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擦着眼淚說:“是啊,我也這麼勸自己,我現在不去想這些了,心思全放在了孩子身上,再說,我婆婆身體也不好,所以,我也不敢傷心,我還沒有見到公公,還不知道他的身體情況,所以我想過了年,把我跟王圓住的那個房子賣掉。 ”
“有這麼嚴重嗎?”
雯雯說:“公公在北京醫院住着,是有費用的,這筆費用我不能讓樊伯伯擔着,這些事,是我該做的。”
丁一點點頭,說:“雯雯,你打聽清楚,到底需要多少錢,房子先不要賣,我有些錢,放着也用不着,你去北京後,告訴我,我頭走前好給你。”
丁一說的錢,就指江帆放在她這的那筆錢,這麼多年,她一直沒動,從草原回來後,她就想把這錢歸還給江帆,讓別的女人替他保管,卻沒有機會,上次江帆來了一會後就走了,她根本就沒有想到錢的事。如果把這錢借給王部長家,江帆就是知道了,也不會怪罪她的。
雯雯說:“不用,真的不用,小丁,這些事,是我必須要承擔的事,我現在有個房子指望着,我就先不麻煩大家,如果我什麼指望都沒有了,到時候在找你們,好不好?”
丁一說:“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把房子賣了不好,部長回來王圓回來,一看房子沒有了,他們會傷心的。”
雯雯說:“王圓出事的時候,我就主張把房子賣了,你們部長就捨不得,考慮這個房子跟他們老倆離得近,將來不在一塊住了,看孫子也方便,你不知道,有些人氣人有笑人無,看着你還沒有敗家,他們是不甘心的。那個時候有我公公在,也的確還沒有到賣房子的地步,但是現在公公也這樣了,我也只有賣房了。”
丁一見雯雯說的有道理,就說:“雯雯,我感覺有你彭叔兒在,那些氣你們的人不會怎麼樣了,賣房的確沒有必要,部長說的很對,賣了就買不回來了,從長遠打算來看,你們住得近的確有好處,我的錢放着也是放着,我回去就給你取出來。”
雯雯說:“先別取呢,你等我電話吧。”
“好。”丁一轉了話題,說道:“部長他身體很糟嗎?”
“我還不知道,問樊伯伯也不說,他只說是調養,不過我很擔心。”
丁一說:“部長給我的印象身體是很棒的,沒事,你放心吧,可能就是調養一下。”
“唉,你不知道,人,一旦進了那裡……”雯雯不忍心說了,她不敢想象王圓是否也經歷了那樣的遭遇。
丁一懂得,她安慰雯雯說:“好歹部長出來了,家裡就有了主心骨,挺一挺,就過去了。”
“是的,我也這樣勸自己,挺就過去了。”她擦着眼淚說道。
這時,門開了,彭長宜從外面進來,他的眼光就落在了丁一身上,說道:“沒打擾你們倆說悄悄話吧?”
兩人趕忙站起來,丁一笑着,衝彭長宜大大方方地伸出手,說道:“彭書記,祝賀你。”
彭長宜故意說道:“祝賀什麼?”
“祝賀你回亢州啊”丁一解釋道。
“得嘞,誰難受誰知道。這個大爛攤子,我差點沒崴在這裡,那段時間天天下鄉,夜裡睡覺都不踏實,最怕半夜電話響,最怕上邊打電話讓我們去北京接人。”彭長宜說着就坐下了,雯雯趕忙給他倒了一杯水。
丁一問道:“去北京接人?”
雯雯說:“接上訪告狀的人。”
丁一笑了。
彭長宜喝了一口水,打量着丁一說道:“不錯呀小丁,氣色很好啊,看來,還是四季如春的新加坡養人啊,越發的水靈了,不像咱們北方的風,能把英俊小生吹老了啊——”
丁一聽彭長宜這麼說,心就是一動,隨後有一種絲絲拉拉的疼痛。
她知道彭長宜這話是別有意思的,她不知該怎麼接他話茬,就想了想說道:“我不水靈了,沒法和剛來亢州時比了。在我的印象中,多難的工作,只要你出面,也就不難了,你總會有辦法化不利因素爲有力因素的。”
彭長宜理解丁一,就不再繼續剛纔那個話題,說:“現在的亢州,可不是以前的亢州了,以前樊書記、江市長、王書記,你看,這是多強的陣營!而且,那個時候社會基礎也好,幹部隊伍素質也高,現在不行了,沒什麼發展不說,好多事情和關係都不理順。不好乾。光有過去的那股幹勁肯定是不行了。”
丁一笑了:“呵呵,是啊,過去你是指揮員兼戰鬥員,現在,你只是指揮員了,別人做事,你當然會有看不上的地方了。”
“哈哈,你這樣一說我心裡平衡多了。”彭長宜有些自豪地說道。
這時,彭長宜的電話響了,就聽他對着電話說道:“人齊了?好的,我馬上過去。”
合上電話,彭長宜說:“你們自己點菜,我先過去,跟他們喝幾杯酒我再回來,小丁,到家了,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對了,多點一些,別點夠你倆吃的,一會我還要回來吃呢。”一邊囑咐着,一邊就往出走。
雯雯笑了,跟丁一說道:“你看看,多好的同志啊,唯恐你不多點菜,快點,想吃什麼?”
