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平靜地說:“那個故事的女主角,從第三者成爲他妻子的那個人,就是我。”
聽了她的故事,原酒廠代表當場宣佈退出,那個女士競標成功!
彭長宜把娜娜送回家,開車來到江帆的住處,江帆還在輸液,林巖和丁一都在,當彭長宜把這個故事告訴江帆的時候,江帆說了兩個字:“精彩!”
林巖也說道:“估計她的酒很快會脫銷。”
丁一有些不明白,說:“就這麼一個故事,就讓別人自動退出了?”
彭長宜說:“你想想,她講這個故事用意何在?誰還敢跟她競爭?她認準的事會不擇手段的,並且什麼都會幹的出來,誰敢惹她?只有退出。”
“哦,雅娟嫂子太厲害了!”丁一佩服的說道。
這個故事在亢州引起了轟動,雅娟也沒想到嫂子會講出這個故事出來。
週一,她搬來桌子和椅子,和丁一同處一間辦公室辦公。由於昨天競標會,有記者參加,今天剛一上班,這個充滿戲劇性的故事就傳播的到處都是了。
雅娟跟丁一說:“幸好我從大辦公室出來了,不然人家說什麼我都得聽着。”
丁一說:“沒人知道他們和你的關係,說就說唄。”
雅娟說:“過不了多長時間就都知道了,咱們記者的消息是最靈通的。”
丁一說“過些日子人們就會淡忘這件事的,會被下一個新鮮的話題所吸引,那個時候知道跟不知道一樣。
此時,丁一對雅娟充滿了神秘感,她的身上有太多待解的迷團,她甚至幼稚的想,當初沒跟她拜乾姐妹算對了,她有着太深的背景和過去,她一點都不瞭解她。螃蟹、小洋樓、鐘鳴義、任小亮,還有她的哥嫂。
其實,丁一有些冤枉了雅娟。雅娟和鐘鳴義相好不假,而且從她剛參加工作在南嶺第一次採訪市委書記的時候就開始了。雅娟真心愛這個人,愛的心都疼。鐘鳴義調走後,雅娟心裡非常失落,她再三要求鐘鳴義給她在北京找工作,幹什麼都行,只要能離他近,能時不時見到他就行。這樣,鐘鳴義就把雅娟調到了亢州駐京辦事處,開始,他沒打算把雅娟調到自己的眼皮底下,可是,一切都得從任小亮說起。
自從鐘鳴義剛一到亢州,任小亮就盯了他,因爲樊文良在任,可能是出於種種考慮,沒有追查小洋樓事件,但是這個鐘鳴義來了之後,大刀闊斧,處理了兩個科級幹部,的確在亢州官場引起不小的震動。儘管這些小洋樓的戶主中,哪個戶主的身份都比他任小亮硬,正因爲如此,任小亮才感到了危機。凡是和領導一塊幹壞事,領導沒錯,最終錯都會在自己身上,弄不好,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可能還會搭上自己的政治生命,給別人當了替罪羊。尋找新的靠山,就成了他的首要任務。
他最初把目光放在了鐘鳴義的身上,但是他鐵面無私,爲政清廉,幾次對他表示都被他拒絕,要從他身上下手還真不容易,而且張良家屬如果要是找到鐘鳴義,那麼憑鐘鳴義的做派,肯定會追查小洋樓。到那個時候,恐怕張懷也頂不住。既然鐘鳴義令他無從下手,他只有改弦易轍,借學習整頓的機會,高舉擁護大旗,挖空心思搞好北城的學習活動,討好鐘鳴義,引起鐘鳴義的重視和好感,等待時機。
時機很快就來了,有一次去北京辦事,在駐京辦歇腳的時候,駐京辦主任是樊文良前任的秘書,也是東北林區的“木頭人”,平素他們都有來往,他在主任辦公室,見到了前來給送文件的雅娟,眼睛立刻就亮了,待雅娟出去後,任小亮跟駐京辦主任說:“你老兄豔福不淺,在京城滋潤的享受着山珍海味燈紅酒綠的生活,還有美女相伴,恐怕神仙也未必如此吧?”
