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榮一落到對岸,急忙轉身道:“大哥,你且拼力一試,躍將過來,就算落崖身死,也比死在那幾個鼠輩手裡的好!”
張易龍卻並不回答,只是仍舊雙目圓睜,怒視我們幾人,一動不動,如同煞神一般站在那裡。
我心中大急,張易龍擋在那裡,我們就更無法追趕李光榮,難道今天就眼睜睜地看着李光榮就此逃去不成。蒙先生輕嘆一聲,低聲說道:“張易龍也是一方霸主,今日捨身護友,死而不倒,當真是一條漢子。”我才明白過來,這張易龍竟然已經死了。
馬四哥走上前去,伸手閉上張易龍的雙目,緩緩將張易龍屍身放下,低聲道:“張老大,你我曾有八拜之交,雖然道不同不相爲謀,但兄弟卻也甚是敬重於你,放心去吧!”
李光榮在斷崖對岸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頓時嚎啕大哭,哭了一番後,頓足怒指我們幾人道:“我發誓,定拿你們幾人頭顱祭奠家兄!你們等着!”話語中透着一種難言的惡毒,令我不寒而怵。
紅毛怪冷冷地道:“隨時恭候!”大煙槍揚聲說道:“李光榮,反正樑子已經結下了,說那些狠話沒用,我們也不是嚇大的,有什麼招儘管使出來,我們接着就是了。”
老六也喊道:“李光榮,你有什麼本事,現在就使出來好了,不服氣你再跳過來!”這話說的,雖然聽上去沒什麼,但仔細一品味,就聽出來話裡面的外強中乾了。
李光榮並不理會他們,卻用手一指我道:“玉七,你記好了,日後我第一個就殺你!”
我雖然心裡直泛苦水,表面上卻不好表現出來,強笑道:“怎麼?又是忌妒我?我等着你好了。”
李光榮慘然一笑道:“不錯,我是妒忌你,妒忌的要命!你可知道我爲什麼會妒忌你?我妒忌你命好,莫名其妙得了一匹忠心耿耿的蒼狼,莫名其妙得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聽說大煙槍還是你親哥哥,所有人都幫着你,天下間的好事,都讓你佔全了,你配嗎?你在我眼裡,根本就是個不入流的角色。”
李光榮的聲音逐漸低沉,最後甚至帶着一絲哽咽,繼續說道:“小爺我呢?從一出生就得離開父母懷抱,改名換姓忍氣吞聲,只爲了有朝一日能興盛我張家一族門楣,現在唯一的哥哥,也慘死在你們手裡,從此之後,天地之大,卻再無我一個親人,我怎麼能不嫉妒!怎麼能不恨!”
雖然我們早就知道李光榮和張易龍的關係非比尋常,但現在聽他自己親口說出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我忍不住大聲問道:“你不是姓李嗎?怎麼又成張易龍的弟弟了?”
李光榮昂首狂笑,笑了好一會才道:“小爺也不怕你們知道,我本是張家小兒子,本名張光龍,家父爲了尋找鹽幫藏寶,我剛出生,就託人將我送至李家,十三歲那年才前去相認。”
說到這裡,聲音又低沉了下去:“我們張家,本是鹽幫四龍之首,奈何曾祖父過世後,你們三家互相照應,卻始終將我們張家排擠在外。我這些年,爲了尋找到鹽幫寶藏,忍氣吞聲,受盡李光頭的欺辱,自從我得知玉蓮花的秘密後,發誓必取得南唐藏寶,中興張家門楣,只是沒有想到,你們會害死大哥!”
