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世外桃源 難產
“搞清楚,這是在閻門,是本小姐的地盤,不是在你們沐王府,也不是在大明皇宮,本小姐愛在哪在那,你管得着麼你?”閻輕絡惱火不已。對朱鄞禎這種鳩佔鵲巢的姿態各種不滿。
閻輕絡在自己的地盤撒野,朱鄞禎本來是管不着的。他這次來閻門,也是懷着感恩的心情來的,畢竟閻翀翊是沈夢璐的救命恩人。
可閻輕絡這樣張狂又挑釁的態度,實在是讓朱鄞禎很難不惱火。沈夢璐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卻還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一心一意要把他黑成是揹着沈夢璐偷吃的渣男。
朱鄞禎算是明白了,這丫頭就是故意挑撥他和沈夢璐之間的感情來的。既然如此,他也有沒有必要對她客氣了。
“小丫頭,普天之下,莫非皇土,這句話,你不會沒學過吧?只要你是我大明的子民,只要你們閻門在我大明的土地上,那麼朕就有資格管!”朱鄞禎的聲音不大,卻有十足的震懾力。
一個輕飄飄的朕字,彰顯出了帝皇獨有的霸氣和權威。沈夢璐的心,莫名就顫了顫。朱鄞禎出現之後,他們之間雖然聊了許許多多,不過話題卻並未在朱鄞禎的新帝身份上停留過。
沈夢璐心中雖然明白,如今朱鄞禎的身份已經大大地不同了,可朱鄞禎給她的感覺卻彷彿並未改變過。朱鄞禎也並未表現出任何屬於帝皇的氣質,哪怕是先前面對閻輕絡時,也一直是以我謙稱。
搬出這個朕字來壓閻輕絡,看來這個小丫頭是真把朱鄞禎惹毛了。沈夢璐頭痛地扶額,這丫頭這樣的性格,不管是跟謝長安也好,還是跟景軒也好,都會是個問題。
閻輕絡被朱鄞禎氣得說不出話。“你……你……你不要臉你!當皇帝就了不起了嗎?當皇帝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嗎?本小姐告訴你,在這閻門,我二哥纔是皇帝,你要撒野,滾回你的京城去!”
閻門素來與世無爭,遺世獨立,不受外界影響。在這個無憂谷,閻門門規纔是皇法,閻門門主纔是說一不二的領袖。
什麼大明律例,什麼九五之尊,在這裡統統都是狗屁。這一次要不是看在沈夢璐的面子上,這朱鄞禎連踏進他們閻門一步的資格都不會有,更遑論這樣囂張跋扈,跑到她面前蹬鼻子上臉了。
一句我二哥纔是皇帝,讓朱鄞禎的眼眸沉了下來。他登基初始,尉馳瀚等人就是曾拿完顏漱玉和閻門說事,一度對他步步緊逼。完顏漱玉曾被關在丞相府,她的真實身份對尉馳瀚和朱娉婷來說並不是秘密,東琉國長公主,閻門門主夫人,這雙重身份,讓完顏漱玉成了一個導火索。
在朱鄞禎以朱鄞褶勾結番族,意圖謀反的通敵之罪,下達了追捕令的時候。尉馳瀚曾在朝堂之上,衆臣面前反駁朱鄞禎亦是勾結東琉國的孽障,妄圖以此將他從皇位上拉下來。
在尉馳瀚居心叵測的謠傳中,閻門已然成了東琉國的大本營,成了東琉國復國的同盟和後盾。完顏漱玉的親生兒子閻翀翊,也毫無意外地成了衆矢之的。
尉馳瀚曾言辭鑿鑿地宣揚,完顏漱玉一心復國,她的兒子閻翀翊便會是東琉國復國後的開國皇帝。說身爲閻門門徒的沈夢璐早就知曉此事,她的真實身份是閻翀翊的細作,她嫁給朱鄞禎的目的就是爲了魅惑君心,推翻大明朝雲雲……
