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撅着嘴,沒說什麼。
“他不是對你,心裡肯定有我們無法知道的煩心事,你沒見他最近顯得很憔悴?而且最近睡眠又不好,你別介意,只有在自己知近的人面前才耍態度,見到張市長,他肯定不會是這個態度。”
丁一想了想,點點頭。
“去吧,給他們端過去。”
“還有誰?”
“彭主任,他們在說事,正好讓他們醒醒酒。”
丁一端起果盤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正在跟江帆說着什麼,神情很認真的樣子,江帆靠在沙發也在認真的聽着,見丁一進來了,江帆說道:“哪兒來的西瓜?”
“是哥哥帶來的。”說着放下果盤就要走。
彭長宜說道:“丁一,別走,這西瓜是哪兒產的?”
“我也不知道,哥哥說是地方慰問部隊的。”
彭長宜拿起黃瓤的嚐了一口,說道:“不錯,還真是西瓜味。”
江帆也拿起一塊,嚐了一口,說道:“溫室大棚的。”
“嗯,價錢肯定便宜不了,丁一。”他轉頭說道:“幫個忙,讓你哥回去問一下,是哪兒產的?”
江帆說道:“怎麼,動心了?”
“是啊,我年前下鄉,到哪個村都能見着半拉子大棚,一排一排,鬧心,就讓柳泉搞搞大棚種植培訓,想盤活那些大棚。”
“哦,想法不錯。”江帆高興了,跟丁一說道:“小丁,聽到了吧,他是代表北城的老百姓託你打聽。”
丁一笑笑,說道:“我跟哥哥說。”
“打聽好了,可以派人去參觀取經。”江帆又補充道。
丁一衝他們笑了一下,就走了出去。
彭長宜看着門被丁一關上後說道:“小丁好像有心事?”
江帆看着他,感覺他話裡有意味, 就說道:“你看着別人都有心事,就你沒有?”
彭長宜一愣,隨即笑了:“您這是在報復我,別人看沒看出來我不知道,但是我太熟悉您了,本來當選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可是最近看不出您有什麼高興的,就像是有心事一樣。”
江帆嘆了一口氣,說道:“看來我修煉的還不夠,能讓你看出我有心事,說明我道法淺啊!”說着,靠在沙發上。
“這麼說我還蒙對了。”彭長宜笑了一下,又拿起一塊西瓜,兩三口就吃完,他說,:“這丁一真是有情趣,切個西瓜還弄得這麼精緻小巧,一塊西瓜還不夠吃一口的哪。”
江帆不錯眼珠的看着他。
彭長宜見江帆看着自己,就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江帆洞穿了,說道:“您幹嘛這麼看我,還讓我吃不吃。”
江帆挪了一下身子,把那盤西瓜端到彭長宜跟前,說道:“勞您駕,最好都吃了,一刻不停的吃。”
彭長宜撲哧笑了,趕緊捂住了嘴,說道:“還是您高明,跟您在一起開玩笑都能益智。”
江帆也喜歡跟彭長宜在一起說話的感覺,許多時候,用不着把話說透,但是他就能懂,而且很快就會悟透,返回來的話就更有意思。志趣相投的人,就是在一起閒聊,也能益智,的確是這樣。
“長宜,中鐵療養院的項目不行了,最後定在北京北部郊區一個有山有水的地方。但是雷總爭取下來一個內部培訓基地,這個應該差不多能落在咱們這。我準備下周跟雷總去趟北京。”江帆顯然不想跟他探討“心事”的話題。
“好啊,放我們北城吧!”彭長宜說道。
“北城估計不行,離城裡太近。他們看中了亢州西北部桃營一帶,那裡和北京山區接壤,空氣清新,而且都是傳統農業耕作區,清靜是首選。”
彭長宜眼睛又亮了一下,說道:“那,我能不能爭取一下?”
江帆說:“你還是想想怎麼把你們現有的企業搞好吧。”
“現有的要搞好,也要注入新的活力。”
江帆看他的心氣很大,說道:“別做無用功,這個項目肯定不會放在城邊附近,以後北城那點地還要數着賣呢,石油物探局準備要搬遷過兩萬多的家屬,他們肯定會要在城區附近建小區,你就別把媚眼拋給對你不感興趣的人了。”
“哈哈,也是。”彭長宜用紙巾擦了擦嘴說道,“咱們還接着剛纔的話題聊吧,您說這個小洋樓最後能落到什麼地步?”
