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古卓聽見這話不由地笑了。
儘管經過幾年監獄歲月的煎熬,彭長宜發現,古卓依然是美女,她的笑很迷人,露出潔白的牙齒,他不知道她是不是靠這迷人的笑迷過多少男人,但眼下,他敢斷定,這笑是最自然的,是發自肺腑的。
彭長宜故意大聲爭辯着說:“我又不是孕婦,我纔不吃這麼酸的東西呢!”
彭長宜說完就站了起來。
王家棟擡頭看着他,問道:“幹嘛,要走?”
彭長宜說:“我不走幹嘛?看着那麼老倆吃酸海棠?”
“混小子!”
彭長宜說着就往外走。
古卓攙起王家棟,挽着他的胳膊送他出來,他們站在門樓外邊,看着彭長宜坐進了車,老顧衝他們鳴了一下喇叭,汽車就開走了。
古卓要回去,王家棟說:“我們走走吧,曬曬這午後的太陽。”
於是,他們就互相挽着胳膊,向田野走去。
快出大門口的彭長宜,無意間回頭就看見了這一幕,陽光照耀在這對互相攙扶的人身上,他們那閒淡的神態和身影,不禁讓人有一種心靈回家的感覺……他爲自己當初替部長做的這個決定感到自豪,如果不是自己,不知部長和古卓現在是什麼樣子。
坐在車裡,他的腦子裡就浮現出古卓吃酸海棠的畫面,那麼酸的海棠,她居然吃着不酸,只有孕婦纔是這樣。但當他說出是不是古卓有情況的時候,部長已經明確跟他表示,他連她的邊都沒捱過,真的是這樣嗎?彭長宜相信部長說的每一句話,但如果古卓真的懷孕了,那這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古卓在獄中受到欺負?
不能啊,如果真的是懷孕了,這麼長時間部長不能不知道啊?
彭長宜的腦子有些亂,他不敢想下去了,他甩了甩頭,說道:“老顧,來點音樂……”
老顧就給他放了音樂,是中國古典民樂《慶豐收》,他感覺太亂了,和他眼下的心境有點不搭調,說:“換、換、換,太吵!”
老顧又換了一盤,是周華健的歌曲《風雨無阻》:
給你我的全部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賭注
只留下一段歲月
讓我無怨無悔
全心的付出
怕你憂傷怕你哭
怕你孤單 怕你糊塗
紅塵千山萬里路
我可以朝朝暮暮
給你一條我的路
你是我一生不停的腳步
讓我走出一片天空
讓你盡情飛舞
放心的追逐……
這首歌彭長宜百聽不厭。老顧見他不再要求換歌曲,就專心地開着車,從後視鏡瞄了他兩眼,說道:“我感覺這首歌挺適合部長和古卓他們倆人的。”
彭長宜說:“適合所有的人。”這樣說着,他就和着節拍,跟着周華健一起,唱了起來……
愛是漫長的旅途
夢有快樂 夢有痛苦
悲歡離合人間路
我可以縫縫補補
提着昨日種種千辛萬苦
嚮明天換一些 美滿和幸福
愛你夠不夠多 對你夠不夠好
可以要求 不要不在乎
不願讓你看見我的傷處
是曾經無悔的風雨無阻
擁有夠不夠多 夢得夠不夠好
可以追求 不認輸……
等他們到了省城後,天早就黑了,舒晴打來電話,她在門口等他們,然後一塊去吃飯。
不知爲什麼,當車經過上次吃早點的那個衚衕時,彭長宜下意識地往裡看了看,他只看到了中醫診所門前的霓虹燈一閃而過。
看來,他在心裡還是惦記着那個人,那個在他感情最乾枯時期,給過他最寶貴、最美好的那個人,不知她爲什麼落到這個地步?獨身一人在這麼一個衚衕裡開診所,她有着太多的疑問,只是,他不能確定自己該不該惦記她,不過有一點他十分清楚,對她的境遇,只是惦記,只是關心,並無重續美好的念頭。
人的這一生,儘管會忘卻很多東西,但終有一些東西會留存在記憶裡,哪怕是一閃而過。
舒晴穿着一件長外套站在門口等他們,晚上的省城有點涼,舒晴來上了車後說道:“顧師傅,想吃什麼?”
老顧笑了,說道:“問市長。”
彭長宜沒什麼胃口,他說道:“客隨主便,安排什麼我們就吃什麼。”
舒晴笑了,說道:“那好,顧師傅,把車停到院裡去,我們走着去飯店。”
彭長宜擔心她領他們去陳靜診所的那個衚衕,上次就在那裡吃的,萬一碰到不好,就問道:“走着去哪兒?”
舒晴說:“你不是要客隨主便嗎,就別問那麼多了。”
彭長宜沒得話說了,前面的老顧卻忍不住笑出聲。
彭長宜問道:“你笑什麼?”
