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104到市委書記家串門
這時,翟炳德從樓上下來,他走到樓梯半截時,就打量着彭長宜。彭長宜趕緊起身,手裡還拿着沒吃的幾瓣桔子。
翟炳德坐在正坐的沙發上,看了彭長宜一眼,說:“你是亢州的?”
彭長宜說:“是的,我是來黨校學習的。今天您不是剛剛給我們講完課嗎?”
翟炳德兼着錦安黨校校長,也可能是慣例,每次黨校開班,第一課都是他講。聽彭長宜這樣說,他點點頭,說:“你就是亢州的彭長宜?”
彭長宜的手心裡就有汗出來了,他心裡緊張極了,這個翟炳德,看着可比課堂上和電視上嚴肅多了。
“是的。”
“市長助理,負責清理整頓的總指揮?”
“是的。”
“原來在亢州組織部呆過?”
“是的。”
“跟着王家棟幹過。”
“對。”彭長宜堅定的說道。他知道因爲樊文良的關係,翟炳德對王家棟也不太感興趣。
“王家棟的學生?”翟炳德隨口說道。
彭長宜似乎從他這句話和語氣中,聽出了點什麼,他反而不緊張了,內心鎮定了下來,他很想說都是黨的學生,但畢竟對翟炳德還是有些敬畏的,儘管內心多麼的不屈,說話還是要注意,就不軟不硬的說道:“呵呵,我現在是黨校的學生。”彭長宜這話說的很藝術,黨校的學生,黨的學生,某種意義上就是他翟炳德的學生,因爲翟炳德是黨校校長。
翟炳德根本沒想到彭長宜會這麼回答他,他略微有些吃驚,扭頭看着他,居然半天沒說話。
彭長宜覺得自己該走了,他站起來,把自己帶的兩樣東西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說道:“翟書記,這是我們的大棚西瓜,今年是第二年種,我帶來幾個,請您品嚐一下。這個是我老家的特產,醬驢肉,都是土特產,不成敬意。”
翟炳德看着眼前的東西說道:“謝謝,你們的西瓜我去年就吃到了,是你們市長送的。”
“今年和去年又有所不同,今年的品種增加了甜度和沙度,口感應該比去年的品種好些。”
“哦,謝謝你,你是禹水縣的老家?”
“是的。”
“難怪,禹水的驢肉很有名啊。”
“是,這是我大哥養的驢,所以您放心吃,喂的飼料不含任何的添加劑。”彭長宜這樣說完全是爲了放鬆心情,也是爲了給自己送禮找到更充足的藉口,其實,他大哥根本就沒養驢,但是這些驢肉的確是老家做的最好的一份。
翟炳德點點頭,又說道:“坐幾分鐘,別急着走。”
彭長宜一聽,自己哪是急着走啊,還不是他剛纔用那樣一種語氣說到王家棟,眼下,市委書記說讓自己坐幾分鐘再走,別說是幾分鐘,就是幾個小時彭長宜都是求之不得呢,他便順從的坐了下來。
翟書記說:“你們那裡的清理取締土法熬油是你牽頭乾的?”
“最早是魏市長,後來魏市長被他們打傷,住進了醫院,市裡才讓我牽頭搞這項工作。”
翟炳德點點頭,不動聲色地說道:“聽說王家棟當初是反對你上來的。”
彭長宜笑了,說:“是啊,部長他太瞭解我了,知道我沒那麼大的本事,怕我幹砸了,拖了全市的後腿。”
“哦?”翟炳德看着彭長宜,目光裡就有了幾分欣賞,說:“那你是怎麼想的?”
“我在北城搞過幾次這樣的硬性工作,儘管範圍小,但套數和工作性質是一樣的,心裡也不是一點底都沒有,既然領導讓幹就幹唄,有市委市政府做後盾,也沒什麼好顧慮的,再說了,江市長還連着兩個晚上帶人出去查抄熬油窩點呢,我算什麼。”
翟炳德說:“你在北城乾的不錯,我聽你們市領導介紹過你。對付這些硬性工作很有一套。”
彭長宜想,翟書記聽說過自己應該是江帆告訴他的,他就嘿嘿的笑了幾聲。
“魏市長都被打傷住院,你就不怕被打?”