丁一說:“我點餃子,香菇韭菜餡。”
雯雯說:“哪有不點菜先點主食的。”
丁一說:“回來後,最想吃的就是餃子。”
“行,那就先點餃子,但是彭叔兒不吃韭菜,咱們最好不點韭菜。”
“對,他過敏。那就雞蛋西葫蘆,鮮蝦餡,另外,最樸素的豬肉白菜陷不能少,再有豬肉豆角,豬肉香菇……”
雯雯笑了,說道:“咱們成了餃子宴了,吃不了那麼多餃子,還是先點菜吧。”
“菜的事歸你,我就不管了,你們家的酒店,你瞭解。”丁一說道。
“是我們出租的。”雯雯更正說道。
兩個女孩子點完菜後,就開始談論着私人話題,當菜上來的時候,雯雯突然說道:“咱們沒點酒。”
丁一笑了,說道:“你還在哺乳期,別喝酒了。”
正說着,彭長宜一手拎着一瓶白酒,一手拎着一瓶紅酒進來了,他掃了一下桌子說道:“就知道你們沒點酒,還是我有先見之明,一瓶白的,一瓶紅的,小丁,喝哪個?”
丁一放下筷子,笑了,說道:“先別說喝,就是您老人家這陣勢恐怕也把我們的膽子嚇回去了。”
彭長宜舉了舉雙手,晃了晃手裡的兩隻酒瓶,笑了,說:“我這個形象,是不是像個酒鬼?”
丁一和雯雯都笑了。雯雯說:“反正不像市委書記。”
“哼,從來都沒那個破官當回事過。”
丁一和雯雯對視了一眼,不由得又笑了。
彭長宜又衝雯雯努着嘴,說道:“雯雯,你喝哪種?”
雯雯用手指着自己,半天才嚥下嘴裡的東西,說道:“我嗎?”
彭長宜瞪着眼珠子說道:“當然是你了!主不喝,客不飲,裝什麼傻?是不是小丁?”
丁一知道他又開始耍了,就抿着嘴笑,不言聲。
雯雯說:“彭叔兒,怎麼我是主啊?您纔是主啊?”
彭長宜說:“別忽悠我,人家小丁是看你來,她心裡怎麼會有有我這麼一個人?我是替你請客,主人當然是你了。”
雯雯感覺彭長宜肯定在那邊沒少喝,就說道:“怎麼會呀?根本不是,不信你問小丁。”
丁一已經聽出了彭長宜說話舌頭有些僵硬,她就說道:“在我眼裡,你們兩人都是主。”
彭長宜“哼”了一聲,說道:“少忽悠人,誰遠誰近,那是螞蚱拉屎——一定一定的”
他的話沒說完,雯雯和丁一就哈哈大笑了。
雯雯說:“彭叔兒,剛纔我們在車上還說你這句話來着呢。”
彭長宜也笑了,說道:“雯雯,說正經的,你喝哪種?”
雯雯站起來,就要接彭長宜手裡的酒瓶,彭長宜攥住,不給,說道:“雯雯,你可能不知道,小丁知道,原來市長也知道,什麼時候我喝酒,開始攥着酒瓶子不撒手了,就說明我喝多了,這個時候也是我酒興最好的時候,所以,今天誰不喝都不行。”
“彭叔兒——”雯雯撒嬌地叫了一聲。
“幹、幹嘛?”彭長宜故意合着眼,結巴着說道。
“您讓誰喝,都不能讓雯雯喝啊,我喝點酒了,就等於王子奇也喝了,您怎麼忘了這一點了——”
彭長宜笑了,說道:“那就更好了,就是要讓王子奇從吃奶的時候起練喝酒,向他爺爺學習!”說道這裡,彭長宜看着雯雯脖子上戴的東西,說道:“雯雯,你戴的這是什麼?”