江帆笑了,他說:“長宜,你比我更清楚最後能落到什麼地步,肯定有人會爲它買單,但絕不會是張懷,有的蓋子能揭,有的蓋子不能揭,比如潘多拉的盒子,就目前來講,樊書記無論忍受多大的委屈,他也不會去揭開這個蓋子的,投鼠忌器。最終留給誰揭,怎麼揭,都是無法預測的。”
“沒想到一個粗俗不堪的人,居然辦了一件很有水平的事,一個小洋樓,居然從上到下串上這麼人。”
“呵呵,那是你低估了別人的能量。很多時候,這些看似粗俗不堪的人,往往會做出讓人瞠目結舌的壯舉來,比如眼下這件事,你能說不是壯舉嗎?”
彭長宜連連點頭,說道:“您說的太對了。我最近又聽說了一個壯舉,也應該屬於瞠目結舌的範疇,張市長最近讓自己年輕了三歲?”
“呵呵,那是選舉之前的事情了吧?”
“您也知道啊?”
“哈哈,據說,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不過你放心,再怎麼‘壯舉’,他也‘壯舉’不到你我這樣的年齡。”江帆說道。
關於小洋樓這件事,彭長宜和江帆都明白,樊文良是不會去揭這個蓋子的了,儘管這個小洋樓不是什麼腐敗大案,但是牽扯的人物卻比較大,大到遠不是他能掌控的了。再有,無論是京州還是錦安還是亢州,樊文良深知本土勢力的龐大,他之所以能在錦安和亢州立足,就是因爲他能巧妙的利用一些方方面面的關係,能巧妙的權衡一些方方面面的關係。如果因爲一個小洋樓,牽扯出上兩級官員,再牽扯出這些官員別的案情,這個後果就太嚴重了,嚴重到不是樊文良不是翟炳德所能承擔的地步。再說,今年從上到下都是換屆年,人人都有自危意識,誰都不願惹麻煩,樊文良是這樣,翟炳德也是這樣。所以,放在大氣候下,揭不揭這個小洋樓的蓋子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果因此牽出一系列的人員和案子,那將會是怎樣的一場政治風暴?這場政治風暴對不清白的沒有好處,對清白的人同樣沒有好處。樊文良爲了自己能在亢州全身而退不去觸碰這件事,對於空降幹部的江帆仍然不會觸碰這件事,甚至裝傻充愣。有的時候,腳乾淨的人更不願意去趟渾水,趟了渾水就會舉步維艱。至於最終這件事怎麼解決,估計現在誰都說不好。
林巖進來了,他說:“趙秘書來電話,樊書記找您。另外雷總打來電話,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
“雷總什麼事?”
“沒說,只是問您什麼時候有時間。”
江帆想可能是培訓中心的事,就說:“明天吧。”
林巖點點頭,他用不着市長說明白是上午還是中午或者晚上,因爲像這種工作上的外交活動,大部分都是晚上,領導們的酒桌,有的時候就是談判桌,工作和應酬是不可分割的。
彭長宜站了起來,說道:“您去忙吧,我也會去準備殯葬改革動員大會的事。
“嗯,有事隨時溝通。”江帆站起身,拿起筆記本,和彭長宜一起走了出來。
彭長宜剛出市委大樓,就接到了葉桐的傳呼,方便讓他回電話。彭長宜回到單位後,沒有立刻給葉桐回電話,而是先去洗了把臉。
自從朱國慶調走後,任小亮就任北城區街道辦事處書記,他的辦公室始終沒有換,而是從新進行了豪華裝修,彭長宜搬到了朱國慶原來用的辦公室,因爲這個辦公室也是裝修了不到兩年,所以他就沒再裝,而是保持着朱國慶走時的原貌。
任小亮迷信,在頭裝修辦公室時候,他接來了一個風水大師,關上門在他屋子裡鼓搗了整整半天的時間,第二天才讓施工人員進來。這個風水大師一直負責盯着裝修人員施工,儼然是個工頭,經常因爲插座放在哪裡、空調往那邊吹風而跟工人吵架,空調懸掛的位置,都是經過這個大師量好了尺寸,畫出精確的位置才能安裝。
劉忠跟他說:“長宜,你也找個人看看辦公室吧,不行的話也裝裝。”
彭長宜笑着說:“我不弄那個,沒用,朱書記在這個辦公室裡去了開發區,如果這個辦公室真有問題的話,他就升不了官了,所以,我不弄。”
對這些東西,彭長宜是一點都不信,但是有一點他認爲應該遵守,那就是你的眼睛感覺最佳舒適程度就好。屋裡的擺設,放的不是地方,你看到後就不舒服,那麼移走就是。其實,住宅風水也是這個道理。彭長宜洗完臉後,才坐下來,給葉桐回了電話。
葉桐問他是不是在搞殯葬改革?