彭長宜笑笑,他靦腆的說道:“我已經被打了……”
“哦,對,我聽說了,你們那兒是熬油的多,豐順是煉油的多,熬油比煉油的成本還小,就一口鐵鍋的成本,再加上人工費,人工費還都是外地磚窯的民工,成本非常低廉,所以在暴利的驅使下,有些人就會鋌而走險,視法律與不顧了。”
“您說的太對了,這幫人太敢幹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我們懂刀子懂棒子,對這些人不來點正格的壓不住他們。”
翟炳德說:“聽說你兩次遇到了危險?”
彭長宜又很靦腆的笑笑,沒說話。
翟炳德又說:“你是產業經濟研究生畢業?”
彭長宜不好意思的說:“是在職的,在職的好讀。”
“那要看怎麼說,在職學習更需要毅力。你們那裡的幹部繼續深造的多嗎?”
“這個情況,我不太清楚,可能還會有吧。”
“許多人連報名學習都不敢,你能否認毅力嗎?”
原來翟書記是這個意思,彭長宜笑了,“呵呵,不過的確夠難的,我考了兩次才過。”
“過了就好,你們纔是未來,所以學習很重要,我喜歡有學問有頭腦工作不畏難的年輕幹部,那樣能帶動和影響一個地方的風氣。”
彭長宜不敢和他討論這樣的問題,就嘿嘿的笑着,不說話。
“我看過京州日報報道的你們市清理取締土法熬油的那篇紀實文章,乾的不錯,年輕人就要有這麼一股闖勁,拼勁,但不是蠻幹、胡幹,要有策略、有頭腦,要敢於碰硬,你們江市長跟我說過你,他很欣賞你。”
彭長宜只顧嘿嘿的笑,不知說什麼好。
“另外,要注重提高自身的素養,不搞老一輩拉幫結派的那一套,要團結大多數人。”
彭長宜點點頭,他聽得出來,他對王家棟和樊文良的確有成見。彭長宜對此有些反感,要知道,王家棟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是不可撼動的,他在想,作爲翟炳德,不該在他一個小人物面前說這樣的話,儘管心裡反感,但是努力表現在臉上還是謙卑的微笑。
他的內心活動豈能逃過翟炳德的眼睛,翟炳德明明知道自己說的話,這個年輕人未必服氣,但是這絲毫不影響他進一步說的話,這就是領導,他不需要你一個小夥計甚至是小小夥計的認同,於是他繼續問道:“你對周林這個人怎麼看?”
周林,一個幾乎被亢州人們淡忘的名字,鍾書記爲什麼又提起他?難道他還想追究周林落選的原因嗎?
就在彭長宜愣神和心裡打鼓的時候,就聽翟書記說:“我們是在說閒話,怎麼想的你就怎麼說。”
閒話?跟比自己高好幾級的領導談話,哪有閒話的道理?哼,我纔不上你的當呢。不過,鍾書記問的是周林這個人,也沒說選舉的事,自己緊張什麼呀?他鎮定了一下自己,想了想就說道:“周林同志到亢州來的時間比較短,那個時候我還在組織部幹部科,跟他接觸的不是很多。”
“接觸不多是事實,但這並不影響對一個人的印象。”
彭長宜笑了,看來他必須要說點什麼,就說:“總的感覺他還是一個肯幹事、想幹事的人,就是有點好事沒幹好,好人沒當好。”說完,他就看着翟炳德。
翟炳德聽完彭長宜這話後,居然耷拉着眼皮在回味,半天才說:“小彭,你很會說話,說的也很有道理,你對周林同志的評價很客觀,也很有辯證,不錯。”
彭長宜感到翟炳德儘管不苟言笑,但還是比較豁達,除去他對樊書記和王家棟有些偏見外,其他地方還算不錯。
翟炳德說:“其實,像周林這樣的幹部有許多,想幹事,也有幹事的熱情,就是離開自己成長的環境,到了別處去後有些水土不服,在三源乾的很好,可是在亢州卻幹不好,有的時候一個幹部的成長,的確要具備多方面的素養,要審時度勢,好事還要幹好,好人還要當好,呵呵,你說的不錯。”
看着翟書記的臉上終於有了笑紋,彭長宜才舒了一口氣,翟炳德又跟他了解了亢州一些情況,彭長宜都一一回答了。
這時,他家裡樓上的電話響了,他夫人接聽了電話。
彭長宜想該走了,儘管他很不想走,但眼下已經進入臘月,也是領導家裡最忙碌的時候,他已經呆了好幾個“幾分鐘”了。
他說:“翟書記,我該走了,耽誤您休息了。”
他說完就站起身,就在他起身去抻平沙發巾的時候,他猛然看見了牆上一個大鏡框,裡面鑲嵌着一幅熟悉的照片,是當兵時的合影,和老胡給他看的那張一模一樣。他不由的脫口而出:“啊,您也有……”話沒說完,才覺得不妥,趕緊嚥了回去。
翟炳德卻聽得清清楚楚,他說道:“哦?你見過這張照片?在哪兒見的?是樊文良那裡嗎?”
