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個領導者來說,他還是能有正確的分辨能力的。他認爲,這種目無組織的造反一定是不合法的,是不會得逞的,是註定要失敗的。但他弄不明白,爲什麼在這之前他就一點動靜都沒察覺?高玲怎麼就從沒和他提起過?儘管兩人有約定,在家是不能談工作上的事的,可這麼大的事,她高玲怎麼就沒和他吐露半個字呢?還有,市建委主任於前怎麼就沒有什麼動靜?他在之前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他想給於主任打個電話問問,可想了想,還是沒打。這個於主任是從西港區區長任上調過來接了他郝建東的班的,但他和這個於主任並沒有多少深入的交往,只是工作上的往來,此時,如果他貿然給人家打電話不是很合適。他很生氣,是生高玲的氣,也生黃有財的氣。他沒想到黃有財把企業搞成這樣,這不是給他郝建東丟臉嗎?本來,海建的成功改制,海建的迅猛發展,這都是他郝建東的榮耀,是他的自豪,可是,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到了這種地步。他懷疑是不是有人背後裡整他?可是,就是別人整他,高玲總不會吧?爲什麼連她也都參與,而且之前都不和他打聲招呼?他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一會兒,他還是給高玲打了個電話,請她今晚無論如何要到他那兒去趟,他有事要和她談,高玲答應了。
郝建東在建委幹副主任的時候就認識了高玲,那時候,高玲還是海建總公司的人力資源部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員,後來,高玲升任人力資源部的副經理。也就在這時候,高玲的婚姻出現了危機。高玲和他大學同學夏立青是在大學畢業一年後結的婚。兩人感情一直很好。起碼,高玲是這樣想的。高玲對夏立青是全心全意的,她覺得夏立青對她也是真心的。但高玲也是一個工作狂,這樣,時間一長,對夏立青就有點照顧不周了。有一次,高玲要到南方出差,原計劃是六天之後才能回來,可事情辦得很順,到了第五天的中午她就回家了。爲了給夏立青一個驚喜,她沒打電話告訴夏立青。
她來到家門口,掏出鑰匙開門,她忽然聽見臥室裡有女人的呻吟聲和男人的喘息聲,這種聲音,高玲是明白的,這是女人在做愛時特有的聲音。她暗暗地笑了笑,心裡說:色鬼,又在看黃碟。夏立青有一個愛好,就是喜歡看黃碟,有時和高玲一起看,然後兩人就照着黃碟裡的動作來一遍。高玲和夏立青的思想都相對的開放一些,他們認爲在家裡看看黃碟,能調節一下夫妻之間的情調,能夠加深夫妻之間的感情。高玲聽到這種呻吟聲,體內的荷爾蒙在迅速增加,她已好幾天沒和夏立青親熱了,她有點迫不及待了,她在客廳裡把衣服都脫了,輕手輕腳地推開臥室的門,她剛要開口叫,眼前的一幕卻讓她目瞪口呆!原來,這一次,夏立青並不是在看黃碟,而是在上演着真人秀!他正和一個女人在牀上翻雲覆雨!高玲既羞又恨,她急忙穿好衣服,奪門而出。後來,夏立青苦苦哀求她原諒,但高玲的心已涼透了。最後,高玲還是和夏立青分了手。
有一次,高玲一個人到市人民醫院看病,偶爾發現副市長郝建東的愛人在那兒住院,而郝建東對他愛人那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很受感動,她便經常到醫院去看望郝建東的愛人,並經常替郝建東照顧他的愛人。後來,郝建東的愛人因醫治無效去世了。郝建東的愛人臨走之前,拉着高玲的手說:“小玲,我就把老郝拜託給你了。”高玲哭着答應了。由此,儘管兩人的年齡差距較大,相差近二十歲,但共同的落寂再加上高玲一直很佩服郝建東的爲人和能力,又加上郝建東愛人臨死前的囑託,最終他們兩個人逐步發展成了愛人的關係。但是,他們兩人做好了約定:一是在家不能談工作問題,二是郝建東的兒子只要不明確同意,他們兩人便不能結婚。就這第二點上來說,郝建東在這方面是要顧及兒子的感受的,他不想因爲有了高玲而丟了兒子。郝建東的兒子在澳大利亞留學,畢業後留在了澳大利亞一家華資企業打工。但直到現在,郝建東的兒子也沒有給他們一個明確的說法,是贊成還是反對,他兒子每次總是說,這事我不管。可郝建東就是要他給個說法,逼急了,他兒子就會說:“我就只有一個媽。”這時候,郝建東就沒辦法了,總是嘆一口氣說:“那再說吧。”他和高玲就這麼拖着。
高玲當然也明白郝建東找她所爲何事,但她裝糊塗,她做好了思想準備,她的想法是,你郝建東不問我,我就不和你說這事,因爲兩人有約定在家不談工作的,如果郝建東問起來,她就如實回答,最好能獲得郝建東的支持,她也相信郝建東是會支持他們的,因爲,黃有財就是不適合再做總經理了嘛。但是,她想得太簡單了,她也沒料到這事會讓她和郝建東的關係陷入了僵局!這也是他們相識以後的第一次爭吵!