猛地擡頭,眼神逐一從我們身上掃過,接着恨聲道:“你們等着,我尋到寶藏之日,就是你們三家滅族之時!”說完一轉身,竄向密林之中,片刻即消失不見。
我黯然無語,李光榮說的話,很有可能是真的。當時我曾祖父玉飛龍在張勝龍被李益害死後,很有可能也知道了其中內情,但人死如燈滅,恩怨全抵消,就沒有說出來,曾祖父和宋大龍前輩去追尋李益後,又是馬騰龍前輩照顧四家家小,馬前輩脾氣剛烈,又知道盜取鹽幫藏寶之事張勝龍也有份,所以難免會對張家有所排擠。
但又仔細一想,造成今天這種局面究竟該怪誰呢?一時也說不清楚,馬騰龍前輩有錯嗎?也沒有錯,這事撂誰身上,可能心裡都難免會有所偏差,何況馬前輩本來就是個藏不住心眼的直性子。
老六見李光榮遁去,急忙道:“現在怎麼辦?要不要追?”豹子走到斷崖口看了看,點點頭道:“這斷崖口我們也躍的過去,七爺、老六和蒙先生三人,小表姑用長鞭接應一下即可。昨日剛下過大雨,李光榮難免會留下足跡,又受了傷,估計也跑不太快,我們順着足跡追尋,說不定還能追上。”
話剛落音,對面密林中忽然涌出數十隻羚羊來,一起狂奔至斷崖處,帶頭一隻率先縱身一躍,一頭紮了下去,過了許久才聽到“撲通”一聲迴響。
後面的羚羊更是前赴後繼,拼了命的向斷崖上衝來,衝到崖邊就一頭紮下去,完全就是自殺行爲,看得我們幾人目瞪口呆。
片刻過後,幾十只羚羊如同下餃子般,全部跳下了斷崖,大家纔回過神來,馬四哥詫異地問道:“剛纔是我眼花了?你們看到一大羣羚羊跳崖自殺沒?”得到確定的回答後,馬四哥反而更糊塗了。
老六大嘴一咧道:“我的乖乖,我見過自殺的,還從來沒有見過集體自殺的。人自殺還情有可原,畢竟人類是高級動物,有思想有感情,受悲喜哀樂左右,但這羚羊爲什麼也會自殺?還一死一大羣,這玩得什麼把戲?”
蒙先生到底是老油條,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淡然道:“這也不算稀奇,我還見過一大羣野豬集體自殺的,事後我詢問過很多專業人士,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總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人類無法解釋的現象多了去了。”
豹子最先反應過來,揚聲道:“羚羊活夠了我們管不着,還是趕緊過去追尋李光榮吧!這傢伙活着,始終是個禍害。”
幾人也都緩過勁來,急忙躍過斷崖,我和老六、蒙先生比較丟人,別人都是自己跳過來的,連蒼狼都自己一躥就過來了,我們三是小辣椒用長鞭捲過來的,不過不管怎麼過來,總歸算過來了。
到了這邊一看,幾人都傻眼了,李光榮的腳印被剛纔那陣羚羊一陣亂踏,哪裡還能尋到,無可奈何之下,幸好豹子還記得李光榮逃遁時的大概方向,只好憑着記憶追去。
幾人追了半日,也沒有看見李光榮的蹤影,反倒我們自己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這密林中到處都是參天古樹,粗的足夠十幾個人合圍的,一棵挨着一棵,枝連枝葉連葉,遮天蔽日,想在這樣的深山老林裡尋找一個人,無異是癡人說夢。
幾人熬了一夜,又連番打鬥,體力都消耗的厲害,加上從昨天夜裡起就粒米未進,自是飢餓難耐,幸虧這密林中所產甚豐,竟有十數種野果子可果腹。幾人乾脆放棄了尋找李光容,每人都摘了許多野果子,找了塊乾淨點的地方,圍坐起來,開懷大嚼。
我們吃到差不多的時候,大煙槍已經吃飽了,一邊掏出煙來抽一邊說道:“李光榮這廝,竟然連一點情分都不講,生生將李老闆刺殺了。”
老六一抹嘴道:“那傢伙也是活該,人又不聰明,還學別人禿頂,還用李光榮這樣的傢伙當心腹,他不死誰死!”