這樣有板有眼的謠傳經久不息,甚至在朱鄞禎強勢以尉馳瀚勾結朱鄞褶叛亂在先,妖言惑衆在後的罪名,將尉馳瀚一家都打進天牢之後,人們還是對神秘的閻門充滿了濃厚的興致和懷疑。
朝中大臣,也曾多次上奏摺懇請朱鄞禎派兵圍剿完顏漱玉和閻門等一干東琉國餘孽,甚至連欽天監都曾委婉地暗示過朱鄞禎,閻門不得不防。
欽天監對朱鄞禎說,他曾占卦得知,東方異象,有天鑾星灼灼升起,當初卦象不夠確切,明德宗曾誤以爲是暗指城東沈家。
朱鄞禎彼時才終於明白過來,爲何當初他爲沈家求情的時候,明德宗爲何如此一意孤行,執意搞垮沈家。原來竟是爲這天鑾星之說。
而如今鑾星逐漸清晰,欽天監再三夜觀星象,才終於得以確認,這東方遙指千里之外,並非在京城之內。
欽天監在地圖上指給朱鄞禎看的位置,恰巧是閻門的無憂谷所在之地。欽天監還悄悄對朱鄞禎說,卦象顯示,那裡蘊藏龍脈……
原本,朱鄞禎並未太將那些放在心上,畢竟龍脈這事,只是欽天監的片面之詞,再說不管閻門所在地勢如何,以慧智大師和閻翀翊的爲人來看,朱鄞禎相信他們絕非是那種會密謀造反的人。
可閻輕絡這一句,閻翀翊纔是皇帝,卻無可避免地讓朱鄞禎產生了計較。身爲帝皇,最忌諱的就是有人覬覦江山。朱鄞禎亦不例外。
“如此,朕倒要好好問問清楚了,看看到底誰纔是皇帝!”朱鄞禎的聲音冷了幾分,隱約透出了幾分殺氣。
沈夢璐暗叫一聲不好,趕緊開口打圓場。“四郎,這丫頭胡說八道慣了,你別往心裡去。絡兒,還不快點認錯!”
沈夢璐衝閻輕絡喊了一聲,用眼神示意她趕緊溜。禍從口出患從口入,這丫頭可真是不知死活。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永遠不懂把握。
認錯,閻輕絡是不願意的。不過朱鄞禎周身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閻輕絡卻也是感覺到了。識時務者爲俊傑!閻輕絡也沒傻到讓自己落到腦袋搬家的地步,重重地哼了一聲,便氣哼哼地轉身離開了。
朱鄞禎冷冷地盯着閻輕絡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他原先念在閻翀翊對沈夢璐有救命之恩,一直猶豫不決,不知該怎麼處理閻翀翊。可如果,閻翀翊果真如閻輕絡所言,有皇帝命的話,那麼他就有足夠的理由對閻翀翊下手了!
朱鄞禎的表情十分凝重,那是一種夾雜着冷酷氣息的王者風範。沈夢璐不舒服地皺了皺眉,伸手握住了朱鄞禎的拳頭。“四郎,不要跟那丫頭計較,她無心的。”
無心?朱鄞禎轉頭望着沈夢璐,“無心尚且能說出這樣的話,要是真用起了心機,我這大明江山是不是也要拱手相讓了?”
在扯到閻翀翊之前,朱鄞禎是可以原諒閻輕絡的無心之舉的。畢竟他也不是那種沒有風度的人,會跟一個黃毛丫頭較真。可,皇帝這事兒,很難讓他單純地當做是無心之舉。不是有一句話說麼,脫口而出的,往往就是真心話。
想必是閻輕絡內心裡在期待着閻翀翊當皇帝,纔會這樣說吧!無風不起浪,朱鄞禎突然開始相信欽天監所說的龍脈一事了。
沈夢璐皺起眉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扯上江山和皇位,一切都會變得複雜起來。
朱鄞禎用力抿脣,定定地望着沈夢璐。“娘子,欽天監對我說,閻門蘊藏龍脈,此事,你可有聽說過?”