郝建東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高玲坐在沙發上睡着了,客廳裡的電視還開着。郝建東輕手輕腳地進了屋,見高玲睡着,他將自己外衣脫下來蓋在高玲的身上,他到洗手間洗一洗臉。他洗完臉,高玲卻站在了他身後,手裡拿着擦臉的毛巾。
“你醒了?是我把你吵醒了,對不起啊。”他接過毛巾,很歉意地說。
“說什麼呢,那麼客氣幹什麼,不是你讓我來的嗎?怎麼樣,路上還順吧?”高玲關心地問。
“順,用了三個小時左右就到了。”郝建東說。高玲給他倒了一杯茶,並把電視關了。兩人對坐在沙發上。高玲等着郝建東問話。
郝建東喝了一口水,看着高玲:“小玲,這麼晚了,還讓你等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高玲說:“那麼客氣幹什麼。”郝建東說:“你應該知道我找你問什麼事。”高玲只是一笑,沒有回答,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按說呢,我們在家裡是不能談公事的,可是,”郝建東繼續說,“這個事太讓我震驚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的。並且就我所知,你也是參與其中的,而且這個事呢,在海城是要掀起風浪的,而我,又是主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最重要的是,我是當年你們海建改制的主管領導,所以,你們的所作所爲是與我有關聯的,所以,我很心急,有關問題我就想和你談談,可以嗎?高總?”郝建東的話裡明顯是帶有情緒的,因爲,他很生氣。
“沒問題,副市長找一個平民談話,我哪敢不從命?”高玲是用風趣而幽默的話來應對郝建東,她是不想讓氣氛弄得太過於嚴肅了。
可郝建東卻不容許她對談話不嚴肅:“我是很認真的,當然,這和我們兩人的感情沒有關係,也希望你能正確對待。”
乖乖,還來真的了呢。高玲心裡說,但她又不得不嚴肅地點了點頭,說:“行,你有什麼話要說就說吧,我會很認真地聽的。”
“那好,我問你,你們公司今天都做了些什麼?”郝建東兩眼看着高玲問。
高玲說:“這個事我本來打算不告訴你的,因爲我覺得這事跟你沒有直接的關係,更何況這兩天你也沒在家。我們董事們開會把黃有財的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職務給罷免了,不過他還是董事會成員,還是黨委書記。”
“爲什麼罷免他?”郝建東繼續追問。
“因爲他在我們反對的情況下,強行搞所謂的第二次改革,逼迫我們這些中層人員退股。”高玲不緊不慢地說。
“胡鬧!簡直是胡鬧嘛!”郝建東情緒有點激動,他站起身來,兩手卡在腰間,來回地走着。
高玲見他很生氣的樣子,認爲他是在生黃有財的氣,心想:有門,看起來這老頭子能站在我們這一邊。她就接着說:“黃有財平日裡沒把我們這些副總放在心上,我行我素,獨斷專行……”
“夠了!”郝建東一揮手,大吼一聲,打斷了高玲的話。高玲驚愕地看着郝建東,她沒想到他會如此發怒,她瞪着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郝建東對高玲憤怒地說:“這就是你們要造反的理由?這就是你們造反的藉口?有財有什麼錯你們不能當面說?當面說不行,你們可以找建委,也可以找我嘛,你們這是幹什麼?啊?開個會,就把董事長給免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上級領導?你們知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嗎?你們這是在挑起****,你們這是在否定市裡的改革,你知道不知道?”