這個人一聽,趕緊關上房門說道:“老弟可別信口開河,那個美女我是不敢碰一下的,她是書記的心尖,我不想找死。”
於是,任小亮終於找到了攻破鐘鳴義的缺口,他就在雅娟身上動起了心思,多次請駐京辦主任和雅娟吃飯,跟雅娟逐漸相識,時不時送一些無傷大雅的禮物給雅娟,最後又拋出了高爾夫主持人這個誘餌,進而誘惑雅娟到亢州電視臺工作,他還振振有詞的說道:“你本來就是搞電視的出身,在駐京辦做整理文件的差事,簡直就是浪費青春和生命,女人,要有自己的位置和價值,只有工作着的女人,纔是最美麗的。”一席話,說得本來就想去亢州電視臺工作的雅娟更加心動,她發揮了枕頭風的效能,以給高爾夫俱樂部主持落成儀式爲由,向鐘鳴義再次提出去亢州工作。
在一個週末,任小亮私自把雅娟接到了亢州,轉了一圈後,以熟悉高爾夫爲由,把她接到了屬於自己的那棟小洋樓,當然,小洋樓也在雅娟到來之前提前裝修好了,他和司徒清源共同請雅娟吃了晚飯,共同敲定了由雅娟主持高爾夫的活動。在一頓溫馨浪漫的酒宴後,雅娟飄飄然了,任小亮把一個大紅包給了雅娟,說是高爾夫提前支取的薪酬,完事後還會再支付另一半。雅娟推辭不掉,就接了過來,她認爲這是自己勞動所得,收下無妨,而且自己現在也不是亢州電視臺的人,是他們請來的特邀主持人,所以沒有什麼紀律約束她。後來,她就隨任小亮到了休息的地方,起初雅娟不敢住下,任小亮說你等着,我去給你叫一個朋友來,雅娟還以爲是叫丁一來呢,就等在小洋樓,誰知,半個多小時後,鐘鳴義走了進來……
鐘鳴義是怎麼來的呢,當然是任小亮一手導演的,他找到鐘鳴義在市委的宿舍,簡短几句彙報完高爾夫落成典禮儀式的籌備工作後,就跟他彙報了高爾夫俱樂部特邀了一位美女主持人,想讓他去過目一下,藉機到高爾夫去看看,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整天窩在辦公室裡,工作休息分不開,人都會亞健康的。鐘鳴義正好也沒事,就隨任小亮一同來到了高爾夫,在夜色下,任小亮以讓鐘鳴義視察爲由,進了最後那棟小洋樓,自然,他只要進去了,對任小亮的用意就會心知肚明,想要怪罪任小亮都做不到了,因此,鐘鳴義就這樣走進了任小亮爲他精心設計的感情局當中了。
人生,特別是官場中的人,總會時常陷入這個局和那個局中,有時身不由己,有時稀裡糊塗,有時明知道是當也得上,很少有全身而退的。此時,鐘鳴義就陷入了局中了,而且事先任小亮收買了雅娟,他自然就不能自拔了。
事後,鐘鳴義居然沒有對任小亮慷慨激昂、大發脾氣,反而將他視爲心腹,他一人獨闖亢州,許多方面已經感到了壓力和危機,如果自己一味的高大全下去,勢必就會四面楚歌陷入絕境,到時有可能會比周林更慘。任小亮處心積慮的向自己示好,如果再不接受就會讓他心生怨恨,那樣反而又爲自己樹立了一個敵人。所以,鐘鳴義前思後想之後,決定安心享用任小亮提供的一切,開始和雅娟過起了秘密同居的生活,當然他做的十分隱蔽,以至於時刻關注這個小洋樓的陳樂很長時間都沒發現。
接下來的一切就都順理成章了。任小亮用雅娟和小洋樓,套住了鐘鳴義,從而給自己尋找了新的靠山,類似送螃蟹這等事都是小兒科,雅娟的吃穿住行幾乎任小亮包了,還有那輛紅色的小木蘭。任小亮準備把這房子送給鐘鳴義或者雅娟,並許諾,過些日子,把這個房子辦了房產證,直接寫雅娟或者鐘鳴義的名字。
任小亮下了血本,原因是這個房子在自己手裡就跟個燙手山芋一樣,與其這樣,不如把它送出去討好鐘鳴義,以便自己這個政治靠山更穩。有人說,給領導做十件好事,不如跟他一起做一件壞事來的快。任小亮是好事壞事都做了,很快就融入到他的勢力範圍內,成了鐘鳴義在亢州的近臣和心腹。
自從上次彭長宜在黨委會上提出,加強對基金會監管建議後,彭長宜始終不見任小亮召集專門會議,對基金會目前存在的問題進行專項研究。彭長宜再次找到任小亮,要求開會研究基金會的工作,任小亮說再過些時日吧,這個工作不急。
彭長宜無奈,後來又以文字的形勢,給黨委寫了一個書面建議,這個建議也被壓在了任小亮一摞文件中了。彭長宜便把複寫的一個備份交到了黨委辦,王學成看後便讓姚平保存。在這個建議中,彭長宜提出基金會每個月向黨委政府彙報一次工作,以便全面掌握基金會的情況,便於對基金會進行監管,並要求基金會貸款審批嚴格手續,必須集體審批,不可一人說了算。
又過了一段時間,彭長宜的書面建議還沒得到迴應,他便召開了政府工作會議,除去政府班子外,列席會議的還有基金會委員會成員師小青、蔣小芬。
參加會議的人早就到齊了,就差師小青還沒到,彭長宜問政辦主任王湃專:“通知師主任了嗎?”