大煙槍又抽了一口煙道:“話雖然是這麼說,但這一日一夜,古怪之事甚多,先是幾個金衣人滅了李光榮的黑衣軍團,然後冒充盛世的八大金剛賣了一個人情給我們,結果又被真正的八大金剛之一或者是盛世的其他人物所殺,李光榮趁我們疏忽之際,刺殺了李光頭,以李光榮的精明,怎麼會冒險回去刺殺李光頭這等無關緊要的人物呢?並且導致了嚴重的後果,雖然我們七人圍攻都沒有拿下他,但張易龍爲了維護李光榮逃走,卻捨身斷崖,難道真如李光榮所說?僅僅是意氣用事?我看其中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
豹子忽然岔開話題感慨道:“我自從跟了師傅,每日勤學苦練,自己覺得進步甚快,這趟跟隨師傅出來,才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說到這一指大煙槍和紅毛怪道:“我看見宋大哥單手劃圈制服張勇的時候,就已經覺得宋大哥的功夫高不可測,見了葉大哥更是驚爲天人,認爲天下習武之人,莫出兩位其右。沒想到李光榮這廝,竟然以一人之力匹敵我們七人,雖然身負重傷,但仍舊逃逸而去,我忽然覺得,自己並沒有習武的天分。”
蘇色桃一邊往嘴裡塞着果子,一邊含糊不清地插口道:“還叫人家李光榮,人家都說了,不姓李,姓張,叫張光龍,大煙槍也不姓宋,姓玉!”
大煙槍接話道:“我還是姓宋吧,咱們玉、宋兩家,也不分什麼彼此,總不能讓老宋家無後,我都姓了四十多年的宋了,就繼續姓下去吧!至於李光榮,這猛地一改名也叫不習慣,還是叫他李光榮好了。”
我也沒說什麼,大煙槍說得對,我們玉家,確實虧欠了宋家的,但我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糾纏,畢竟自己的哥哥姓了別人的姓,心裡還是有點不舒服,趕緊轉移話題,對豹子道:“豹子你太悲觀了,誰說你沒有習武的天分?你纔跟馬四哥多久?李光榮那廝十三歲時他老子找到他,肯定那時候就開始練武了,這時間上有差距嘛!”
馬四哥也接口道:“老七說得對,你再練上十年,和李光榮單挑都沒有問題,你是我見過最聰明也是最有毅力的孩子。”
豹子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石錘對馬四哥笑道:“師傅,那我呢?我怎麼樣?”
馬四哥笑了起來,拍了石錘一巴掌道:“你是我最笨的徒弟,但你小子笨歸笨,卻肯下苦功夫,又生了兩膀子好力氣,將來稍微雕琢雕琢,都比師傅強!”
石錘大嘴一咧,哈哈笑道:“那敢情好,哪天師傅你老了,你那屠宰場就交給我唄!保證不給你老人家丟臉。”
幾人這麼一說鬧,場面頓時活絡了起來,小辣椒白了一眼石錘道:“瞧你那點出息,殺豬有什麼好?整天身上臭烘烘的,老婆都討不到,你就不能想點兒別的門路?”
石錘臉一苦道:“我倒想,可我除了會打架和殺豬,別的全不會啊!”衆人見石錘那憨厚樣子,頓時鬨笑起來,馬四哥笑道:“別聽你小表姑胡扯,你師傅殺了一輩子豬,要論臭誰臭得過我?還不是娶了你師孃,要不殺豬,還不一定能娶起呢!”
衆人又是一陣鬨笑,蒼狼這時奔了回來,嘴裡還叼着一隻兔子,老六一見,頓時兩眼發直,瞟了瞟我,嘟囔道:“這累了這麼久,盡吃點野果子也不頂餓啊!要是烤個兔子啥的吃吃,那該多好!”
我伸手點了點老六,丟了四個字:“想都別想!”老六嘴角撇了撇,厚着臉皮繼續嘟囔道:“這枯枝多的是,蒼狼大不了再去抓一個就是了,老七,就這一回,好不好?”
小辣椒笑罵道:“老六你比石錘還沒出息,石錘人家想着殺豬,多少還能賺錢娶媳婦兒,你就知道吃!而且還不用腦子,我家老七自從得了蒼狼,恨不得把自己心肝兒都掏出來餵了蒼狼纔好,你還想在他眼皮子底下和蒼狼搶食兒,那不是自討沒趣嘛!”
