陰雨都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但你們確定永遠滿足於系統設置的日光、人工培育的千篇一律的花朵、還有這一觸即是頂點的天空?我和我的同伴們完成的只是沒有生命的樓層、交通系統、淨水系統,只有你們能讓它成爲一座真正的城市。今天我在這裡向諸位發出邀請,有誰願意和我一起去到外面的世界,感受自然給予我們的‘不可預測’?”
肖巖舉起自己的手。
無論是在中央廣場,而是在無數的全息屏幕前,千萬的民衆翹首以望。
肖巖的呼吸哽在喉間,迎接他的是一陣沉默。
這時候,人羣中有人舉起了手響應他的邀請。肖巖順着那隻手的方向望去,只見那個面容白皙的男子正愜意地笑着,眉眼間是灑脫不羈的風度,眼角上那顆痣躍然而起。
籠罩着民衆的不安與彷徨被戳破,無數人跟着舉起手來,當對方的笑臉即將被重重高舉的胳膊淹沒時,他的手指覆在脣間,一個遙遠的飛吻之後悄然離開。
肖巖不由得露出釋然的笑容。
人類在這一天,脫離了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