雯雯摸着那顆小珠子,說道:“轉運珠。”
彭長宜盯着雯雯脖子上的那顆轉運珠,說道:“沒聽說過,不過從字面上我能理解,就是時來運轉的意思對吧?”
雯雯看了丁一一眼,笑着說:“是的,就是時來運轉的意思,是小丁給我求來的。”
彭長宜又看着丁一,眼睛故意盯在她的脖子上左右看着,丁一笑了,說道:“我沒有。”
彭長宜噗嗤笑了。
雯雯說:“您笑什麼啊?”
彭長宜低頭看了看桌上是兩瓶酒,想了想,這才擡頭看着雯雯說道:“我笑有些同志很無私,她不應該只給別人求,也該給自己求一個,好像別人都需要轉運,就她不需要似的。”
丁一和雯雯都笑了。
彭長宜又說:“快說,雯雯,你喝什麼酒?”
雯雯故意撒嬌地說:“彭叔兒,我就別喝了,等王子奇大了,讓他陪您老喝。”
彭長宜說:“那我要等到驢年馬月去了。你們倆說說,統共就咱們三人,有兩個不喝酒的,你們說大過年的這酒我跟誰喝?”
“哦,我明白了。”雯雯笑了,看着丁一。
丁一也笑了,她說道:“我聽出來了,彭書記的意思是,咱倆必須有一個人喝,顯然,雯雯不能喝,那最後只剩下我一人了,我沒得選擇了,呵呵,好吧,我喝一點,呆會回去的時候雯雯你幫我看着,千萬別讓我坐了反向的車就行。”說着,就將面前的高腳杯放到前面。
彭長宜接過她的話茬說道:“坐反了也沒事,只要你中途不下車,早晚都能到終點。”
丁一擡頭看着彭長宜,彭長宜的目光看着別處,似乎他說這話不像有意,但又明顯着有故意的意思,她笑了一下。這時,正趕上彭長宜看她,見她笑了一下,自己也笑了一下。
雯雯說:“我負責倒酒。”說着,就去拿奪酒杯,要給丁一倒酒。
彭長宜說道:“我倒,這麼美的差事你不能跟我搶。”說着,就給丁一倒了滿滿一杯紅酒。
雯雯笑了,說道:“彭叔兒,哪有您倒這麼倒紅酒的?再說,也太滿了吧,你讓她怎麼喝呀?”
彭長宜沒有理會雯雯的話,又給自己的杯裡倒,邊倒邊說:“我怎麼喝,她就怎麼喝。你看着。”
雯雯知道他怎麼喝,就說道:“您可以叼着喝,女士怎麼叼着喝,這樣不雅。”
彭長宜看着雯雯說:“她願意怎麼喝就怎麼喝,喝了爲原則,過程我不管。”
丁一說:“這麼一大杯喝下去我非醉不可,回去坐大巴車一搖晃就有好看的了。”
彭長宜說:“回去我送你。想吐就往我車上吐。”
“你也喝酒了,酒鬼坐着酒鬼開的車。咯咯。”丁一說完就笑了。
“讓老顧送你。只要你高興,怎麼都行。”
聽了他這話,丁一的心裡升騰起暖意,她笑笑,說道:“我高興,只要一往這邊來,我就高興,因爲我知道,真正疼我的人,是你們。”說道這裡,她使勁地眨了幾下眼睛。
彭長宜說:“小丁了,當着雯雯,我說一句酒話,我們疼你,不假,那是真疼,但是,我們的疼,是取代不了別人的疼的,我說的別人,目前可能正在內蒙古抗雪災呢,那裡連續幾天降雪,可能他春節都回不去了……”
丁一不說話,就低下了頭……
雯雯一見,趕緊說道:“彭叔兒,好了,別說了,酒都倒上了,怎麼喝呀?”
彭長宜說:“碰杯環節就免了,等那個人在的時候,我們在碰杯,我叫起,一塊幹。”
雯雯看着丁一,又看看彭長宜,說道:“別幹了,這麼一大杯,也涼了,你們倆先幹喝一半。”
丁一說:“咱們慢慢喝吧。”是啊,這麼一大杯紅酒下肚,自己非醉不可,當初跟江帆在北京就是喝紅酒喝醉了,而且還是一口一口喝的。想到這裡,她使勁甩了甩頭,不去想那些事了……
彭長宜說:“不行,必須幹掉,沒商量。好傢伙,我們想你都快想瘋了,你倒好,一張飛機票,躲到新加坡去了。當初市長支邊我就想得生氣,但跟你一比,他可是比你好多了,好歹市長還在國內,開車十多個小時就能見到他了,你呢,儘管坐飛機有五六個鐘頭,但那是出國,雯雯還好,尤其是我,他是不能隨便出國的,那要提前備案。雯雯,你說說,她是不是比市長更冷血!”