我對小辣椒笑了笑,說道:“還是媳婦兒瞭解我,可你說的咋這麼寒瘮呢?把自己心肝掏出來餵了它,那我還能活嗎?所以呢,自己心肝是不能掏的,實在沒東西給它吃,就讓它將老六啃了。”
老六一翻白眼,罵道:“好啊!你個豬頭七!人家都是見色忘友,你連見狼都忘友,你信不信我把你的糗事都抖出來?”
我斜着眼睛瞟了瞟老六,不無威脅地道:“你不怕被我胖揍一頓你就說!”本來我以爲老六這傢伙一威脅就慫了的,誰知道他真的站了起來,一邊做好逃跑的準備,一邊指着我嚷道:“大家聽好了,這傢伙在學校的時候,有一次看上一妞,想請人家吃飯又沒借口,衝上去故意撞了人家一下,將人家飯盒子撞翻了,還裝作誠懇的要請人家吃飯作爲賠償,結果那妞因爲長得漂亮,飯盒子也不知道被撞翻了幾次,這招早就被人使過了,臭罵了他一頓……”
我“騰”的站了起來,急忙就去捶丫的,這傢伙和我從高中就混在一起,我什麼爛事都瞞不過他,再不攔着,也不知道這傢伙還會抖出什麼來。
老六一邊笑一邊逃,這傢伙腿比我長,在學校時我就追不上他,這幾年我更是腐敗了許多,哪裡還能追上,追了兩步,只好作罷。
小辣椒笑得花枝亂顫,邊笑邊問道:“老公,你看上那小妞有我漂亮沒?後來怎麼樣?有沒有後續發展?”
我看着站在遠處哈哈大笑的老六吐了口唾沫,恨恨地道:“後續個屁,一次鬧的全宿舍哥幾個都知道了,天天拿這事糟踐我,一到吃飯時候就笑話我,我哪還有臉再去招惹那妞。”
老六在遠處又嚷道:“還有呢!那妞沒泡到手,老七丫的移情別戀的速度也夠快,沒過三五天,又看上一個,也沒搞清楚狀況就展開了進攻,花十五塊錢買了七十五根蠟燭,在人家租的樓下襬了大心形點上了,結果人家是和男朋友同居的,一盆洗腳水連人帶蠟燭全澆溼了,要不是跑得快,說不定還要被人家男朋友胖揍一頓!”
幾人頓時鬨笑起來,因爲已經是上學時候的事兒了,小辣椒倒也不介意,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我窘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
老六見我又作勢欲追,一邊後退一邊用手指着我道:“還來?你再追我就等着繼續糗吧!你自己也清楚我知道你多少事……啊!”
最後一聲“啊”,卻不是對我說的,因爲老六“啊”了這麼一下之後,就突然在我面前消失了,我正準備追他,所以看得清清楚楚,老六正退着,忽然一腳踏空,身子一歪,就掉了下去。
我急忙喊道:“老六?老六?”邊喊邊向老六掉下去的地方奔去,幾人也都聽出了老六那個拖着長音的“啊”不對勁,又見我直奔過來,知道出了事,急忙一起涌了上來。
到了近前,一眼就看見地面上有個大洞,洞口直徑約有兩米寬,洞口邊沿甚是光滑,一看就知道經常有什麼東西出入。地洞倒並不深,也就兩三人高,老六正躺在洞底“哎呦哎呦”地叫喚。
我見老六沒什麼大礙,才放下心來,捉狹地揀起一個小石子丟下去,喊道:“跑,我再讓你跑,讓你嚐嚐被落井下石的滋味。”
老六嚷道:“別介,哥們屁股都成四瓣了,幸好是屁股先落地,要是臉朝下,估計以後就別想娶媳婦了。”
邊說話,邊用手撐地想站起來,忽然聽到“咯嚓”一聲,好像什麼斷裂開來了,只見老六一下跳了起來,背靠着洞壁,惶急地喊道:“這裡……這裡怎麼還有具骨頭架子,嚇死我了,趕快拉我上去。”
我腦海內靈光一閃,急忙喊道:“你先別上來,一具死人骨頭而已,你看看周圍還有什麼?”
