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樓上兩個玄天樓的公子點的酒, 你快快送去,別讓人等久了!”
“誒!”
小二連忙應了,端着一罈酒便往樓上走。那兩個公子怕是這次唐公子大婚的客人, 他們可不敢怠慢了。
小二站定在屋子外, 手指剛要敲門, 卻忽的聽見屋內傳來一聲短促的“啊”, 嚇得他站定在遠處, 一動不敢動彈。
客棧內遇見暗殺的事情多了去了,再說,這是無塵軒的地盤, 若是真的他們要拿玄天樓的人怎麼樣,也不是他們這些客棧裡的夥計能夠管的。小二隻不過駐足片刻, 便又上前聽了聽裡邊的動靜。
半晌後, 那小二抱着那壇酒, 面色通紅地跑下了樓。老闆娘見他神色異常地又回來了,連忙拉住他問道:“怎麼了?這酒怎麼又拿下來了?”
小二結結巴巴囁嚅道:“那個……可能……不需要了吧……”
說罷, 一溜煙便跑掉了。徐娘半老的老闆娘奇怪地看了他幾眼,嘴裡唸叨着什麼,轉過身繼續招呼客人。
兩人打算在唐玄同兒子大婚那日裝作送行的人羣混入主城,這麼一來,還能在大婚當日看一出好戲。兩人先是在山城鎮的客棧上住了一日, 接着, 便是大婚的日子。
兩人起了大早便趕往主城。今日果真在一大早便已經能夠聽到鞭炮齊鳴聲。由於送行的人非常多, 兩人只不過換了身衣裳, 便輕輕鬆鬆混入了送行的隊伍。
在主殿, 六派的掌門已經正襟危坐。兩人隨着人流進了主城後,洛介寧便找了個機會脫身出來, 鍾止離依舊跟着人流,準備要進主殿了。
洛介寧在外圍瞟了一眼,只見得幾位掌門的身影,卻並不見唐玄同的人影。想必,此人應該伴着他妻子等着見兒媳婦。洛介寧只朝人打聽了一會兒,便得知了幾位掌門住的地方在哪。
他先是來了接待玄天樓門生的屋子。由於大婚太過於熱鬧,幾乎所有的無塵軒門生都去湊熱鬧了。洛介寧一路走到那偏殿,竟然一個人都沒遇上。
他正準備要進屋,誰知道背後忽的出了一個聲音:“你是誰!”
洛介寧心一顫,猛的轉身,還以爲是誰,沒料到,竟然是冤家聚頭了——
向陽!
那向陽見了他,一臉見了鬼的神情,指着他道:“你不去主殿,來這裡做什麼!”
洛介寧還沒開口,那向陽又豎起頭髮,罵道:“你怎麼連你們門派服都沒穿?!好哇!你是不是偷進來的!”
洛介寧連忙上前,一巴掌就要扇在他臉上,結果被那人給躲了過去,洛介寧道:“你叫什麼叫啊!你們主子大婚的日子,我穿着黑衣服給你們送終啊!還有,我只不過是忘了點東西,回來拿罷了,你叫什麼呢!”
那門生半信半疑,道:“真的?”
洛介寧咬牙道:“不然呢!”
那門生又問道:“那我昨日怎麼沒見你?”
洛介寧翻了個白眼,罵道:“我進來還要跟你打招呼嗎?再說了,這是我們掌門住的屋子,我能進來偷什麼東西?”
那門生總算是信了他幾分,洛介寧卻不放過他了,插着腰問道:“你呢?你們主子大婚,你居然還在這裡晃悠?你信不信我告上去,你連呆都別想呆在這裡了!”
“我我……”那門生就快要憋出話來了,忽的又噎了回去,橫眉豎眼道,“我憑什麼要跟你一個別派的門生解釋!”
洛介寧只留給他一個大白眼,演完戲轉身便進了院子。
掌門一般是住北邊的屋子,洛介寧跨步進了那北廂房,輕輕關上門,看了一眼屋內的陳設。一張書桌,一張牀,除此之外便沒有其他任何東西。洛介寧心底不禁暗暗道,那唐玄同待人之道果真不過如此,這屋子的擺設,連他們玄天樓新來的門生都不如,還是接待掌門的屋子呢!
他從懷裡掏出那日在氿泉鎮便已寫好的信,端端正正放在桌案上邊,接着便出了屋子。
午時接了新娘之後,到晚上的宴席之前,一般尊貴的客人們都要先回來一趟,換好了更加體面的衣裳,再去參加晚宴。洛介寧便是瞄準了這個時機,趁着沒有人在,在各派掌門的屋子裡都放上了一封信。
那封信,便是壓倒御虛宮的最後一根稻草。
這個時機確實不太成熟,跟背後另外一隻手也沒有商量過,但是若是錯過了這個六派聚會的機會,等下一次,恐怕無塵軒已經打過來了。
唐玄同特地策劃了這麼一個鴻門宴,若是他不好好利用,那可真是可惜了。
洛介寧做完這一切之後,便前往主殿。誰知道,那向陽竟然就站在主殿門口做守衛呢,洛介寧一上前,那向陽便露出了狐疑的神色,問道:“你纔來?”