彭長宜說上午剛開完會,你的鼻子真靈。
葉桐咯咯的笑了,說道:“我鼻子的確靈,但是隻朝着一個方向。親愛的,想我嗎?”
面對葉桐這大膽的詢問,彭長宜嘿嘿笑了兩聲,不好應答了。
葉桐顯然跟他不一樣,說道:“回答我嗎?別光笑呀?”
彭長宜小聲的說道:“姑奶奶,我在上班。”
“就是你上班纔敢給你打電話,你在家我還不敢打呢?”
“好了,別鬧了,你到底有什麼事,又嗅到什麼素材了?”
“唉,京州省挨批了,要在高速路通車前,將所有墳頭平掉,這個報道任務給我了,我真倒黴,把我跟死人攪到了一起。”葉桐苦惱的說道。
“你是總編的女兒,不給你給誰,你以爲當總編的女兒只有風光的一面呀?還得要做好吃虧的一面吶。”
“跟我爸爸一個腔調,以後我就跟你叫彭爸爸得了。”
“別,我可沒那麼老。”
“說正經的,你們什麼時候開始搞,我去採訪。”
“行嘞,我的姑奶奶,你到別處找素材吧,本來這事就跟計劃生育一樣,羣衆肯定會有怨氣,我踩在這怨氣上出風頭,你還讓我在亢州怎麼呆呀?”
“呆不下去就不呆了,調省城來。”葉桐乾脆的說道。
“呵呵,你要是省委組織部長就好了,一紙調令,就把我拎上去了。”
“我不是部長也能把你拎上來,你信不信?”
“行了,我謝謝你,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到了省城,恐怕給人家提鞋還不夠格,你饒了我吧。”
“不,我讓你給我提鞋,我回頭就跟爸爸說,把你調省城來。”葉桐乾脆的說道。
彭長宜急了,嚴肅說道:“你可不能瞎鬧,你要是敢瞎鬧,我們以後就誰也不認識誰?”
葉桐果然不堅持了,說道:“不說就是了,你幹嘛那麼兇了,人家還不是想你了……”
彭長宜的心軟了,有人說,男女這點事,有了第一次就想第二次,彭長宜也想,在葉桐身上,他可以無所顧忌的縱馬馳騁,她總是能最大限度的調動起男人的慾望,不必擔心她爲一些瑣事嘮叨你,也不用擔心她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們就是單純的正負兩極的關係,只要相遇,就必然要結合,要撞出火花,完事後,各奔東西,無牽無掛。而葉桐也是這樣,不用他來負責任,不用他來呵護,只要在一起,可以做的天崩地裂,分開後就會相安無事。所以,閒了就打打電話,調調情,真到一起後,反而會破壞了這種平衡。
聽到葉桐在發嗲,彭長宜的心一動,身體某個部位就不老實了,他低聲說道:“我也想。”
“那我現在就去火車站,今天晚上就能到你那兒。”
彭長宜說:“我說你怎麼是西山的猴兒呀。”
“怎麼講?”
“我們這裡的土話,叫西山的猴兒,不讓招頭兒。”
“嗨,你說通俗一些好不好,直接就說蹬鼻子上臉不就得了?”