“反正不是你在下面,你就使勁折騰吧!還有把刀,都鏽的不成樣子了。”老六一邊抱怨着,一邊畏畏縮縮地伸手拎起把鏽跡斑斑的鐵片,從形狀上看,還真是一把刀,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產物,早已經鏽的分不清哪是刀背哪是刃了。
“再找找看看還有沒有別的玩意?”我又喊道。
老六怒道:“要找你自己下來找,這裡空蕩蕩的,除了一具骨頭架子,就一把鏽鐵片兒,有什麼好找的!”
“你不找是吧?那就在下面陪那具骨頭架子好好呆一會,等我們歇夠了,再拉你上來。”我站在洞口威脅道。
“好好好,算你贏了,我找還不成嗎?也不知道哪輩子作了孽了,怎麼認識你的,別人朋友都是互扶互濟雪中送炭的,你倒好,盡落井下石。”老六一邊嘟囔着,一邊無可奈何地尋找起來。
我暗暗得意,總算報了剛纔被這傢伙抖老底的仇了。其實這坑洞並不深,洞底面積也不是很大,我們在上面一眼就看得清楚,我是故意想讓老六在底下多呆一會的。
誰知道剛竊笑兩聲,老六就在下面喊道:“這還真他媽有點東西,好像是個盒子,不過也不知道丟在這裡多久了,半截都沉土裡去了,要不要挖出來看看?”
我一聽,頓時一愣,本來是想惡作劇整老六玩的,沒想到真讓這傢伙找到點東西,旋即緩過神來,罵道:“這不是廢話嘛!別說是個盒子了,就是隻剩塊木頭屑子,你也得給我整上來。”
老六應了一聲,就拿那把鏽刀挖了起來,所幸那盒子被土掩埋的部分並不是很多,三兩下之後,將一方形盒子整了出來。
我哪裡肯就此放過他,老六又在我的威逼之下,巡視了一圈洞內,確定再無任何值得注意的東西后,擡頭喊道:“真沒東西了,趕快拉我上去吧!”
見老六也被折騰夠了,我示意讓小辣椒將長鞭放下去,讓老六抓住長鞭,馬四哥和石錘兩人,毫不費力地將老六提了上來。
老六一出得洞穴,就罵道:“好你個老七,你給我等着,千萬不要讓我等到落井下石的機會,不然我今天的遭遇,就是你的明天。”
我也不理他,一把奪過盒子,不料盒子一入手頓感冰涼,手上一個沒拿捏住,盒子一沉,“鐺”的一聲掉在地上。我心裡大奇,這盒子看上去毫不起眼,烏不溜秋的,沒想到竟然這麼沉重。
大煙槍彎腰揀起盒子,仔細看了看,又用衣袖擦拭了一番,奇道:“這盒子的材質甚是奇特,似鐵非鐵,如銅非銅,堅硬沉重,通體還透着涼氣,還找不到開啓的地方,當真奇怪。”邊說邊將盒子遞給了蒙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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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先生接過去仔細端詳了會,喜道:“這盒子竟是北海玄鐵所制,這北海玄鐵產自天山之顛,而且礦石也很稀少,採集極其不易,就算採集到礦石,還得用天池的冰水錘鍛方可提煉出來,當真是堪比黃金,這個盒子這般沉重,看樣子也不像是近代的產品,拿到市面上去,絕對是個天價。”
老六一聽,急忙一把將盒子搶了回去,抱在懷裡嚷道:“這可是我發現的!得歸我!得歸我!”
我雖然也甚是心動,但老六的東西我還是不會搶的,其他幾人看樣子也沒有動心的念頭,馬四哥甚至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實在讓我汗顏。
蒙先生對老六笑了笑道:“放心好了,沒人會搶你的,這裡幾位都是成名已久的英雄,重名聲更甚錢財。不過,這東西我瞅着心裡有點納悶,要知道北海玄鐵存世量極少,本身更是鍛造冷兵器的絕佳材質,無論是刀、劍、槍、戟、鉤、斧、鐮、矛,能以北海玄鐵鍛造,那都是極品,誰這麼浪費會用這麼大一塊北海玄鐵做一個盒子呢?這其中只怕定有玄機,能不能再給我看看?”