彭長宜下意識地搖搖頭,他不敢說話,老胡讓他保守秘密的,想到這,心就噗通噗通地跳,臉也紅了。
翟炳德說:“這是我當兵時的照片,那個時候剛當上團長不久。”
彭長宜看了一眼照片點點頭,轉身去拿自己的手包,就要走。
翟炳德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從哪裡見的這張照片?”
彭長宜更緊張了,他感覺自己闖了禍,只是嘿地的笑着,不說話。
翟炳德看着他,說:“你見過是嗎?”
彭長宜只好點點頭。說:“在我們那兒一個開門的老頭那裡見過,似乎和這個一樣。”
“哦?那個老頭姓什麼?”
“呵呵,他早就不在了。”彭長宜急中生智。
“死了?”
“沒有,是到別處去了。”
翟炳德伸出手,示意他坐下。
彭長宜如坐鍼氈,後背的汗就冒了出來。
翟炳德溫和地說道:“別緊張,把你知道的告訴我,那個老頭長什麼樣?叫什麼?”
彭長宜緊張極了,額頭也冒出了汗,他不知道說出真實情況後,是否會給樊書記帶來不幸,老胡他倒不擔心,畢竟老胡早已受到懲罰,而且無官一身輕,他擔心的是樊文良。
翟炳德見他不說,就沒再緊逼,而是說:“我在找一位失散多年的老首長,找的好辛苦,你知道戰友情深這句話嗎?這個老首長對我是有恩的。當年部隊出現了一次事故,他替人頂了罪,判刑後,我爲他抱不平,多次向上級反映他是無辜的,真正該受懲罰的人幾年後也離開了部隊。後來這位首長被提前釋放了,我得到消息後,去接他出獄,但是晚了一步,他走了,從此音信皆無。我到他老家去找過他,到他出生的地方去找過他,但是他成心不讓我見到他,就這麼消失了,爲什麼把他的照片掛在牆上,爲的就是時時想起他,他是個孤兒,無依無靠,可憐呀。”說完,眉宇間就有了痛楚的表情。
彭長宜似乎明白了他和樊文良的宿怨,也許,告訴他後能解開他們的疙瘩。況且也沒什麼好怕的,樊文良跟他早就沒有關係了。不能,絕對不能,官場上的事撲朔迷離、險象環生,弄不好他會惹禍的,自己倒黴倒不怕,怕的是殃及他人。
於是鎮靜了一下說道:“我的確是看錯了,他也有這樣一個形式的照片,也穿着那樣的軍服,戴着那樣的軍帽,也是那樣的領章和帽徽,也是這樣的幾排人。可能那個時候照相都是這樣的模式。”
翟炳德點點頭,他不再追問了,儘管從彭長宜那裡似乎看到了希望,但是他就不承認也沒轍,於是就說:“好吧,你回去吧,在黨校這幾天好好學習,珍惜這幾天的時光。”
“謝謝您的教誨,我記住了。”
翟炳德又說,“我晚上大部分時間都是呆在家裡,你有什麼事可以隨時來我家。”
彭長宜一陣激動,他非常理解翟炳德這話的分量,如果上級領導跟你說這樣的話,基本他家的大門就衝你打開了。他趕緊點頭哈腰的說:“謝謝翟書記,我會經常向您來討教的。”
彭長宜從翟書記家出來後,保姆在他身後關上了大門。坐在車裡,彭長宜用手摸了摸後背,全被冷汗溼透了,他的心依然怦怦在跳。此時,他真正知道了什麼叫禍從口出。想到這裡,他擡起右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可能用力過猛,帶的胳膊上的傷口都有些疼了。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黨校宿舍,到了黨校的大門口,纔想起來自己不該回來,而是應該接着往下進行纔是,市裡主要幾個領導都在這個院裡住,明天還得再來一次。唉,嚇破膽了!
