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冬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道:“這個主要還是看邊書記的意思,所以我的建議是統一一下口徑,都矇在鼓裡,工作也不是太好開展。”
張馭榮雖然看去挺強硬,但是在邊書墨的緊逼之下,除了在辦公室拍拍桌子以外沒有一個實打實的動作來,當然,這也不排除他另有後手,但是目前的情形來看,他是被邊書墨壓了一頭的,所以林小冬言語之間稍微帶了些許的刺激,藉以提醒張馭榮,在眼前都任時間不長的情形下,把肉埋在碗底吃,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張馭榮的目光有精光一閃而過,林小冬判斷不出這是怒氣還是不屑,不過張馭榮顯然對他的話顯得極其重視,垂下了眼瞼沉默着,也不知道在心裡盤算着什麼。
張馭榮也有自己的苦衷。
廳級序列,每一個職務的任免,都有着深刻的用意和背景,尤其是黨政一把手。通俗點說,沒有三兩三,怎敢梁山?能夠到市委市府一把手的位置,人脈、能力缺一不可,省裡乃至國家層面的頭頭腦腦們,誰沒有自己意的人選?但是僧多粥少,總不能每個人都有滿意的安排,所以在人脈的基礎,能力更是一個重要的因素,如果真把那些酒囊飯袋強推去,那無疑是一個自行打臉的行爲,沒有哪位大哥大會這麼沒譜。
張馭榮能夠從市委副書記的位置提到政府一把手,而後又調回來,這完全是人脈與能力的綜合體現,他是省委喬書記所看的人,在任之前,喬初一給他提了兩個要求,一個是穩住延邊的局面。這是基於延邊之前發生的問題和政治動盪的。第二個是加快城市建設的步伐,城市的形象是實力的體現和延伸,工業再發達,城市破舊,公共設施不齊備,這與工業強市的稱號是不一致的。這兩個要求尤其是第一個要求,無疑是一隻無形的緊箍咒,將張馭榮束縛了起來。
而邊書墨從天水的二把手到延邊做一把手,人脈和能力同樣不容小覷,否則即便是他性格使然,也不可能在到延邊的第一次常委會如勢如斯。
邊書墨的強勢與張馭榮的束縛,這完全是一個此消彼長的狀態,所以林小冬在隱晦地冒出這句話之後,張馭榮心頭的苦逼真是啞巴吃黃蓮——有口難言。
半晌,張馭榮才緩緩道:“舊城改造工作不僅僅是延邊城市建設的重之重,也倍受省裡的關注,所以務必要謹慎,不能惹出笑話來。”
林小冬笑了笑道:“省裡關注是正常的,不過這是延邊自己的事情,改造的好與壞,最終還是延邊人民有着最切實的感受。說句不好聽的話,有福是延邊人來享,有難也是延邊人來當,惠民的事情不能與政治搭關係,否則,事不成事,反而患得患失,而具體從事工作第一線的同志也成了炮灰。張市長,請三思。”
張馭榮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可是政治人,考慮事情的第一反應往往也是從政治角度來考慮問題,林小冬的話非但沒有緩解他的疑慮,反而更是讓他畏首畏尾了。
林小冬見他猶豫,也不好逼得太緊,笑着道:“張市長,我想省裡也希望舊城改造能夠真正落到實處,而不是成爲某些人實現自己目的的一個工具。”
這句話像是一盞明燈一般,瞬間點亮了張馭榮的胸膛。到這個位置,有的時候缺那一捅,林小冬看似無意的話,將張馭榮心頭的那張窗戶紙給捅了開來,是啊,結果纔是目的,過程只是手段,隨着思維的開闊,張馭榮臉的陰霾已經一掃而空,道:“小冬啊,咱們再過個細。目前的情況來看,舊城改造無非是兩種情況,一種是是維持不變,另一種是重新招標。我個人的想法是維持不變。你說的不錯,這是一件惠民工程,經不起折騰,絕不能成爲政治鬥爭的犧牲品,更不能成爲一些懷有不可告人目的的牟利手段。”
說到這裡,張馭榮稍作停頓,面色也是微微一沉:“另一種可能是重新招標。從局面來看,重新招標的可能性並不高,但是我們要做最壞的打算,邊書墨最大的殺手鐗是常委會。現在時間很緊,離施工也二十來天的時間,要想做通工作,再重新招標,再到施工,這需要一個過程,二十天很勉強,時間對於我們來說很緊迫,對於他來說同樣很緊迫。我打算這兩天去找他一次,估計他會很快着手實施,既然他有這個想法,常委會的情況我們要提前預想,做出應對之策。”
林小冬笑了起來,張馭榮果然不簡單,一直讓他按兵不動的,只不過是他的心理,現在的狀態纔是一位市長一位政府一把手應有的姿態,而張馭榮所言沒有半分遮掩,顯然是將林小冬當成了自己人,爲了不負“自己人”這個稱呼,林小冬自然也得出一份力,當即道:“張市長,我覺得有一點需要更正一下。”
張馭榮微微一怔:“你說。”
林小冬淡淡道:“不管怎麼說,一把手的權威還是要維護的,所以降低姿態彙報工作也是必須的,回頭我將萬貿集團的開工計劃打印一份交給你。”
張馭榮呵呵一笑道:“好傢伙,這是逼宮啊。”
林小冬無奈道:“現在一切都是我們有猜測,怎麼也要弄清他的真實態度嘛。”
張馭榮點了點頭:“你的這個提議不錯。”
林小冬接着道:“常委會,需要張市長也把握了,作爲我,肯定是無條件支持您的。”
張馭榮沉吟了一下,道:“如果靠投票的話,搞不好他成了,這樣吧,等我下午彙報了之後再視情況而定。”
林小冬此行的目的達到,便道:“好,我隨時等您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