老六聽蒙先生這麼一說,看了看幾人的臉色,遲遲疑疑地將盒子又遞給了蒙先生。蒙先生接過盒子,反覆查看幾遍,也沒找到開啓的法門,只好又還給了老六。
我又搶了過來,和幾人研究了好一會,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石錘大嘴一咧道:“這根本就不是什麼盒子,不然怎麼會找不到開啓的地方呢!依我看啊,說不定就是一塊鐵疙瘩,哪有什麼價值。”
老六急忙寶貝似的搶了回去,抱在懷裡,嘟囔道:“不管有沒有價值,都是我的,尋寶尋寶,咱出來這麼久了,多少得撈一件不是。”
說着話,就把盒子往懷裡揣,卻不知道碰到了什麼地方,只聽“咯”的一聲,緊接着老六一聲慘叫,一下跳起半人高,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疼得渾身直顫,剎那之間,臉上已經一片蒼白,豆大的汗珠子從腦門上冒了出來。
我一見大驚,急忙上前扶起老六,顫聲喊道:“老六!老六!你可別嚇唬我啊,這一點都不好玩!”
老六疼得牙關緊咬,顫抖着用手指了指胸前,連話都說不出來了。我急忙一把撕開老六的衣服,那盒子從懷中滾落在地,老六的胸前,卻露了一截約一公分左右的針尾出來。
我剛要伸手去捏住那針尾,蘇色桃一把抓住我的手,從牛仔短褲的超寬皮帶上抽出一根銀針來,和插在老六胸前的那根碰了碰,才鬆了口氣,對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蘇色桃是怕那針上有毒,說實話我比她更加擔心,老六傷的地方可不是好玩的,胸口是距離心臟最近的地方,如果那針上真有毒的話,估計老六就只能上天堂和上帝佛祖們耍貧嘴了。
我用兩根手指頭捏住針尾,對老六道:“忍着點,沒毒,死不了,就是疼一下,這麼小估計也不會留下什麼疤,不會耽誤找媳婦。”說着話,手指一帶勁,企圖將那根針拔出來,但那針上雖然無毒,但畢竟是機括所射,距離又近,力道相當之大,針頭大概已經射入了骨頭之內,釘的那叫個牢固,針尾又滑不留手的不得勁兒,一下不但沒有將針拔出來,反而觸動了老六的傷口,疼得老六渾身直顫。
蘇色桃看了看道:“幸好這鋼針正巧釘在老六的胸骨之上,要不是胸骨擋着,這位置可正好是心臟所在,以這鋼針釘入骨頭的力度來看,射穿心臟不是什麼難事,老六算是命大的了。”
一邊說着,一邊從衣服上抽出一根絲來,纏在針尾上,然後用手捏住,猛地一拔,將針拔了出來,老六疼得大喊一聲:“哎呦,我的媽呀!”渾身抽搐了幾下,等那陣疼痛過去了,才安靜下來。
我見老六沒什麼大礙了,一顆心總算放到了肚子裡。放下老六,揀起盒子,見盒子面上有一片翻轉了過去,露出一個針管粗細的小孔來,我心中好奇,伸手就要去摸,蒙先生急忙一把攔住,警惕地將盒子接了過去。
蒙先生將盒子面向無人之處,伸手在盒子底部到處亂按,沒一會,又是“咯”的一聲,接着“嗖嗖”之聲不斷,自盒面噴出十數支鋼針來,直射出兩三米遠,全部釘入前面的一棵大樹之內。
我頓時大驚,敢情老六這條命是揀的,剛纔雖然他無意中觸發了盒子上的機關,但可能是這盒子年代過於久遠,裡面的機括沒那麼靈光了,所以只噴射出一根鋼針而已,要是機關沒有失靈,只怕這十數根鋼針,現在已經全部釘在老六身上了。