他把車停在了宿舍樓前的停車場,沒有下車,而是靠在椅背上,想着剛纔在翟炳德家的一幕,他不知道會不會因爲自己的不小心,給樊書記還有胡力帶來什麼噩運?想了想就掏出電話,求救般地給部長家裡打了個電話,是部長夫人接的,他說:“阿姨,我是長宜,書記在家嗎?”
“是長宜啊,不在,你有事嗎?”
“沒太大的事,我一會再給他打吧。”說着,就掛了電話。
他同宿舍的是清平市的副市長姓於,也就是孟客所在的清平市。這次,清平市排名倒數第一,主抓這項工作的於副市長在學員中就有些自卑,也不知是有意而爲還是湊巧,這次分配宿舍的時候,把排名第一的亢州和倒數第一的清平兩地的學員放在了一間宿舍裡,彭長宜倒是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倒是這位於副市長跟他說:這是領導給清平製造機會,讓落後單位向先進單位學習的機會。彭長宜謙虛地說要向大家學習。
彭長宜回來的時候,這個清平的於副市長已經躺在了牀上,正在看書,聽見彭長宜進來了,就說道:“回來了。”
彭長宜說:“回來了,這麼早就睡了?”
於副市長坐了起來,他說:“唉,比不得你們年輕人,折騰一天乏了,就想早點休息了。”
彭長宜說:“那你趕緊躺下吧,彆着涼,我也睡。”說着他脫下外套,剛要彎腰倒水洗臉洗腳,就聽見電話響了,彭長宜接通了電話,是女兒娜娜,娜娜細聲細氣地說道:
“爸爸,爺爺來了。”
彭長宜一聽,爸爸來了,就高興地說:“是嗎,把電話給爺爺,爸爸要和爺爺說話。”
這時,就傳來了爸爸地聲音。彭長宜說道:“爸,您什麼時候來的?”
爸爸說:“我吃了中午飯纔來。”
“家裡都好嗎?您身體好嗎?”
“好,都好,我給你們送年貨來了。”
爸爸每年都給他們送年貨來,彭長宜就說:“我得一個星期以後才能回去,您多呆幾天,等等我。”
“你安心學習吧,別管我了。”
“您一定要等我回去再走,家裡有的是地方。”自從他住上新房後,爸爸還從來都沒來過呢。
爸爸說:“我明天就走,等你學習完,順便回家,我還的確有事跟你商量。”
彭長宜急了,說道:“那何必呀?您既然來了,就在家裡等我唄,小松要是有時間,讓他帶您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小松在嗎?我跟他說。”
爸爸說:“不用,我身體好着呢。”
“您把電話給小松。”
過了一會,就傳來侄子小松的聲音:“喂,叔兒。”
彭長宜說道:“小松,你手裡有錢嗎?”
“有,我剛開了工資。”
“那好,你明天帶爺爺去醫院做個全面檢查,我回去後再把錢給你,別讓爺爺走,聽見沒?”
“聽見了。”侄子答應着。
“把電話給你嬸子。”
很快,又傳來了沈芳地聲音:“怎麼着?”
彭長宜沉了一口氣,說道:“爸來了,讓他多呆幾天,等我回去再讓他走,明天讓小松先帶他去檢查一下身體,一定讓他多呆幾天。”
沈芳說:“他只要呆,我沒有意見。”
彭長宜心裡就老大不高興,說:“你這是什麼話,什麼他只要呆?你不留他,他能呆嗎?”
想必沈芳不想跟他吵,口氣就緩和多了,說道:“看你說的,我留,我留還不行嗎?你放心吧,要是沒事我就掛了。”
彭長宜沒好氣的說:“掛了吧。”
躺在牀上,彭長宜怎麼也睡不着,此時,他很盼着部長能打過來電話,跟他說說,讓他幫助剖析一下,不然自己心裡特別沒底。
可是,彭長宜都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也不見部長有電話來。直到第二天早上,彭長宜起牀後,部長才打來電話,說:“你小子不會剛離開我一天就想我了吧?”
經過了一夜地思量,彭長宜的心情已經接近了平靜,但是他仍然說道:“部長,我昨晚找您的確有事,遇到了一個難題,不過不着急,等我回去再跟您說吧,一兩句說不完。”
同屋的人聽到他打電話,就出去了。
王家棟沉默了,他可能在思怔着彭長宜說的難題是什麼,半天才說:“小子,真的不急嗎?”