“我——不——知——道!”高玲發瘋了,她沒想到郝建東會把他們的維權行動如此定性,不問青紅皁白地站在黃有財那一邊,她心裡在升騰着怒火,當郝建東質問她知道不知道的時候,她氣憤地回答。郝建東也沒有想到高玲會對他這樣說話,一時愣在那兒。
高玲質問郝建東:“老郝,我真不明白,你爲什麼有這樣的想法?黃有財和你是什麼關係?你瞭解他嗎?我知道他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可是,他所做的那些事你都知道嗎?你不想想,爲什麼大多數人都反對他?爲什麼我們這四個董事都反他?那是因爲我們不想眼看着海建被他黃有財搞成他一個人的企業,難道你贊成他那麼做嗎?你也不會贊成的吧?你到我們公司裡去聽聽,去看看,他黃有財在我們公司還有一點點威信嗎?海建改制之後你去過幾次?你恐怕一次沒去過吧?你身爲一個市領導,你沒有經過調查,你就下結論,合適嗎?”
“我用不着你來教訓我!”郝建東自然不贊成高玲的發問,他生硬地回答。
高玲冷冷一笑:“我來教訓你?我吃了豹子膽了我,我一個平民百姓,我有那權力嗎?可你也總得聽聽老百姓的聲音吧?你瞭解民情嗎?我可以直接回答,你不瞭解,你只是聽黃有財一個人的,他說的都是對的,別人說的都不對,是吧?你這樣下去你很危險,你知道吧,老郝?”
“有點危言聳聽了吧。”郝建東冷笑着說,“恐怕危險的是你們,你們這樣做是不會得逞的,你要知道,任何破壞穩定的行爲,都是註定要失敗的。我是不會支持你們的造反行爲的,我是不會容許任何人對我的改革有任何的否定的,我也勸你及早回頭,別和劉爲民他們搞在一起,以免你將來後悔。”
高玲沒想到他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傷心地說:“老郝,我真沒想到你會這麼想,你真令我失望。本來,這個事我不告訴你,我是怕把你牽進來,我想這是企業的事情,不是你們政府的事情,可你卻……算了,不說這些了,這樣吧,你可以做你所做的,而我,也會做我所做的。我們彼此互不干涉。”說完,高玲拿起自己的衣服就走了。
郝建東追到門外,高玲早開車走了。他趕緊給她發了一條短信:“路上注意安全。”她回過來短信:“不用郝大市長關心!”
“這個小玲,什麼脾氣。”郝建東看着高玲給他回的短信,自言自語地說。
其實,郝建東不是沒有想過,從私人感情上來講,他是應該支持高玲。但是,作爲副市長,處理問題,不能只是站在親人一邊去考慮問題,而是要站在全局考慮。這個全局就是,不能否定海城市事業單位的改革!可以完善,補充,但不能否定。而郝建東認爲,這個完善和補充,也是應該由政府主管部門根據一定的程序自上而下地去辦,而不是像高玲他們那樣開個會罷免了事,這種做法太過簡單,很容易引發出一系列的問題來,很容易造成社會的不穩定,這就是他郝建東堅決反對高玲、劉爲民他們造反的最主要原因。其次,他確實也有保黃有財的想法,爲什麼呢?因爲當初是他點的將,硬逼着黃有財到企業的,儘管後來企業好了,但郝建東總是對他當初的安排有那麼一點點歉意,他覺得黃有財是爲海建事業改革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如果此時不保他,從感情上是說不過去的。同時,他也覺得,反黃有財就是在反他,是對他所搞的改革的否定,他是絕不允許別人對他所主導的改革有任何疑問的。可是,他也明白,作爲已經改制的海建集團和未改制前的海建不一樣了,政府要想幹涉不是那麼容易的,得出師有名,恐怕也只能從中協調。而最爲關鍵的是,他現在還不知道市長對這一事件的態度。
這一夜,郝建東沒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