老顧說:“領導也要學會轉換角色,平時當慣指揮員了,也要習慣被指揮。”
彭長宜爭辯着說道:“什麼叫習慣被指揮,我現在早就習慣被指揮了,在外被書記市長指揮,在家被班主任指揮,我早已經習以爲常。”
舒晴說:“我這不叫指揮,叫替領導分憂解難,領導在單位忙,回到家就不能再讓領導爲這些柴米油鹽的小事操心了。”
彭長宜笑着說:“甭管真假,這話聽着很舒服。”
舒晴拍了他一下,說道:“什麼叫甭管真假?就是假的。”
彭長宜“哈哈”大笑。
老顧將車停穩後,拿下自己的水杯,說道:“有多遠?”
舒晴說:“不遠,就在我們這棟樓的路北面,那裡新開了一個火鍋。”
彭長宜說:“顧師傅,這次太陽要從西邊出來了,舒教授要犒勞咱倆了,出乎意料地給肉吃了。”
舒晴最近在限制彭長宜吃肉,因爲彭長宜的腹肌已經臃腫起來,聽了他的話,舒晴笑着說道:“別美了,我不是犒勞你,我是讓你幫助我消費這家飯店的返餐券,他們開張的時候,我請同事在這裡吃的,他們給我返了兩張餐券,如果再不吃就作廢了。”
“噗——”彭長宜正擰開水杯剛喝了一口水,聽舒晴這樣說直接就將一口水啐了出來。
舒晴說:“幹嘛這麼激動?”
彭長宜說:“我說今天你心眼怎麼這麼好,給我們肉吃了,原來是讓我們替你消滅返的券呀?”
舒晴輕輕打了他一下,說道:“你別管那麼多了,涮火鍋吃肉是真的。”
舒晴接過他的水杯,給他拿着,就帶頭往出走。他們從前面的過街天橋上去,然後來到對面一個新開張的火鍋店,裡面人不少,舒晴進去後,找了一個四人臺坐了下來。
彭長宜小聲問道:“夫人,能不能找個雅間,我不習慣在大庭廣衆之下吃飯,太亂了。”
舒晴說:“我試試。”
彭長宜趕緊說道:“你就說……”
“我就說我們有八個人,對不對?”舒晴接過他的話茬說道。
彭長宜一邊點頭一邊衝她伸出大拇指,小聲說道:“不錯,都會搶答了。”
旁邊的老顧忍不住笑出了聲。
舒晴也笑了,她走到服務員身邊,跟服務員小聲嘀咕了幾句什麼,服務員就拿起手臺,對着手臺說了兩句話,然後就示意舒晴上樓。
舒晴回頭衝他們招呼了一下,帶頭向樓上走去。
樓上早就有服務員接應他們,把他們領進了一個小雅間。
彭長宜坐下後說道:“領導,我可以喝點酒嗎?這幾天胃有點虧酒。”
舒晴白了他一眼,對服務員說:“你們有二兩裝的白酒嗎?”
服務員說:“有,北京二鍋頭。”
彭長宜說:“不用、不用,俺們車裡有酒,不讓你破費了。”
老顧說:“我去拿。”
舒晴趕忙攔住老顧,說道:“不用,就來二兩的二鍋頭。”
老顧說:“別呀,我還是給領導去拿吧。”
舒晴攔住他,說道:“顧師傅,您怎麼不明白,如果去拿,就不是二兩的問題了,那就是一瓶了!”
老顧一聽,看看彭長宜,又看看舒晴。
彭長宜衝老顧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說道:“顧師傅啊,你剛纔說我什麼着,要學會角色轉換,要習慣被人指揮,坐下吧,聽舒書記的吧,誰讓咱們到了她這一畝三分地了。”
老顧笑着坐下了,舒晴也笑了,她白了彭長宜一眼,開始低頭點菜。
這頓飯,舒晴真的只給了彭長宜二兩白酒喝,用彭長宜的話說,還不夠漱口的呢。舒晴就暗暗掐了一下彭長宜的大腿,不知爲什麼舒晴這暗暗一掐,居然讓彭長宜的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只衝腦門,他看着舒晴,她早已經脫去了風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低領羊絨衫,臉也被火鍋的熱氣薰紅了,他的注意力立刻就從酒上轉移到了舒晴的身上,想起她說換的新牀,心裡就有些心猿意馬了……
吃完飯後,老顧步行去政府招待所住宿,彭長宜則跟舒晴,再次通過過街天橋,回到了她的宿舍。
彭長宜進了舒晴那個窄小的洗漱間,他洗完澡後就出來了,舒晴正在鋪牀,見他赤身出來,不由地笑了,說:“你怎麼不用遮羞的東西?”
彭長宜說:“什麼東西遮羞?”
“浴巾唄……”
不等舒晴說完,彭長宜一把就將舒晴撲倒在了牀上,說道:“你就是我最大的遮羞布,沉入你的大海就什麼都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