彭長宜說:“不急,反正已經發生了,等我回去再跟您說吧。”
聽他這麼說,王家棟就更不放心了,說道:“我告訴你,官場上沒小事,你要記住我的話,如果是這方面的事情,你還是儘早說。”
這的確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完的,彭長宜說:“我記住了,不過這件事的確一兩句說不清,等我回去再跟您說吧。”
既然彭長宜在電話裡不能說,王家棟也就不便問了,他說:“好,最近我會去錦安,到時咱們再聯繫。”
“好的。”彭長宜心裡稍微放了下來。
晚上,彭長宜再次開着車進了常務家屬院,這次,他拎着東西,來到了董興家,董市長沒在家,同樣是夫人接待的他,家裡沒有顧保姆,董興比翟炳德年歲小些,他有個正在上高三的女兒,董市長夫人是錦安二中音樂教師,已經不任教了,彭長宜去的時候,似乎女兒正在和媽媽探討什麼問題。
彭長宜就問起了孩子的學習情況,得知孩子過幾天要去北京進行鋼琴考級,他和孩子聊了幾句話後,從懷裡掏出一個信封,走到女孩的跟前,說道:“高三學生很辛苦,音樂生就更辛苦了,爲預祝你考級順利,我提前鼓勵你一下,記住,如果考上了,別忘了用這錢給我買兩塊喜糖吃。”說着,就將信封塞到孩子的手裡。
孩子自然是見慣了這一套,她躲避着,直到彭長宜硬將信封塞到她的手上,她兩眼就看着媽媽,徵詢着媽媽的意見。
媽媽自然不讓她接,彭長宜就說:“您別跟我客氣了,這是我跟孩子之間的事,和您和市長沒有關係,我也有個女兒,不過離考學還遠點,還在上幼兒園。”
那個女孩子很愛笑,聽他這麼一說,就咯咯笑出了聲,彭長宜看到她把信封放在了她旁邊一摞書上。
彭長宜只呆了幾分鐘就告辭出來了,有考生的家庭,時間是寶貴的,況且董市長也不在家。他開車走在錦安的路上,慢慢地對自己有了一些信心,接下來,在對謝長友和劉季青的拜訪中,他就有了底氣,也不那麼緊張了,本來就是一個例行公事般的拜訪活動,儘管禮物不多,也沒有幾個錢,不過起到了潤滑作用。
他就是一個小人物,不可能上來就送多麼貴重的禮物,那樣反而讓領導對他防備三分,一圈下來,只要讓這些人記住亢州有個叫彭長宜的年輕人,曾經拜訪過他們就行了,他不需要這些領導對他們有什麼深刻的記憶,因爲深刻記憶還需要以後逐漸勾兌,加深印象,官場就是這樣,沒有不投入就能得到產出的事,官場,更是一個最需要投入和平時加強勾兌的地方,當然,也是一個最需要技巧最需要智慧的地方。
錦安市負責清理整頓工作總指揮是主管環保工作的副市長魯建強,彭長宜特地也給他備了一份特別的禮物,只不過不再是土特產之類的東西,而是名副其實的硬貨。
要說這送禮的確有很多講究,逢年過節的給大領導送禮,只要是土特產什麼的就足夠了,當然,你真要是想讓領導提拔你,土特產就不管用了。給一些作用不太大的副職送禮,你要是送土特產就會顯得你不夠重視了,今天的副職,有可能就是明天的正職,所以說越是副職,你越要高度重視。
所以,彭長宜兩手空空就到魯建強家裡來了。魯建強剛從外面喝酒回來,彭長宜後腳就跟進來了。他夫人一看彭長宜空着手,更是熱情的給他沏茶倒水,彭長宜跟他也就相對輕鬆多了,兩個人很快就聊起了眼下這項工作,交換了許多工作方法,魯建強對彭長宜很感興趣,讓他明年繼續努力。
呆了十多分鐘後,彭長宜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茶几上,說:“我也不太知道給您買點什麼,想了半天,還是辦點實惠的吧。”
魯建強說:“長宜,我很欣賞你的工作作風,也再別的縣介紹過你們的經驗,好好幹工作,就是給我最好的禮物。”說着,就從茶几上拿起那個信封,要往彭長宜手裡塞,彭長宜連忙擺手,急忙開門走了出去,一般送禮的出門後,就不會再追出來了,那樣會被別人聽見和看見,就都不好了,這是規矩。
