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7. 姐弟交心
“是,大姐。 ”沈恭卿聽話地坐下,從善如流地改口。“不過殿下此次前來,也並非完全是爲了閻姑娘,殿下他也是放心不下大姐和小公主。”怕沈夢璐對景軒不滿,沈恭卿趕緊替他辯解。
沈夢璐勾‘脣’笑笑,“你不用解釋,大姐都明白!”景軒的心事,沈夢璐豈有不明白的道理。沈夢璐並不會因爲景軒親近閻輕絡而生氣。
“你與景軒相處得倒是不錯。”沈夢璐和沈恭卿拉起了家常。
沈恭卿靦腆地笑笑。“殿下能不計前嫌,信任恭兒,是恭兒的福氣。”他與景軒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吧!其實剛開始在番族與景軒碰上的時候,沈恭卿與他也有過一些衝突。
說到底,沈家遭到鉅變,沈恭卿從一個富家少爺淪落成一個在軍隊‘摸’爬滾打的少年,都是因景軒落水事件而起。沈恭卿雖對景軒落水的內幕瞭解得那麼透徹,可也明白自己是遭人算計了,一開始對景軒難免存在幾分敵意,也沒少藉故挑釁景軒。
反倒是景軒顧及沈恭卿是沈夢璐的親弟弟,倒是對他再三容忍。一開始沈恭卿以爲景軒的退讓是因爲心虛,於是一次又一次地變本加厲,直到後來景軒忍無可忍,於是便提出比劍泯恩仇。
沈恭卿在邊關跟着謝長安學武也有近一年時間,已然從腦滿‘肥’腸的紈絝子弟,變成了一個肌‘肉’結實的‘精’壯少年。雖算不上武藝高超,可面對景軒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白面書生,沈恭卿還是有幾分自信。
然而比劍的結果卻大大出乎沈恭卿的預料。沈恭卿所處的環境使然,舉刀用劍都是以蠻力爲主,並無太多‘精’妙技巧,可景軒有風影這樣的武林高手‘精’心傳授,一招一式都是看似平淡無奇卻暗藏玄機的。沈恭卿負隅頑抗,最終還是敗在了景軒手下。
說好了比劍泯恩仇,沈恭卿倒也是學得了爽快的脾氣,從此便不再故意針對景軒,不過卻也並無同景軒太過親近。
促使二人成爲生死至‘交’,是在景軒平定番族朝臣的時候,景軒小小年紀就有帝皇風範,用他的才智肚量征服了番族那些頑固的臣子,這才讓沈恭卿對他有了改觀,對他有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敬佩和臣服。
後來景軒遭遇番族刺客行刺的時候,沈恭卿‘挺’身而出,出手相救,這才使得二人成了至‘交’好友。
“你很勇敢,也很出‘色’,比我期望得更爲優秀!”聽沈恭卿說完,沈夢璐感慨不已。
沈恭卿初到邊關時,吃苦受難那陣子,因爲水土不服而持續高燒的時候,沈夢璐也曾懷疑過自己執意將沈恭卿送去充軍,是不是太過殘忍,可現在看着沈恭卿如此‘挺’拔卓然,沈夢璐這才安心了許多。
“恭兒,你怪大姐嗎?”沈夢璐靜靜地望着沈恭卿。
沈恭卿抿‘脣’沉默了一會兒,“大姐要聽實話嗎?”
“當然!”沈夢璐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既然問了,自然是想聽聽沈恭卿的真心話。
沈恭卿用力呼了口氣,輕輕點了點頭,老實地回答。“怪!我曾經怪過大姐,也恨過大姐。”
這是沈恭卿的真心話。從沈恭卿離開京城的那一刻,他就開始怪沈夢璐了。從京城前往邊關,那樣遙遠的路途,全是沈恭卿一步一步靠自己的雙‘腿’走完的。
沈恭卿到底是個從小養尊處優沒有吃過苦的孩子,不過從沈府走到京城‘門’口這樣的距離,就足以讓他氣喘吁吁,汗如雨下,雙‘腿’虛軟,更何況後面那一路的風餐‘露’宿。
沈恭卿一路走,一路淚,一路的怨恨。恨沈夢璐太絕情,太狠心,這樣的艱苦的充軍,簡直是生不如死,好不如斷一條手臂來得輕鬆自在。
好不容易徒步抵達番族,沈恭卿卻又因爲水土不服高燒不斷,差一點就熬不過去,那時候,沈恭卿曾想過,他若是這樣死了,他做鬼也要回來找沈夢璐報仇。
可最後,沈恭卿沒死,他‘挺’過去了。身體剛剛恢復沒多久,謝長安便開始指使他做這個幹那個,那些老兵也經常倚老賣老,將髒活累活都推給沈恭卿做。那個時候,沈恭卿對沈夢璐的恨意更是燃燒得無比旺盛。