彭長宜哈哈大笑。
“別笑了,告訴你,把我惹火了,馬上就啓程,到時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葉桐威脅他道。
彭長宜不敢笑了,他知道葉桐說到就能做到,就趕忙說道:“別,你趕快自己找個沒人的地方去降火吧,我要工作了。”說着,就要掛電話。
葉桐說道:“我把火留着,到時燒死你。”
彭長宜小聲說道:“我盼着你燒死我。”說着,就掛了電話。
彭長宜拿起呼機,將葉桐的信息刪掉,最近沈芳時不時的就敲打自己幾句,還經常偷偷查看他的呼機,千萬不能給她落下什麼口實。
刪掉了葉桐的信息,他走出辦公室,敲開了任小亮的門。
彭長宜發現,任小亮這段明顯蔫了許多,打不起精神,耷拉着眼皮。黨委秘書王學成正在跟他說着什麼,見彭長宜進來了,王學成就站了起來,說道:“彭主任,你們談,我說完了。”
自從老巴那事發生後,王學成在彭長宜面前老實了許多。人啊,就是這樣,當你和你嫉妒的那個人,距離越來越大的時候,大到你可能永遠都趕不上他的時候,你可能就會認頭了,服氣了。同時,骨子裡的奴性也就出來了。
王學成就是很好的例子,本來在彭長宜頭來北城的時候,他也通過關係活動過,努力過,但是沒有競爭過彭長宜,所以就對彭長宜產生了嫉妒心理,對這個年輕的副書記表現出了明顯的不敬,甚至在古城改造的時候,給彭長宜下過暗絆。自從彭長宜拿下老巴後,轉過年又升了主任,他就感到了和彭長宜的距離,這種距離可能是自己無法超越的。認清這一點後,對彭長宜恨在心裡,但是,再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任小亮顯然不喜歡王學成這樣,所以,又在副書記的這個問題上提前暗示王學成往上跑跑,還說自己已經向市委推薦了王學成,搞的王學成又跟打了雞血似的的上躥下跳了一段時間。等市委對北城的副書記再次下達任命文件時,他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沒想到劉忠居然接任彭長宜當上了北城區街道辦事處的副書記!對這個劉忠,他更是一百個不服氣,就連那個他一百個看不上的田衝都弄了個副主任,他更加的心理不平衡,幾乎病倒。
兩次與副書記這個職位失之交臂,按說就應該掂量出自己的分量了,可是他不這樣認爲,加上任小亮的挑撥,任小亮說他儘管是黨委書記,但是任命時間是和副書記一同下來的,所以就顯得自己的話有些人微言輕,這次人事任命樊書記沒怎麼參與,都是組織部長王家棟的意思,王家棟跟彭長宜的關係路人皆知,肯定提前徵求過彭長宜的意見,所以,把緊跟隨他的劉忠和田衝提了上來,王學成自然就上不來了。
王學成就和彭長宜結下了樑子,但是考慮到他目前的身份,是無法和彭長宜抗衡的,所以也就暫時老實起來,事實上他不老實也不行了,就連任小亮現在一開黨委會都撓頭,環顧這幾個黨委委員,除去一個王學成,還真沒有人站在自己這一邊,每當需要表決的時候,其他的黨委成員都偷眼看彭長宜的態度,只要彭長宜表態,這幾個立刻呼應,所以他覺得自己的書記當的也夠窩囊的。
任小亮曾經試圖靠近過王家棟,暗中給王圓公司牽線搭橋,幫助王圓做了幾筆木材生意,王圓大賺之後,按照江湖的規矩,也沒少了任小亮的好處,這個小子真是王家棟的兒子,機警,辦事不留後遺症,一把利落。實在讓任小亮抓不到什麼,也說不出什麼。生意是生意,是雙贏,從來都不會提及父親王家棟,王家棟也裝不知道。並不因此對任小亮有半點領情的表示。但是範衛東後來知道他跟王圓做生意後很是惱火,甚至打算清理門戶,如果不是任小亮及時進孝心,估計他就成了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人了。
人,有時過於精明,就會擾亂心智。其實,任小亮從來都沒有在範衛東這棵樹上吊着,他始終都跟張懷緊密來往,在小洋樓的事情上,當時張懷和張良有許多事情不方便出面,於是任小亮就鞍前馬後,做了大量的基礎工作,成了小洋樓最知情的人,這纔有了任小亮的一杯羹。
其實,無論是範衛東還是張懷,在政治上都不如王家棟老辣,不如王家棟深謀遠慮。王家棟這次積極附和範衛東,贊成任小亮出任北城書記,也可謂是一石三鳥。其一,還了任小亮的人情,其二,平衡了跟範衛東的關係,其三就是他考慮的最終的結果,給彭長宜站着位置。在人事問題,樊文良越來越尊重王家棟的意見,他也希望王家棟能夠在亢州持久的站穩腳跟,那樣即便他離去,亢州也不會亂。這也是樊文良主動跟江帆交好的目的所在。沒有哪個領導願意在他離任後原單位亂成一鍋粥的,那樣會牽扯出許多問題和不是問題的問題。