果然,魯建強空着手出來了,彭長宜趕緊揮手示意他回去,這個時候彭長宜也不便說話,只能以手勢代替。
由於這次是專項培訓,培訓的是在這次清理整頓中擔任總指揮的各市縣的副市長,只有彭長宜一人是市長助理,但他卻是這裡面名聲最大的一個人,因爲亢州後來者居上,而且名聲最響,上了省報的頭版,儘管下轉了第三版,但也是在頭版位置,所以,幾乎每個來講課的領導,都會提到亢州,提到彭長宜。
彭長宜去了董市長家的第三天,按照議程,董興來黨校給大家上課,他肯定了各市縣對這次工作的決心,也高度讚揚了在坐各位敢於碰硬,不怕犧牲的無畏精神,很自然的就提到了魏國才,提到了彭長宜。
他說:“亢州這個彭長宜不簡單,臨危受命不說,明明知道前有魏國才,後有這幫不法之徒,但他還是晝夜和執法隊員們滾在一起,結果呢,在現場沒被刀砍傷,卻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了報復,不過依然沒有削減他的工作熱情,沒有將他打倒,反而將這項工作進行到底,不到底不罷休。同志們,我們就需要這麼一種精神,一種不怕犧牲的精神,一種大無畏的精神和勇氣,這種勇氣就是敢於攻堅克難,敢於挑戰硬性的工作。爲什麼把你們召集上來進行培訓,就是要給你們打氣,給你們鼓勁,我們的基層,就是要有你們這樣一幫人做中堅力量,你們就是基層的中流砥柱。大道理我就不講了,我就是想告訴大家,過了春節,還會有更艱鉅的任務等着我們,全省要以這次曝光爲契機,要在全省掀起一場全面清理十五小的活動,到時,攻堅克難還要指望着在坐的各位。”
董市長講完課後就走了,接下來就是副市長魯建強講,他講的就相對輕鬆多了,他坐在學員們中間,而不是坐在講臺上,幾乎把課堂當做了交流經驗的場所,很快就融入彭長宜他們中間。
大家踊躍介紹自己的工作經驗,介紹碰到的問題,彭長宜一聽,真應了電影《地道戰》那裡的一句話:各村有各村的高招。誰都有獨特的經驗,但是他發現,許多人介紹起經驗來,都跟流水賬一樣,缺乏生動性,他介紹的時候,可聽性就很強了,詼諧幽默,博得的大家陣陣笑聲和掌聲,魯建強對彭長宜本身就有好感,而且他也曾去亢州實地視察過,加之昨晚去他家拜訪,更加認爲彭長宜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實幹家”。
到了下課的時間了,魯建強說:“董市長已經說明了,明年的工作還需要大家繼續發揚敢於碰硬,敢於擔當的精神,迎接更艱鉅的考驗。”
下課後,副市長魯建強請客,大家便都來到黨校旁邊的市政府第二招待所就餐。到了酒場,彭長宜如魚得水,應付自如,由於歲數最小,也最能喝,便被魯建強帶在身邊,挨着桌敬酒。
到了最後一桌,魯建強照例敬了大家一杯酒,說道:“大家都知道我不能喝,我敬大家的我幹了,你們再要敬我,我就只好由長宜代喝了,先說好了,別矯情。”
魯市長的確不能喝酒,下邊這些人都知道,一般也就由他意思一下就行了,三源縣的副縣長見亢州的人跟在魯建強身邊,就酸酸的說道:“魯市長,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我們敬您多少杯,都由彭長宜代喝對嗎?”
魯建強的秘書也跟在身邊,魯建強就說:“基本是這樣,由他們倆人代我喝,因爲大家都知道我的酒量,所以你們也別矯情。”
三源的副縣長說:“那我先敬魯市長三杯。”
魯建強一聽,說道:“幹嘛三杯三杯的敬。”
那個副縣長說:“因爲我聽說亢州的彭長宜都喜歡三杯一塊喝。”
他這話一出,立刻引起了大家極大的興趣,本來彭長宜的酒已經喝的不少了,還替魯建強喝了幾杯,三源副縣長這樣說,明顯就趁火打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