王湃專說:“通知了。”
“是通知到她本人的嗎?”
“是呀,她本人親自接的電話,我在去給她打。”
彭長宜擺擺手,說:“再等等。”
又等了十多分鐘,師小青還沒到。彭長宜就讓王湃專去打電話催她。一會王湃專回來了,說:“沒在單位,我呼了她,給她留言了。”
彭長宜想到了師小青們對付監管最好的辦法就是置之不理,也想到了她可能會藉故不參加會議,但是沒想到她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說道:“我們等了師主任十八分種,大家都有各自的工作,不等了,咱們先開會。”
他說着,低頭打開了筆記本,拿出一份複印的材料,說道:“前幾天,我給黨委寫了個書面建議,要求加強對基金會的監管力度,至今黨委還沒有對我這份建議作出任何答覆。鑑於目前我聽到和看到的有關基金會的情況,有必要咱們坐下來研究一下。既然師主任沒到會,下面就請蔣主任和柳主任就你們掌握的情況彙報,知道多少談多少。我強調一下,咱們主要談問題,對事不對人,師主任沒來,你們也不要有什麼顧慮,北城政府對基金會有絕對的監管權力,所以,你們只需彙報你們掌握的情況,有什麼說什麼,我們本來就研究問題的,最終目的是使基金會健康安全的發展。下面先請蔣主任說。”
蔣小芬就把自己掌握的情況彙報了一下,最後說:“我掌握的這些數據只是上個季度的情況,以後我就不清楚了。”
彭長宜問:“怎麼以後就不清楚了?”
“以後我們就沒開過一次集體審批會。”
“那是不是沒放款?”
“一直在放,只是不在集體審批罷了。”
柳泉彙報的內容跟蔣小芬彙報的基本一致。
田衝也對基金會目前存在的問題談了自己的意見。
由於師小青沒到會,許多內容無法繼續下去,彭長宜說:“這樣吧,今天的會暫時到這,等師主任來了後再召集大家,從前段基金會的工作來看,基本上是比較規範的,目前我認爲最大的問題有兩點,一是貼水攬儲,二是貸款審批制度沒有照章執行,最近兩個月的情況兩位副主任也不掌握,那麼是不是這兩個月中放的貸款是安全的呢?這個問題可以劃個問好。還有,希望蔣主任和柳主任切實負起責任,敢於管事,善於管事,共同把這項工作做好。”
散會後,田衝說道:“我就猜這個師小青不會來開會,人家是什麼身份,能聽咱們的嗎?”
彭長宜沒有說話,他不喜歡聽這種風涼話,更不喜歡在公開場合聽這種話。他看了田衝一眼,田衝便咽回後面的話,不再說什麼了。
這種話對工作沒有任何意義,只會火上澆油。回到屋裡,他對隨後跟過來的田衝說道說道:“以後少在公開場合說話注意,禍從口出,我們可以認認真真的做一件我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的事,牢騷話、風涼話少說,沒有任何意義。”
田衝臉上有些尷尬。
這時,劉忠進來了,說道:“怎麼了,都臉上不高興?是不是師主任沒開會?”