沈夢璐一愣。龍脈一事,她還真沒聽閻翀翊和閻輕絡提到過。“我倒是沒聽人提起過。不過這怕是不可信吧!”
尉馳瀚等人拿完顏漱玉說事,惡意針對閻門的事,沈夢璐也聽說了。尉馳瀚可以造謠生事,誰又敢保證這欽天監不是空穴來風呢!
“四郎,這些毫無根據的話不可輕信,免得遭人算計。”沈夢璐不是沒有見識過卜卦的神奇,只是光看看星星,掐掐手指就說這裡有龍脈,那裡有天鑾星的,沈夢璐覺得亂不靠譜,不可信。
“四郎,當初我們沈家就是因着這欽天監的一句天鑾星動,最終落得悲劇收場。四郎你,總不想讓閻門變成第二個沈家,讓你變成第二個父皇吧!”朱鄞禎的提防之心,沈夢璐能理解。可理解歸理解,沈夢璐終究不希望朱鄞禎陷入帝皇的怪圈。
提到沈家,朱鄞禎的眼眸暗了暗。沈家的落難背後竟有着這樣兒戲的誤會,朱鄞禎心中多少是對沈夢璐產生了虧欠的。
“是,一切聽娘子的。爲夫不信那些。”朱鄞禎伸手將沈夢璐圈進懷裡。話雖這樣說着,可已經埋下的懷疑,又怎麼可能說斷就斷呢?
這個閻門,還是需要查查清楚才行!至於閻翀翊,也還是需要找他認真談談才行!朱鄞禎暗暗下了決心。
沈夢璐默默地靠在朱鄞禎肩頭不說話。閻輕絡這麼一鬧場,將二人之間原本的溫馨甜蜜衝得一乾二淨。沈夢璐的心情終歸是受到了影響的。
閻門龍脈也好,朱鄞禎選秀也好。本來沈夢璐也想趁機問問清楚選秀的事,可看着朱鄞禎剛毅的側臉,沈夢璐最終抿住了脣。
現在顯然不是追究這些事情的時候。算了,一切等寶寶出世再說吧!
劇烈的陣痛是在半夜開始的,睡夢中的沈夢璐突然感到腹部一陣驚鸞,強烈的收縮感,讓她冒了一頭汗。
沈夢璐稍稍一動,躺在她身邊的朱鄞禎被驚醒了。“娘子,怎麼了?”
朱鄞禎關切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朱鄞禎伸手去抱沈夢璐,結果摸到她一頭的冷汗,頓時嚇得他全身細胞都甦醒了。
朱鄞禎伸手點亮了青銅燈,看到沈夢璐蒼白着臉用力咬着下脣忍痛的模樣,頓時也白了臉色。
“娘子,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朱鄞禎的臉色煞白,內心有股強烈的恐懼升起。他那麼害怕,會失去沈夢璐。
“我……沒事,只是……可能……要生了……”沈夢璐用力做着深呼吸,斷斷續續地回答。
朱鄞禎先是一愣,然後便恍然大悟過來。“娘子,你等着,我馬上去叫穩婆。”
朱鄞禎一刻不耽擱,披上外衣轉身就往門外跑去。朱鄞禎前腳剛踏出廂房不久,沈夢璐就感覺到有液體不受控制地從下身汩汩流出。
羊水破了!沈夢璐苦笑不已。離預產期尚有十幾天,這也是她第一次陣痛,竟就有了這樣直接的反應。這兩小傢伙到底是有多麼迫不及待想要出來?