彭長宜應該是不負王家棟所望,儘管到北城時間不長,但是出手不凡,所擔當的工作幹得出色漂亮,這讓王家棟的臉上很是有光,就是眼下這次殯葬改革他也是心中有數。
王學成出去後,彭長宜看着任小亮的眼睛說道:“是不是沒休息好,你的眼睛有些浮腫。”
任小亮用手搓了搓臉說道:“唉,這兩天喝酒喝的。”
彭長宜心說恐怕是小洋樓嚇的吧。張懷蔫了,任小亮肯定也會蔫。不管怎樣,他還是黨委書記,彭長宜會一如既往的跟他請示彙報工作的。於是就把上午開會的內容和自己的想法跟他說了一遍,任小亮用他那慣用的目光,依然落在對方眼睛一寸以上的位置,說道:“長宜,這項工作你看着安排,我全力支持,這樣,這個領導小組長我擔任,這個工作不好乾,要加大補助力度,先起草個東西,然後開大會的時候公佈出去。一會我給派出所所長打個電話,讓他們全力配合一下,車輛不夠的話從下邊企業協調。這段除去計劃生育工作外,集中所有的力量,抓好這項工作。”
彭長宜心想,他擔任領導小組組長,肯定他不去幹活,真正幹活的還得是別人,他到很會表現自己,嘴上就說道:“太好了,書記親自掛帥,這項工作就沒問題,我先讓政辦拿個方案,到時在上會研究。”
任小亮看着他,語氣很溫和的說道:“你放心大膽的幹,黨委絕對支持。”儘管彭長宜無法判斷他目光裡的真誠程度,但是他溫和的語氣說明了他這話是真實的。
彭長宜看着任小亮俊氣漂亮的臉上長出了鬍鬚,按這個長度來判斷,他至少有兩天以上不刮鬍子了。而且平時那一頭又黑又亮的背頭,也長了不少。頭髮是人的第二張臉,如果到了該理髮不理髮的時候,人就顯的萎靡不振沒有精神,彭長宜說道:“我看你的氣色不太好,要不要去檢查一下。”
“呵呵,你嫂子也這麼說,我心裡有數,就是喝酒喝的,但是我沒敢你嫂子說是喝酒喝的,怕捱罵。”
“呵呵,那是肯定的,也可能是該理髮了。”彭長宜漫不經心的說了一句。
“這到是真的,一會我到門口先去理個髮。”任小亮摸着頭髮,又說道:“哪天有時間咱兩家聚聚,住的那麼近,兩家都沒在一起吃過飯,以後咱兩家要經常走動。小沈那人不錯,快人快語的,我家曉慧和她很投緣。”
彭長宜心說,太陽這是從哪裡出來了,任小亮什麼時候正眼看過那排房的人啊!包括他的妻子樑曉慧。他當副書記時,任小亮也沒跟說過類似這樣的話,樑曉慧還時不時的拿太陽能、空調什麼的刺激沈芳,沈芳回到家後就得跟他嘮叨半天。就是自己當了主任後任小亮也沒有向他主動伸出過橄欖枝,看來,能讓他如此看得起他,也只有小洋樓一事了,這個時候誰都不願栽刺,任小亮更不希望彭長宜落井下石了。
彭長宜說道:“好,對時間吧,這段恐怕咱們都得忙上一陣。”
“這是個長期任務,忙上一陣都不行。要在兩條路上目光所及之處,見不得墳頭,你想想,得多大的工作難度?”
“是啊。”彭長宜很贊同他這句話。
北城區很快就召開殯葬改革動員大會,各村、街道支部書記、居委會書記、村主任和居委會主任,各個企業負責人和轄區內派出機構法廳、派出所、工商稅務等部門都參加了會議。
北城區黨委和政府全體班子成員參加了動員大會,大會宣佈了由黨委書記任小亮爲組長、彭長宜爲執行組長,劉忠田沖和派出所所長爲副組長、各個單位一把手爲主要成員的殯改領導小組,副書記劉忠宣佈了具體實施細則和獎勵辦法,彭長宜強調了抓好四項工作,爲這次殯改保駕護航。一是各個單位要建立健全領導組織,由主要負責人牽頭,分管負責人具體抓,鄉民信息員、包村幹部、村支部書記和村委會主任齊抓共管的領導機制;二是明確到人,層層簽訂責任狀,明確責任,落實到人;三是每一個月評比兩次,以後納入正軌後每一個月評比一次,當下兌現獎勵資金,前三名的通報表揚,後三名的通報批評;四是嚴格把關絕不含糊,只要出現一例偷埋的行爲,鄉村兩級對其堅決起屍火化絕不手軟,同時根據工作制度嚴肅處理相關責任人不留情面,增強鄉村幹部做好殯改工作的責任感和緊迫感。
爲了保證殯改工作的順利進行,北城區還僱用了兩名外地民工,專門起屍擡屍,24小時在崗。
散會後,黨委政府在金盾會議餐廳宴請了開會的全體成員,任小亮和彭長宜挨桌敬酒,其中一個村支書說:“任書記、彭主任,這是不是壯行的酒啊。”
彭長宜回答:“不是壯行,是同行,黨委和政府跟大家一道,有信心打好這一仗。”
通過一年多的接觸,大家已經熟悉了彭長宜的工作作風和性格,只要是他參與的工作,沒有幹不好的,於是這位支部書記就說:“按農村老話說,我們乾的這事可是挖祖墳損人缺德的事,只要出了事,黨委政府給我們撐腰,我們就不怕。”
任小亮說:“不但給你們撐腰,最後還要獎勵你們!”