田衝說:“你怎麼知道?”
“我剛纔和武裝部長去市裡開徵兵工作會議,我看見她去大樓了,心裡還納悶你們不是要開基金會的專題會議嗎?她怎麼沒參加呢?”
“唉,我什麼都不說了。”田衝說完,拿起桌上的本就走出彭長宜的辦公室。
“老田怎麼了?”劉忠問。
彭長宜說道:“我說了他兩句,說話不注意,本來我們開這會黨委甚至是市委未必支持,再公開說牢騷話,會落下把柄的,禍從口出。師小青今天開不開會是她的事,作爲監管的一級政府,管不管是咱們的事。”
劉忠點點頭,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回頭我開導開導他。看來,以後這個基金會還是少沾。”
頭下班的時候,師小青來到了彭長宜辦公室,彭長宜擡頭看了她一眼,衝她點了一下頭,便繼續低頭寫字,也沒說話,也沒請她坐。師小青尷尬的笑了一下,便坐在他的牀沿,保持一個很矜持很優雅的姿勢,等着他寫完。
彭長宜仍然在聚精會神的寫着,不時還擡頭思考一下,然後低頭再寫,全然忽視了屋裡還有個會出氣的人。
一個姿勢拿捏久了,會很累的,師小青又換了一個坐姿,翹起腿,腰板兒筆挺,雙手對扣放在腿上,仍然保持一個很矜持很優雅的姿勢。只是她這個公關禮儀培訓出來的姿勢坐着並不舒服,隨着彭長宜寫字的時間加長,她變換坐姿的頻率也就勤了,怎奈,彭長宜還在低頭往筆記本上寫着,她那優美的坐姿一點也不實用,漸漸的她就累了,逐漸放鬆了下來。
但是無論師小青對彭長宜的怠慢多麼有意見,她也不能起身離去,儘管基金會目前是任小亮一手操控着,而且上面有鐘鳴義罩着,但是彭長宜作爲北城政府一把手,她也是不能得罪的,時至今日,彭長宜只介紹過兩筆貸款,數額很小,這兩筆還都是交付宅基地的罰款,對於這樣一位沒有染指基金會的領導,師小青是懷有一絲敬畏心情的,所以,儘管他遲遲不擡頭說話讓她做冷板凳,她也沒有怨言,誰讓上午的會她缺席了呢?
師小青不是不想給區政府彙報基金會的事,也不是有意不參加這個會,是任小亮不讓她參加,任小亮說,基金會是一把手負責,一把手就是黨委,他彭長宜出什麼幺蛾子?瞎審查什麼?還不是因爲自己沒撈到好處雞蛋裡挑骨頭?你就不去開會,我看他還能怎麼着!今天一個建議明天一個專題彙報會,他還折騰歡了!當她把這話告訴鐘鳴義的時候,鐘鳴義沒表態。
有時候,領導對一件事不表態,不發表任何意見,很大程度上就是支持和默認。很明顯,鐘鳴義是支持任小亮的,但彭長宜這樣做又沒有錯,所以他只能不表態。
師小青最近也感到了危機四伏,經她手出去的貸款她最清楚是怎麼回事,基金會目前放款幾乎失控,她也不是沒有擔心,但是利益把大家綁在了一起,好在北城有地域優勢,吸納資金是不成問題的。任小亮不讓她給彭長宜彙報,事實上,有些事她也不能彙報,只能不參加會議。但終究是不佔理,所以才選擇在這個時候來跟彭長宜解釋。沒想到他把自己涼在一邊這麼長時間。
直到彭長宜認爲寫完了,他才擡起頭,合上本,站起身,拿起暖水瓶。師小青還以爲彭長宜要給她倒水,急忙起身,但是彭長宜只往自己的杯裡倒了一杯水,轉身就把暖水瓶放下。他沒有回自己剛纔的座位,而是做到了辦公桌前邊的座位,這樣,就和師小青保持了一大截距離。他端起杯,喝了一口水,這才說道:“師主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師小青這才又把腰板挺直,說道:“我是給彭主任賠禮道歉來了。”
“哦,是哪個姓彭的這麼大膽,敢受你的道歉?”