沈夢璐要生了!這個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無憂谷,夜的靜謐被喧鬧打破,一盞盞銅燈錯落有序地亮起,讓閻門提前迎來了白晝。
閻翀翊很快帶着幾位閻門中德高望重的穩婆趕來了。燒水,準備工具,引導沈夢璐呼吸,幾位穩婆分工合作,有條不紊展開了接生工作。
朱鄞禎和閻翀翊統統被穩婆趕到了門外。女人生孩子的暗房,終歸是不歡迎男人踏入的。
二人再怎麼心急如焚,也只能在門外乾着急。
二人再怎麼心急如焚,也只能在門外乾着急。
接生的穩婆都很有經驗,沈夢璐在她們溫柔耐心的指引下,努力調整着呼吸,企圖緩解那劇痛感。
痛,很痛,可沈夢璐愣是咬着牙關一聲都沒有哼。沈夢璐很努力地去配合穩婆的指示,可是她的努力似乎卻並未得到兩位寶寶的認可。
產房裡太過安靜,竟聽不到產婦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守在門外的朱鄞禎和閻翀翊都憂心萬分。尤其是朱鄞禎,許多次都忍不住想要破門而入。
閻翀翊的臉色也很不好看,握緊的雙拳青筋畢露。枉他自詡醫術精湛,卻在沈夢璐分娩的時候,毫無用武之地。
門外兩個男人的焦躁心情,沈夢璐無暇體會。被劇痛折磨到腦子發昏的沈夢璐,唯有一個念頭,她的孩子們,一定要平安!要堅強!
第一縷陽光將大地照亮的時候,痛到極致的沈夢璐累到昏死了過去。
穩婆臉色不佳地來到了朱鄞禎和閻翀翊的面前。“皇上,門主,皇后娘娘怕是難產了……”
沈夢璐本就纖瘦,加上又是雙胞胎,想要順產並非易事。穩婆們本努力引導着兩個胎兒逐一分娩,可無論她們怎麼努力,兩個胎兒卻一個都不肯出來,彷彿是誰也不願意當大。
最有經驗的穩婆冒險伸手探了探,那一探讓她一陣腿軟。兩個胎兒竟是以緊緊相擁着的姿勢蜷居着!如此一來,瘦弱的沈夢璐想要順利分娩,就成了奢望了。
“皇上,眼下情況特殊,想要保母子平安,並非易事。不知皇上……”穩婆未說完的話,自動消失在朱鄞禎殺人一般的眼神中。
穩婆的言下之意很明確,沈夢璐難產,大人和孩子,保哪個?
朱鄞禎渾身顫抖不已,望着緊閉的廂房大門,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沈夢璐好不容易從鬼門關走了回來,爲什麼要讓她承受這樣的苦痛?爲什麼要讓她再一次遭遇危險?
他明明跟他的孩子們約好的,他們明明答應過他不會讓他們的孃親受苦受累的,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卻讓他的娘子遭受痛苦呢?
真是不乖!真是兩個不乖的孩子!朱鄞禎的心顫抖不已,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他是那麼期待他的小公主和小世子!可是現在,沒辦法了。對不起,我的寶貝們,請不要怪父皇!
“保我娘子平安!”朱鄞禎用力閉了閉眼睛,眨去了眼底的淚意,沉聲開口。
閻翀翊聞言一愣,下意識地反駁了一句。“皇上,不可以這樣做!”
不可以這樣!不可以啊!沈夢璐腹中胎兒是她拼盡全部力量才保全下來的。沒有人比閻翀翊更懂沈夢璐深愛他們的心情,這幾個月來,閻翀翊那麼深切地感受到了沈夢璐愛寶寶勝過了她自己的生命。
如果寶寶出了什麼事,那麼沈夢璐以後也會活得不快樂的!
閻翀翊上前一步,站到朱鄞禎面前。“皇上,不可以放棄小世子和小公主。皇后娘娘會傷心的。”
朱鄞禎冷冷地望褶閻翀翊,眼底是極度壓抑的痛苦。“閻門主,這是朕的家務事,難產的是朕的娘子,朕纔是最有說話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