洛介寧藉機調戲了他一把:“怎麼的,想爺了?”
向陽朝他啐了一口,洛介寧本想躲,誰知道後邊便是大理石臺階,他往後一閃,竟然被臺階絆了一下,人便直直栽了下去。
那門生見他如此模樣,生怕錯過了什麼般,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道:“遭報應了吧哈哈哈哈!”
洛介寧連忙從地上爬起來,瞪了他一眼,罵道:“看門狗還罵起我來了!”
那門生立馬橫眉豎眼道:“你說誰是看門狗!”
洛介寧朝他拋去一個冷笑,道:“誰看說誰。”說罷,連一個反擊的機會都不給他,便直接進了主殿。
此時人們大抵已經到齊了,洛介寧不需要進會客廳,只需要在外邊跟着湊熱鬧的無塵軒門生一塊兒擠擠,便可以知道里邊發生了什麼。洛介寧人高,擡眼望去,竟然看到那鍾止離已經站在了南承書旁邊。
果然不愧是掌門器重的門生,若是他這麼明目張膽地進去,恐怕還要被說一頓不好好待在七臺山跑來這裡做什麼。洛介寧心底緩緩腹誹,眼神卻是一刻都離不開鍾止離了。
接着,忽的從旁邊過來了一個人,搭着鍾止離的肩便開始與之攀談。洛介寧只需一眼,便看得出那是高瑾商。
高瑾商這個人,洛介寧瞭解得不多,但是看他似乎跟鍾止離很親近的樣子,洛介寧對此人興趣也濃厚了起來。上一回,他單獨找鍾止離說話,是在提醒玄天樓,無塵軒會有所動作,但是如今,他又再跟他談什麼呢?談唐玄同的兒媳婦生得好不好看?
醋罈子被一腳踢翻了,洛介寧抱着胸在外邊周身都籠罩着陰雲。旁邊一個無塵軒門生見他這模樣,退後了一步,問道:“哇,老兄,你這苦大仇深的,難不成你喜歡唐公子啊?”
洛介寧連瞅都不願意瞅他一眼,繼續盯着那邊的情況。眼神一瞥,便忽的頓住了。
就在那些客人裡邊,洛介寧看到了一個熟面孔。
婚禮的前部分,新郎官需要親自去迎娶新娘。午時過後,客人們便各自回屋,換了衣裳,等新郎官把新娘子接過來了,真正的宴席纔剛剛開始。
旁邊一個眼尖的門生看到有人要出來了,連忙道:“讓開啦讓開啦!他們要出來啦!”
洛介寧眼見那高瑾商跟着鍾止離談了一路了,此刻終於要分開了,連忙跟着人羣讓出了一條道,同時低着頭,掩飾自己的身份。
先是柳清妍走了出來,洛介寧一眼便看見在柳清妍後邊跟着一個段婉和趙柒,連忙把腳一伸。段婉冷不丁被絆了一下,張口就要罵人,洛介寧連忙跟她使了個眼色,那段婉這才把即刻就要出口的髒話憋了回去,瞪了洛介寧一眼,從柳清妍身後穿了出來。
洛介寧連忙退到後邊等她,段婉走到他面前也不敢認他,只轉了個身進了個巷道,這纔看了幾眼。洛介寧連忙站到她面前,急急道:“有事跟你說,很重要的,咱換個地方。”
看他火急火燎的模樣,段婉也沒了開玩笑的心思,連忙跟着他躲過人羣,來到了偏僻處。
段婉疑惑問道:“怎麼了?出大事了?”
洛介寧先是拉過她,兩人躲在屋檐下,這才放了心。洛介寧悄聲道:“關於南望那事,我大抵知曉了我們爲何重生,我在你們掌門屋子裡放了一封信,那封信就是關鍵。”
段婉蹙眉問道:“你知道了?什麼意思?”
洛介寧跟她簡明解釋了一下關於御虛宮的那封信,接着道:“其他的你不必瞭解那麼多,你只要知道,不出意料的話,在今日以後,你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留在清閣,一個是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段婉緊鎖的眉頭一直不能舒展開來,問道:“你們打算做什麼?”
洛介寧道:“這個不重要,你只需知道從此我們自由了。”
段婉拉住他,態度強硬道:“不行,我必須要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你來告訴我,不然我不放你走。”
洛介寧嘆了口氣,道:“你還是老樣子,現在真的沒有時間跟你解釋了,我得過去找鍾笑了,真的!”
段婉一把拉住要起身的他,道:“鍾笑又不會跑了,你什麼時候去見他都是一樣的,你現在趕緊跟我解釋,你們倆到底打算做什麼?”
洛介寧被她磨得沒脾氣,笑道:“姑奶奶,我們不過是打算在今日做一回包青天,你就等着好好看戲吧,馬上就開始了。”
段婉問道:“你要揭露他們?你不是說背後還有一隻手嗎?他們沒有動作?”
洛介寧道:“這件事關乎到50年前那場混戰,本就不管我們的事,既然我們捲進來了,至少要善始善終,你說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