彭長宜說道:“什麼叫挖祖墳損人缺德的事,你這樣認識問題的本身就缺少底氣,我們乾的是千秋功業的大事,是爲了我們子孫後代吃飯的大事,別說是祖宗,就是玉皇大帝他也說不上什麼,難道我們能任憑死去的人跟活着的人搶飯吃而不管嗎?那樣就是犯罪,是對子孫的犯罪!你應該這麼認識問題,別自己把自己說沒理了。”
旁邊立刻有人鼓掌叫好。那個支部書記連連點頭,說道:“我就知道彭主任不但能解決我們工作過程中出現的困難,還能解決我們認識上的錯誤,來,我敬兩位領導。”
彭長宜大聲說道:“有任書記給我們做堅強的後盾,我們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任小亮本來剛纔聽了那個支書的話心裡就很不舒服,現在聽彭長宜這樣說,多少找回了一些書記的尊嚴,他說:“大家共同努力吧。”說着就乾了杯。
彭長宜和任小亮特地來到派出所所長和指導員這桌,彭長宜跟所長有過配合,彼此印象很深。所長姓武,指導員姓魏。
任小亮首先舉杯敬他們兩位,他們幹後,彭長宜親自給他倆滿上了酒,說道:“儘管我知道你們剛跟任書記喝了一杯,但是我這杯還要單獨敬兩位,這項工作,可以會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複雜還要難做,甚至不排除發生惡性事件,所以還要依仗兩位,大力配合,大力協助,我先乾爲敬。”
武所長說道:“彭主任您客氣了,這項工作從上到下都明確了公安要無條件的配合,所以,這也是我們分內的事,您放心,在配合工作上保證讓您挑不出什麼。”
彭長宜故作激動狀,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我在補上一杯,表達我的感謝。”說着,連眼都不眨就喝了這杯酒。
等彭長宜和任小亮走到陳有囤這桌的時候,這位坐在正位上的老書記首先站了起來。
彭長宜說道:“陳書記,怎麼樣,有信心沒有?”
老書記笑着說:“有你在,我能沒信心嗎?實在不行,彭主任就來村裡現場辦公不就得了嗎?”
哪知,他的話剛說完,立刻就有其他村子的幹部說道:“那可不行,儘管彭主任包的是你們村,但是他是整個北城的主任,我還想讓他坐陣我們村呢?”
彭長宜笑了,說:“大家放心,遇到麻煩儘管找我,我隨叫隨到。”
這一圈下來,任小亮明顯感到彭長宜的勢頭蓋過了自己,在這些村幹部們的眼中,好像他彭長宜就是救世主,無所不能似的,他的心裡就有些酸,想想在跟羣衆打交道這方面,他任小亮的確做的不夠,除去當副書記的時候包過蓮花村,去了有數的那麼兩次,其他村子他還真是很少去,倒是城內的企業他跑的很勤,看來以後自己要注意跟羣衆的接觸。他彭長宜能做到的,自己就能做到,好歹自己是北城一把手,影響力肯定要比他大。但是眼下彭長宜不是他要解決的麻煩,他最大的麻煩就是在小洋樓這件事中如何做到自保,這纔是他需要迫切考慮的事情。
他偷眼看了一眼彭長宜,心說,對付你不着急,你儘管放僵撒歡,這年頭,乾的越多,失誤也就越多,就怕你不幹。
殯葬改革動員大會開完後,北城區的兩輛宣傳車就開始走村串戶宣傳,亢州電視臺也報道了他們宣傳發動的消息和具體辦法。
這天,彭長宜就接到了一個鄉的鄉長打來的電話,跟他取經,問他一些具體細則,彭長宜便把北城的做法告訴了他。最後,這位鄉長說,你們有錢啊,可以給補助,可以僱人,我們是窮鄉啊。
彭長宜說,“窮有窮的辦法,就看你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