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5心摧兩無聲
他明白了,給兒子寫信這個工程,是在她頭住院的前一天結束的,也就是,住院的前一天她還在給兒子寫信。那時,她應該很不好了……
但是從卷面和字跡規整的程度上看,絲毫看不出寫這信的人是個病人。她把自己最良好的精神狀態給了兒子。
不久後,關昊被免去巡視員,重新被重用,成爲部裡地方幹部局的局長,副部級待遇。
終於實現了自己人生最初的夢想,但是關昊卻沒有一點喜悅。因爲那個能夠和他一起分享喜悅的人已經不在了。
開完部長工作會議後,關昊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掏出了手機,想給老首長打電話。想了想他笑了,給老首長髮了一條信息:老闆,請登錄您老的郵箱,裡面有消息報告。
半天,他才收到了廖忠誠的信息:混蛋,欺負我眼花。
哈哈,關昊差點笑出聲。就決定不“欺負”他了,這才用自己的手機給他打了過去。電話也打通了,廖忠誠的郵件也到了。
於是關昊說道:“您老總是這麼謙虛,這打字的速度很快嗎?”
廖老說:“我要緊跟形勢啊。你不知道我是怎麼打的字,一指禪。一個手指頭敲出來的。”
“哈哈。”關昊笑着說道:“功夫不淺。”
“你的事我聽說了,沾沾自喜。以後像這樣的小升遷別跟我彙報。這些對於你來說來的太晚了。啥時進中南海再給我報喜。”
“呵呵,您的要求太高了,恐怕我這輩子都達不到了。”
“呵呵,看來這老子不如小子。你看人家寶寶,連續跳級,哈哈,那才值得我祝賀。請轉達我對他的崇拜之情。”
“您老就別誇他了,再誇尾巴就翹天上去了。您知道他昨晚回來時跟我說什麼。說爸爸,我研究了初中課本和高中課本,我認爲小學和初中都可以不上,直接讀高中知識,不影響考大學。結果我把他跟我說的話給外婆翻譯了,沒把外婆的眼睛瞪出來。”
“你們在家說話都是用英語嗎?”
“是的,現在學校的語言環境不足,在家我就練他的口語。要不就不要和我說話。這招靈特。”
“哈哈,你這是惡治!”
“管用就是硬道理。”
“我估計照這個速度跳級的話,他在二十二歲之前就能讀到博士了。”
“他的野心是二十歲讀完博士。”
“啊?哈哈,好,喜歡他這野心。”
“但是我要他初三和高三必上,而且是全程上完。”
“他是不是很忙。”
“呵呵,現在自己會安排時間了。幾乎不用大人督促。”
“想這小子了。”
關昊趕緊說:週末我帶他去看您。”
“別,學習要緊。不過他爸爸要是有時間可以來坐一下。”
關昊知道老首長想他了,就說:“好,今晚,我不開車。”
“你想要我老命啊!”
關昊一聽就笑了:“不敢,那是馬克思的權力。我自斟自飲行不?
“不行,那麼好的酒不能便宜你一人。”
“我帶酒,表哥給了一瓶好酒,我正發愁沒人和我喝呢?”
“什麼酒?”
“紅酒。先不告訴您是什麼牌子的。”
關昊知道老首長也是很喜愛紅酒的。他發現和這個老人之間他們有許多共同之處。
“呵呵,好,那我只負責酒菜。”
說到紅酒,關昊始終沒有忘記那兩瓶她沒有機會喝的紅顏容。回來以後,她就病了,腦病是不能喝酒的。她一直都幻想着病好後和愛人共飲這紅顏容。
如今,她走了之後,這兩瓶紅顏容又成了他的珍藏。他準備在兒子有了大出息的時候或者是結婚的時候,在和她共飲紅顏容。
一天,關昊上班剛剛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門,就聞到了一股蘋果的清香。
他四處打量了一番,發現在靠牆地方,有一筐柳條編織的蘋果。他正在納悶,就接到了趙剛的電話。
趙剛在電話裡跟他說錦安市剛剛調整了班子,丁海就任錦安市委書記,劉濤就任濱海市委書記。趙剛說他這個坐地炮今天晚上在他們上任之前給他們送行,而且路橋也回來了,趙剛問他今晚有時間參加這個聚會不?
關昊想了想說道:“上午和下午我都有會,你們該進行就進行,我有時間就過去。”
趙剛說:“好吧,你該忙就忙,我們等你到七點。仍然會給你留着座位。”
關昊笑了,說:“又這樣威脅我。”他笑着掛了電話。接到老朋友的電話,他的心情很舒暢,尤其是聽說丁海和劉濤的事已經落到了實處,他長出了一口氣,他現在想起了那天晚上廖書記跟他說的話“小關呀,基層太缺乏有思想、會幹事、懂百姓的幹部了,希望你能踏踏實實的爲基層選拔培養一些好乾部,讓他們直接造福地方。”
這時,秘書走了進來,他指着那框蘋果說道:“這是頭上班警衛室送來的,說是您的老朋友給您送的,是新下樹的蘋果。”
老朋友?關昊一時沒想起來,心想,他的老朋友當中沒有種蘋果的?說道:“哦,真香啊,打開吧,讓大家都嚐嚐鮮。”關昊深深吸了一口氣,只感覺那清香沁入肺腑。
秘書動手就打開了框蓋,揭開上面的一層青草,就看見蘋果上面有一張紙片。他拿起這張紙片說道:“關局長,您看。”
關昊接過紙片,上面寫着一行字:關市長:這是本園最新的蘋果品種,請品嚐,歡迎到老叟農舍做客。
關市長,如今這樣稱呼他的人幾乎沒有了,他立刻就知道是誰了。呵呵,他不由的笑了,跟秘書說道:“的確是個老朋友。
“這蘋果真漂亮,看着就有食慾。”秘書說着,用純水給關昊洗了兩個,放在辦公室桌上。
關昊拿起其中的一個,聞了聞,說道:“真香啊,好像還有山風的味道。”
“山風的味道?”秘書顯然不解。
關昊一愣,才知道自己走神了,他衝秘書說:“擡出去吧,給大家嚐嚐去。北京買不到這麼原味的蘋果。”
“原味的蘋果?”秘書更不解了。
關昊笑了,秘書肯定聽不懂他的話。
秘書和一名工作人員把蘋果擡出後,關昊又重新拿起這張紙片看着。他早就聽說這位老朋友保外就醫後回到了錦安山區老家,身體恢復後,也沒有回市裡,而是幫老家侄子照看果園,後來他被提前兩年釋放,索性就在山區老家承包了一個面積不大的果園,跟老伴兒過起了男耕女織的陶翁生活。看來,當年這個“實幹市長”還是不虛此名的。
悠閒散淡的田園生活,平復了許多欲望和訴求,也恢復了許多本真的東西,使今天這隻蘋果也就有着許多無以言表的內容。
想到這裡,他放下了那張紙片,拿起桌上的蘋果,儘管他的眼睛在看着這隻蘋果,但是,思緒早已經飄出了很遠很遠……
他的確是聞到了山風的味道。那是錦安山區特有的味道,這味道,讓他想起了上任後的明珠湖死魚事件;想起了錦安山區的特大雹災;想起了自己的深情謝幕;想起了督城奇戀。他甚至又看到了那個身着粉色套裙的嬌小有致的身影,看見他慌忙站起,紅着臉,羞怯地說道:“關書記好。”
如今,那個美麗的人兒,早以從他的懷抱中滑落了,從他的手心中飄走了。化作了一種深沉的記憶,一種不可磨滅的影像,一種刻骨銘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