蒙先生又摸索了一會,確定已經沒有機關消息了,才轉了過來,只見盒子面上已經全部翻開了,露出一排排的針孔,排列的整整齊齊,乍看之下,如同一個排列有序的蜂窩一般。
在盒面的左邊,有道凹槽,凹槽裡有顆滑珠,蒙先生將那滑珠撥動了兩下,裡面“呵嚓”一聲,盒面緩緩地打了開來。
我見沒什麼危險了,一把搶過盒子,一邊嘖嘖稱讚這盒子製作的巧妙,一邊伸手將盒子裡的一張錦帛拿了出來。
蒙先生一個阻止不及,錦帛已經被我展了開來,上面寫滿了血字,但這錦帛在盒子內已經不知道多久了,原先在密不透風的半真空環境下還可以保存完好,現在被我一拿出來,迅速的腐蝕,見風即化,我僅僅來得及看清前面幾行,一張錦帛已經盡數化成飛灰,飄散於風中。
大家都只看到錦帛上有血字,但卻沒有看到具體寫的什麼,一起將目光看向了我,我急忙憑着記憶背誦道:“吾乃大唐左將軍潘佑,宋立國十三年,兵發我大唐,黃毅將軍戰敗,長江天險失守,我主天性寬厚仁慈,不忍以絕世之兵玉石俱焚,特命吾與右將軍李平攜絕世神兵埋藏之圖逃出,以圖東山。”
“李將軍不知厲害,欲取出絕世之兵復國,但吾曾見過此物威力,慘絕人寰,深知此物絕不應出現在人間,巧言哄騙李將軍,將雕圖玉蓮花一分爲九,我攜其中四份,意欲深埋遠藏,以免此物出世,百姓遭滅頂之災禍。”
“奈何宋賊不明真相,沿途劫殺,一路追擊,吾將四圖藏好,口訣留與犬子潘虞,並命其永世不得取出……”
背誦到這裡,後面的我就沒看到了,但大致意思大家也明白了幾分。這洞穴內的屍骨,大概就是所謂的左將軍潘佑了,被宋兵追擊至此,不知怎麼的死在這洞穴之內,臨死前寫下血書藏於盒中。
只是大家都不明白,我記得李家宗祠中所刻石牌記載,當時兩人所帶出來的寶圖,是用於掩藏南唐藏寶的,到這裡這傢伙卻又說是什麼絕世神兵,而且千叮嚀萬囑咐的不許後人取出來,這又玩的什麼把戲。
我見幾人也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正想將心中疑慮說出來,老六忽然從地上一下跳了起來,指着那洞穴喊道:“老鼠!老鼠!好多的老鼠!”
大家順着老六所指方向看去,只見剛纔老六掉下去的那個洞穴內,不知道何故聚集了許多老鼠,大的竟有豬仔大小,小的也比一般老鼠肥大許多,密密麻麻地擠了一洞穴都是,看得我頭皮一陣發麻。
那些老鼠迅速的順着洞穴的石壁向上爬來,我們以爲這些老鼠是想上來攻擊我們,頓時大吃一驚,這裡起碼也有上千只老鼠,要攻擊我們的話,只怕我們都得葬身鼠口。剛想逃去,已有數十隻老鼠爬出了洞穴,但看都沒有看我們一眼,反而一窩蜂般地向河邊竄去。
我們見這些老鼠並沒有攻擊我們的意思,卻向河邊竄去,反而勾起了好奇之心,但仍舊擔心不已,哪裡敢跟過去看個究竟,迅速向另一方向逃去,幾人急速奔跑,片刻之後,再也看不見老鼠的蹤影了,才停了下來。
這陣急奔將幾人累了個口乾舌燥,蒙先生重新測算了下方位,轉了個彎,帶着大家向河流的下游尋去。一是有水基本上就解決了飲食問題,二也希望能繼續順着河流尋到主河道,好順着河道走出這大峽谷。
幾人這一頓跑可溜的不近,繞了一會才繞回河道下游。老六遠遠地看見水源,撒丫子就奔,躥到近前一下撲到河邊,將嘴湊到河裡大喝特喝,一陣牛飲後,心滿意足的癱坐在河邊,拍着肚皮道:“舒坦!”
大家也都渴了很久,迅速奔到河邊,我剛低下腦袋,準備牛飲一番,豹子忽然跳了起來,指着河面大喊道:“這水不能喝!”