沈夢璐在江北治瘟疫有功,被加封爲沈惠人的時候,謝長安特意將這個消息告訴了沈恭卿,原以爲沈恭卿爲因此而驕傲,可以以此來‘激’烈沈恭卿。可誰知道,沈夢璐的榮耀,給沈恭卿帶來的卻不是‘激’勵,而是折磨。
剛開始學武的沈恭卿因爲動作不規範,或者使不好刀劍,總是遭到衆人的嘲笑。得知沈恭卿和沈夢璐的關係後,衆人便經常拿沈夢璐的成就來抨擊沈恭卿的不足。那段時間,沈夢璐的名字幾乎成了沈恭卿的噩夢。沈恭卿對沈夢璐的憎惡也達到了頂峰。
沈恭卿這話在沈夢璐的預料之中,沈夢璐微微有些自嘲。“你怪我是應該的,你恨我也是對的。我害你吃了這樣多的苦,還害你失去了你的母親。”
沈恭卿的生母柳如芸在入獄後得了瘋病,最終卻也沒有逃過被砍頭的命運。當初謝長安曾休書給沈夢璐說沈恭卿在謝長安面前長跪不起,只求回京城見他母親最後一面,可隨着謝長安被污衊收監,最終到了沈默和柳如芸被秋後處斬的時候,沈恭卿也沒能實現願望。
沈夢璐雖然從未對任何人提及過這些,可是每每想起柳如芸苦苦哀求自己的畫面,沈夢璐一顆心總是空落落地痛。
柳如芸其實並沒有瘋,由始至終都沒有瘋,她只是裝瘋,只是想借此來躲過被砍頭的命運,藉此來等待自己兒子歸來,再見他最後一面。可是,明德宗金口‘玉’言下的處斬命令,又怎麼可能輕易改變。
處刑前半個月,沈夢璐最後一次去大牢探望過沈默和柳如芸。那一次,柳如芸久久拉着沈夢璐的袖子不肯鬆。“求求你,讓我見見恭兒,求求你!”柳如芸壓低嗓音,一遍又一遍在沈夢璐耳邊說着這句話。
不是沈夢璐狠心不肯幫助柳如芸圓夢,可實在是因爲沈默爲了沈恭卿而實施賄賂一事牽扯到了謝長安的生命和謝家的安危,沈夢璐卻不得不狠下心來。
沈默和柳如芸行刑當日,沈夢璐並沒有去現場,可是閻如一回報說,柳如芸在刑場的時候,雙眼一直死死地望着邊關的方向,默默流淚,直到身首分家,她瞪得如銅鈴一般的眼珠子還是固執地望着邊關。
柳如芸是死不瞑目,她是在遺憾沒能再見她兒子一面。沈恭卿必然也是遺憾的吧!沈夢璐自嘲地輕呵一聲,沈恭卿是該恨她的,是她害得他們骨‘肉’分離,‘陰’陽相隔。
“不是的,大姐,不是這樣的。姨娘她是……她是罪有應得的。”見沈夢璐神‘色’黯然,沈恭卿有些心慌。“大姐,我……我只是一開始不明白大姐的苦心,才……纔對大姐生了些許抱怨,不過,不過後來我明白了大姐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好,我就沒有再氣大姐了,相反的,我……我很感‘激’大姐。是大姐你給了我重生的機會。”
“大姐,姨娘的事,與您無關,這個恭兒很清楚。恭兒雖然有些遺憾沒能在姨娘死之前再見姨娘一面,可是恭兒對此卻從未怪過大姐,請大姐相信恭兒!”沈恭卿焦急地解釋。
柳如芸的死,沈恭卿是真的從來沒有怪過沈夢璐,相反地,正是因爲賄賂案的爆發,沈恭卿纔開始明白沈夢璐對自己的良苦用心,才知道是自己錯怪了沈夢璐,纔開始幡然醒悟,真正開始發憤圖強。
隨着賄賂案的曝光,沈恭卿纔開始看清楚柳如芸的狹隘,纔開始真正明白過來沈夢璐當初執意要讓沈恭卿遠離柳如芸的真正用意。
沈夢璐曾對他說,一個低賤的母親只會把你變成一個不識好歹的人。當初沈恭卿以爲沈夢璐是看不起柳如芸出身卑微,後來他才明白,沈夢璐嫌棄的不是柳如芸的身份,而是她的心‘胸’狹窄,目光短淺。
柳如芸的母愛毋庸置疑,可是她這樣沒有見識的人,她給與的一味溺愛,卻對沈恭卿有百害而無一利。到最後,也是因爲柳如芸自以爲是的愛子心切,纔給沈家和自己帶來了無可逆轉的傷害。
如果沒有沈夢璐對沈恭卿的極力維護,只怕在那件賄賂案中,沈恭卿早就成了刀下亡魂了,哪裡還會有今日風光無限的他。
“大姐,恭兒多謝大姐的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沈恭卿含淚說着,朝沈夢璐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響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