雯雯覺得彭長宜的話說得有點重,但又在情在理,她笑笑看着丁一。
丁一也是百口莫辯,她的眼圈紅了,鼻頭也紅了,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
雯雯說:“好了,您快把小丁說哭了。”
彭長宜知道自己這話的分量,所以他根本就不去看丁一,只說了一句“喝酒”,就低下頭,嘴湊到杯沿,咕噠咕噠連喝了幾大口,眼看多半杯下去了,雯雯在一旁說道:“彭叔兒,別幹,你幹了,小丁怎麼喝?”
如果雯雯不這樣說,可能彭長宜會剩半杯,畢竟,紅酒不是他的長項,但聽了雯雯的話後,他反而加快了速度,最後仰頭,把杯叼了起來,剩下的酒,一滴不漏地流進了嘴裡,這才低頭,叼着杯,穩穩地放在桌上。
雯雯說:“真幹了——”
彭長宜說:“喝酒不能含糊,尤其是小丁來了,就更不能含糊了。是不是?”說着,看着丁一面前的杯子,就衝丁一努嘴。
丁一也不說話,低頭喝了一口紅酒,然後才端起杯子,說道:“謝謝,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對我的包容……”她聲音裡有些哽咽,閉着眼,就將杯裡的酒喝乾了。
彭長宜替她鼓掌,說道:“這就對了。”
他拿起酒瓶倒酒,這次,給丁一的酒杯裡倒了小半杯,也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剛把酒瓶放下要說話,老顧推門進來了,他徑直來到彭長宜跟前,說道:“娜娜的電話,打你的你沒接,打到我這兒來了。”
彭長宜看了他一眼,就接過了電話,剛叫了一聲“娜娜”,就聽女兒在電話裡大聲說道:“爸爸,你在哪兒?”
“我在陪客人吃飯。”
“爸爸,我也去,我也沒有吃飯。”娜娜的聲音很大,也很急。
彭長宜說:“那好,我讓你顧大叔給我送回去。”
“不行,我不吃送回來的東西,我就要到飯店去吃。”
彭長宜愣了一下,說道:“娜娜,爸爸有客人,照顧不了你。”
“那我就在一旁吃,吃完了就走。”
彭長宜想想說:“好吧,那讓顧大叔去接你。”
老顧接過電話就走了出去。
雯雯說道:“娜娜還沒吃飯?”
“是啊。”
“她媽媽呢?”
“沒問。”彭長宜悶聲說道。
雯雯低下頭,就尋思開了,但是她不好說什麼,就說道:“好了,一會你閨女來了,你就不要喝了,趕緊吃菜吧,肯定在那邊也沒少喝。”
彭長宜就看着丁一,衝丁一努着嘴,說道:“吃菜。”
丁一笑笑,低頭吃了一口菜。
彭長宜給丁一和他自己倒上了第二杯後,剛要說話,就聽見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娜娜怒氣衝衝地站在門口,進門一見丁一,指着丁一就罵道:“就知道是你這個小狐狸精在鉤引我爸爸,我討厭你,你滾,趕緊滾!”
身後的老顧一聽,急忙關上門,說道:“娜娜,不許這麼說丁阿姨。”
“她不是我阿姨,她是狐狸精,她鉤引過江大大,現在又來鉤引我爸爸,她不是好人,不是好人,我討厭你,討厭你!”娜娜衝着丁一大聲喊叫着,眼淚就流了出來。
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了,屋裡的三個人都愣住了。
“娜娜,不許胡說!”明白過來的彭長宜大喝一聲,這聲音太大了,只震得屋裡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娜娜邊哭邊說:“我沒有胡說,她就是狐狸精,專門鉤引人的狐狸精,她鉤引了江大大,又來鉤引爸爸,她是騷貨……”
彭長宜舉起了手,巴掌剛要落下來,旁邊的雯雯趕緊攔住了他。
丁一的臉都白了,她完全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一刻,人,幾乎跟傻子一樣,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大罵着自己的娜娜,竟然不知所措……
彭長宜衝着老顧質問道:“你從哪兒把她接來的?”
老顧說:“我下去的時候,她已經在樓下大廳了,我問她跟誰來的,她顧不上告訴我,她問我你在哪個房間,我就說了,她就噌噌就往樓上跑。”
彭長宜一聽,就知道娜娜是有備而來,衝着她吼道:“誰帶你來的?說!”