我一愣神,豹子一向機警,他說不能喝,那這水一定有問題,急忙擡起頭來,順着豹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卻是幾隻肥大的死老鼠,肚子都灌的鼓鼓的,正在水面上一漂一漾的。
老六的臉色頓時變得比捱了幾巴掌還難看,嘴巴鼓了幾鼓,終於忍不住,“啊”的一聲狂吐不止,就差把苦膽給吐出來了。
我心裡也一陣翻騰,從小就噁心老鼠,這還是泡在水裡的,看着更是不舒服,萬幸的是剛纔我還沒來及喝河水,不然肯定比老六吐得還厲害。
好不容易等那幾只死老鼠漂過去了,還沒稍微舒服點,從上游又漂來幾隻,緊接着竟然漂來了一大片死老鼠,大小不一,每隻都灌的鼓鼓的,順水漂流,看着更是噁心無比。
大煙槍皺着眉頭道:“這不會就是我們剛纔看見的那羣老鼠吧?怎麼會都淹死了呢?難道飲水時掉河裡了?”
馬四哥接過話道:“不可能!老鼠的水性好得很,別說就這麼點寬的河道了,就算將它們丟到比這寬三倍的河裡去,都不一定會被淹死。”
我忽然想起那羣跳崖自殺的羚羊,腦海中靈光一閃,失聲道:“這些老鼠會不會也是跳河自殺?剛纔它們從洞穴中爬出來時,對我們根本就不理不睬,而且鼠羣奔去的方向,也正是河道所在。”
豹子馬上接道:“完全有可能,七爺分析的很有道理,這河道的水流並不急,河道也不寬,如果不是自殺,這些老鼠絕對不會被淹死在這小河裡。”
接着話題一轉道:“可這些老鼠爲什麼會自殺呢?總不可能是活膩了吧?還有我們在斷崖處看到的那些羚羊,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蒙先生沉吟了半晌,沉聲道:“一般的動物,都有一種感覺非常靈敏,比如狗的鼻子,蛇的熱能偵測,鷹的火眼金睛等等,它們依靠這些特殊的本領,可以捕獵食物,躲避天敵,甚至能預測出一些毀滅性的災害,比如地震、火山噴發等等。”
大煙槍也接道:“對,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件事。有一年某個山區內的毒蛇,全都爬出了山,瘋了般往山腳下的小山村遊動,嚇得那個村一整村的村民都跑了,結果沒兩天那山體滑動,將山腳下的那個小山村全給埋了。”
豹子眉頭一皺道:“你們的意思是這大峽谷內將有可能會發生地震或者火山噴發?所以那些羚羊和老鼠都乾脆自殺了?這也不大符合常理啊!如果是預測到會有災難,首先的反應應該是逃離這裡吧?”
幾人聽豹子這麼一分析,也覺得有道理,哪有明知道要有災難,不想辦法躲避反而集體自殺的道理,這樣一來,剛分析出來的一點頭緒,又成了一團亂麻。
大家又琢磨了一會,始終討論不出個靠譜的分析,乾脆拋過不想,反正真要出什麼大事,我們幾個也只有幹看的份。幾人找了個樹下乾坐着,等河面上老鼠的屍體漂遠了,看着河道不那麼噁心了,順便也恢復了體力,才順着河道繼續向下游出發。
我們幾人剛纔都沒喝那河水,老六喝了也等於白喝,實際上是還不如不喝,這又是大夏天,幾人剛纔又是一陣急奔,水分消耗的厲害,這一路上實在是乾渴難耐。我數次將目光投向那河流,但一想到剛纔漂過的那羣死老鼠,還是強自咽口吐沫,滋潤下都快冒煙的喉嚨,強忍着不去想它。
一直順着河道走了半天,終於匯入了大一點的河流,我們幾人急忙跑到上游一點,趴下就是一頓牛飲。不過這次學乖了,先看了看河面上有沒有什麼髒東西,好在只看見幾根雜草,這個倒可以接受。
幾人灌了個水飽,又順着這條大一點的河道向下遊走去。剛走幾步,前面忽然傳來歌聲,聽聲音甚是熟悉,只是一時想不起是誰來,大夥對了個眼色,急忙潛入旁邊的雜草中藏了起來。
歌聲越來越近,聽不懂歌詞是什麼意思,但旋律很是蒼涼悲壯,聲音雖然甚是嘶啞,聽着聽着,我心頭莫名一酸,差點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