師小青有些尷尬,她當時很不見外的坐在牀上,就是想離彭長宜近些。這會兒見他坐在那裡,就更加挺直了腰板,說道:“彭主任這話本身就是生氣了。”
彭長宜笑笑,慢慢收起笑容,說道:“不管師主任何種原因沒有參加會,但是你會很快看見會議決議的。”
師小青一愣,說道:“什麼決議?”
“關於對基金會監管的決議,我不知道你看沒看電視臺對南城基金會的訪談,如果沒看的話,有機會看一下,今晚應該還有。”
其實,師小青從頭到尾都看了,但是她故意說道:“哦?彭主任可以介紹一下精華部分嗎?”
彭長宜說:“堅持每筆貸款集體審批,堅決杜絕人情貸款,另外,只入股,不到時間不許支付,可是咱們卻不是這樣,大量吸收存款,而且還隨時支取,這樣不好,有很大的潛在危險。另外人情貸款比重多,儘管你們沒有上報過具體數字,但從你們上個季度的數字中,不難分析出這一點。所以,鑑於目前基金會運作中出現的問題,我幾次跟黨委建議,要求召開專門會議,具體研究一下,看怎麼能規避將來的風險,顯然,我這個建議不太討大家喜歡,不過以後大家就會明白這樣做是多麼的必要。”
師小青聽說他說起南城的基金會,很是有些反感,俗話說同行是冤家,南城已經把攬儲之手伸到了北城,並且也在貼水吸儲。彭長宜說的這些問題的確都存在,而且他說的也很科學中肯,但她不可能做到,比如人情貸款,這個她永遠都會杜絕不了,目前放的貸款,沒有一筆不是人情貸款,大都是領導一個電話,她誰也不敢違拗,誰也得罪不起,再說了,放這樣的貸款,從上到下都能得實惠的,連國有銀行都這麼幹,更別說一個小小的農村基金會了。如今辦事,有幾個是照章辦事的?還不是人情在起作用。再說了,她能當上這個基金會主任,也是有人情在裡面,不然能輪的上她嗎?別說人情貸款,有好幾筆貸款,她都放到了南嶺,這也是她不便公開彙報的原因所在。
彭長宜說的情況她不是沒想過,但是沒有辦法,領導的話總要聽吧,領導的指示總是要照辦的吧。只是有一點,如今的領導也都很會辦事,他們打電話,當面打招呼,就是從來都不會給你簽字畫押,哪怕一個小紙條也不會給你寫,從這裡她似乎又能嗅到風險,所以,慎重起見,她也有自己的一本明細賬,只是這本帳是永遠都不可能公開的,這賬,纔是最真實的。
想到這裡,她說:“彭主任,我知道您是出於公心,但是現在哪有什麼純粹的公心啊,您說誰來說句話我不聽?我敢不聽嗎?這一點還請您理解我。您說,哪個領導沒有個仨親倆好的,他們說了話都得照顧,再說,當初動員大家入股的時候,有些領導也都是幫忙做了工作的,您要彙報不難,只要黨委同意,我沒有意見。集體審批貸款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有些事,我不說您也應該知道。”
師小青的話軟中帶硬,既倒了自己的苦水,也把責任推給了領導。彭長宜低頭擺弄着茶杯,也可能自己真的不該攙和基金會的事?想到這裡,他嚴肅的說道:“你越這麼說,我就越擔心了。”
師小青說:“擔心沒必要,什麼事都有個過程,都是在以後工作實踐中逐步完善的,以後我們嚴格審批,在技術上操控上嚴格照章辦事,即便有風險也是可以規避的。再有,我們根據你提的這些,回去再仔細篩查一遍,如果有手續不健全的貸款,儘快完善手續,儘量不讓領導擔心就是了。”
彭長宜覺得,這個師小青根本就不懂金融,更沒有風險意識,沒有風險意識,也就沒有了恐懼,想到這裡,他說道:“你剛纔說的話很對,我的建議再怎麼合理,也要經過黨委的同意,如果黨委不同意,我拿基金會也沒辦法,不過到時真要出現了問題,我是不是就可以說我不負責?”彭長宜希望這話她能傳給應該傳的人。
師小青笑了,換了一個坐姿說道:“您別總盼着出事呀?”
彭長宜看着她,非常嚴肅的說道:“師主任此言差矣,我怎麼能盼着出事呢?”
師小青紅了臉,說道:“我是開玩笑呢。”
“這種玩笑不好開。”他站了起來,說道:“我理解你的苦衷,有些人情是需要照顧,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杜絕得了的,但是,我希望你們繼續集體審批貸款,這該不難吧?即便將來出了問題,也是集團決議的,責任也不能落在你一人頭上,這點師主任總會該明白吧?”
師小青點點頭,她怎麼會不明白這一點,只是後來幾筆貸款的確集體審議不下去,不說別人,就是蔣小芬一人就夠師小青饒頭的了,什麼要抵押要擔保了,如果都有抵押和擔保,人家就去專業銀行了,誰還找你基金會?基金會成立的目的,就是方便這些鄉鎮企業,爲鄉鎮企業能得到長足發展,是爲鄉鎮企業服務的。這些企業目前都處於發展壯大階段,許多企業根本不具備貸款資格,如果真要那樣較真的話,估計基金會就該關張了,也就失去了成立基金會的意義。她想了想說道:“中途中止了集體審批也是有許多原因的,蔣主任不想參與,後來也就這樣下來了,如果恢復應該不難,我儘快召集人先開個會,說一下這個問題。”
彭長宜點點頭不再說話。
師小青站起來,說道:“對於今天我沒到會,再次表示歉意。”
彭長宜嘴角微微往上翹了一下,說道:“以後我會習慣師主任不到會的。”
師小青撒嬌的說道:“彭主任,看你,這麼得理不饒人,還要讓人家說幾遍道歉的話你才肯原諒?”
彭長宜扭頭笑笑,說道:“好的好的,過去就過去了。”
師小青伸出手,說道:“不管怎麼說,我要感謝彭主任對基金會的關心,謝謝你。”
彭長宜沒有看她那張嬌笑的臉,而是笑笑扭頭看着別處握了一下她的手,就放開了。
師小青收回手說道:“以後,有什麼用得着的地方請您說話,我一定照辦。”
最終,彭長宜的建議也沒有經過黨委會開會研究過,任小亮對此不置可否。這讓彭長宜很是窩火,他下發的決議也就如同空文,不過好在師小青採納了他的建業,開始集體審批貸款了,說是集體,幾乎還是師小青一人說了算,而且重要貸款根本就不上會,上會的全是差不多手續合格的貸款,而且數目不大。
彭長宜跟江帆抱怨,說他人微言輕,能做的也就如此了。江帆笑着說,“這些就足以引起別人的“高度”重視了,必須要有不同的聲音,才能起到警醒的作用,你不要氣餒。”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說道:“估計我早就引起別人高度的另類重視了。”
江帆看着他,意味深長的笑笑,說道:“長宜,你以這樣的方式引起別人的重視,即便是另類重視,也不見得是壞事。”
彭長宜苦笑了一下,有的時候,他覺得江帆過於理想化,也許,正是他身上的某種理想化色彩,才使得彭長宜對他多了幾分追隨和欣賞。
其實,官場中的人大都是有些理想色彩的,他們心中有自己的抱負,理想和目標,只不過,有些理想和目標,抱負和責任,實現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首先要將自己融入到這個圈子中,然後把自己塗上迷幻色彩,隱蔽起來,等時機成熟,再滲透自己可能的理想和抱負。如果你上來就大展宏圖,多半就是找死。這一點,江帆做的就很好。
彭長宜完全知道此時他的做法是在和任小亮甚至是鐘鳴義對着幹,也完全知道後果,但是沒辦法,他明明看到了問題,也深知其害,如果自己再不站出來說話,一味的求自保,就有些對不起市長之前在這方面對自己的有意培訓了,他目前還不能悟出江帆說被另類重視“不見得是壞事”的深意,他只有一個樸素的想法,就是基金會不能出現問題,他不擔心任小亮他們對他有意見,因爲他相信自己做的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事不對人。
江帆見他不說話,就笑着說:“怎麼了長宜,害怕了嗎?”
彭長宜笑了,說道:“這沒什麼好怕的,我是擔心我這樣反覆提意見,他們都不採納,是不是將來真要出現問題?”
江帆走過來,拍了他一下肩膀,說道:“長宜,別太沮喪,真要出了問題,也不見得是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